第二十六章 大河两岸 乌尔班尼和哈里斯陪同帕格尼尼来到了布雷斯劳。 在布雷斯劳,同意大利一些老夫系又接上了头。 那不勒斯一位名叫奥诺里奥,德维托的戏剧界朋友给帕格尼尼写来一封信。乌 尔班尼将信交给帕格尼尼,并劝他覆信:“大师,奥诺里奥是一位意大利老朋友, 他十分崇敬您的天才。”就这样,同意大利的通信又恢复了。 往来信件飞越几个国境。信封都是由乌尔班尼代笔,因为帕格尼尼先生的字写 得不怎么样。 奥诺里奥先生将那不勒斯的朋友们召集在一起。他们在阿尔坚廷剧院后台阅读 帕格尼尼先生的来信。看见没有,一个普通的意大利提琴手成了祖国的荣耀,各国 帝王竞相邀请他在喜庆节日和加冕典礼上演奏。 诺维先生弄到了帕格尼尼这封信的抄件。随着提琴家声誉的蒸蒸日上,诺维对 他的仇恨也与日俱增。但乌尔班尼先生在随时注视着诺维先生。他受命保护帕格尼 尼先生,使他免受诺维先生的伤害。不过,乌尔班尼不了解诺维先生是什么人。诺 维先生却对乌尔班尼了如指掌。诺维到过哈布斯堡王朝的首都,从那以后只同乌尔 班尼见过两次面。诺维和乌尔班尼的思想和行动都受着一个第三者的支配。这个第 三者又是在执行另外一个人的意志。诺维先生承担着一项既复杂又艰巨的任务。他 感到很惶恐,因为他既承命保护帕格尼尼,而他自己却又恨不得割断帕格尼尼的喉 咙。诺维是一个平庸之辈,作为一个天赋不高的人,他对天才充满了本能的仇恨。 乌尔班尼的任务是在适当的时机不惜任何代价阻止帕格尼尼在欧洲的活动。但是, 时机总不成熟,那稣会的旧教规不允许乌尔班尼擅自采取任何行动。 当帕格尼尼因为见不到自己留在意大利的朋友而深感惆怅的时候,当他怀念为 争取意大利自由而斗争,因而身陷囹圄的人们的时候,他越来越多地向彬彬有礼、 面带笑容的乌尔班尼倾诉衷肠。帕格尼尼思念祖国,而乌尔班尼知道热那亚的每一 个家庭,威尼斯的每一幢房子和帕格尼尼在那不勒斯的每一个朋友;他还知道这位 音乐大师在米兰亲吻过的每一个姑娘;他象一个忠心耿耿地守卫统帅家庭的真正士 兵那样保护着阿希利诺免遭不测。帕格尼尼同乌尔班尼相处甚好,他已经习惯同哈 里斯、乌尔班尼、阿希利诺和老保姆一起到各处旅行了。 很久以前,还是在热那亚的时候,富有音乐才能的少年卡米尔·西沃里曾求教 于帕格尼尼。柏格尼尼只用三天时间就纠正了这位少年提琴手演奏上的缺陷。现在 他听说,卡米尔·西沃里将帕格尼尼这位音乐启蒙老师对他的教诲一直铭记在心。 大提琴家盖塔诺·詹德利陪伴帕格尼尼一行离开布雷斯劳继续旅行。盖塔诺·詹德 利的父亲是一个烧炭党人,死在意大利的监狱里,他自己也离开了意大利,他曾在 维也纳学习大提琴,现在他跟随自己敬爱的音乐大师周游各地。他日复一日艰难地 维持着生活,拖着疲惫的身子,忍受着饥饿,来向帕格尼尼求教。威尼斯人特里威 利曾向他打听年轻的盖塔诺的情况。帕格尼尼象往常那样,通过乌尔班尼回答他说, 这次巡回演出到了很多地方,三个月到了20 个城市。达姆施塔特、莱比锡(这一 次打了败仗)、曼海姆、哈雷、马格德堡、爱尔福特、哥达、哈尔伯施培特、德绍、 魏玛、维尔茨堡、鲁道尔施塔特、科堡、班贝格、奥格斯堡、纽伦堡、雷根斯堡、 斯图加特、社塞尔多夫,最后抵达法兰克福,并且在法兰克福呆了下来。 年轻的詹德利没有向帕格尼尼提到过自己的贫穷。乌尔班尼有时给他一些钱, 但是当邮车费用由乌尔班尼掏腰包,而乌尔班尼又将这笔开支算在帕格尼尼的路费 帐上时,詹德利不能再一连几个月住在法兰克福的旅馆里了。 何况帕格尼尼先主有言在先,只有在詹德利工作三个月以后,才能让他上台演 出。没有办法。詹德利象姑娘般涨红着脸,向哈里斯诉说原委。哈里斯似乎心不在 焉地听着詹德利的诉述。他听清楚没有?是的,听清楚了。因为他听完后回答说: “大师要把法兰克福第一场音乐会的收入赠送给你。”“您说什么,我并没有 提出这样的要求呀?”“这件事已决定了。”哈里斯说,“场子已经租好了。”哈 里斯将记事本递给詹德利看,上面帕格尼尼亲笔写着:“到法兰克福不要忘记:第 一场音乐会收入归詹德利。”一个月以后詹德利成了富翁。八千弗罗伦——足够他 过两年充裕的生活了。 帕格尼尼又病倒了,一连三个星期卧床不起。就在法兰克福听众渴望已久的音 乐会终于将举行的那一天,体态庄重的女教师魏丝豪普特小姐头戴包发帽,领着小 男孩来到父亲床前。小男孩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一见到父亲他眼睛里立即迸 射出快乐的光芒。 “打碎了,打碎了!”他欣喜着狂地叫着,好象干了件了不起的事。 帕格尼尼疑惑不解地看着女教师。女教师不知道父亲对儿子的行为会是个什么 态度:阿希利诺故意用铲子把花盆打得粉碎,他还兴致勃勃地将这件事作为一大功 绩告诉女教师。父亲听了却写起字来。但他只是画了一些细小的图案:看来,他不 知道怎么写。他只会画钩、画圈,还不如就用手指直接蘸墨水在纸上涂抹呢,这样 写保管又浓又漂亮。帕格尼尼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写字台上的所有信件,以及一 些重要的文件、海报、节目单上都已墨迹班班。小男孩开心地大笑起来,自以为比 父亲略胜一筹。这欢笑的声音象是在说:“这样写才快呢。”魏丝豪普特小姐被父 子俩一唱一和的乖戾举动吓得瞠目结舌。这一对老小变尽法子破坏家里的规矩。 为此帕格尼尼先生很快就尝到了苦头。音乐会开始的时间快到了,他却找不到 演出服装。好不容易从枕头下面拽出一只袜子,而掉在衣柜后面的裤子,哈里斯费 很大劲才用手杖够了出来,但已又皱又脏,无法上身。时间已到,该登台演出了, 但他们还在慌乱地寻找演出服装。小阿希利诺也异常激动,他一会儿伸开双手,一 会儿合掌凝思东西可能会在什么地方。他一本正经地帮助父亲寻找,帕格尼尼看到 他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咳嗽不止,跌坐到圈手椅里。 古老的法兰克福的听众教养有素,帕格尼尼先生的不守时刻使他们感到诧异。 一个小时以后,帕格尼尼终于出现在舞台上,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音乐会获得巨大成功:帕格尼尼演奏了莫扎特的作品,罗德的小提琴协奏曲。 听众们已忘记了自己的不耐烦,没有一个人退场,只要音乐会不取消,等到天 亮他们也心甘情愿。 法兰克福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城市啊!为了它,这次演奏不妨来点小小的破例! 帕格尼尼演完了预定的曲目以后,为了报答听众们经久不息的欢呼,重新登上舞台 奏起了完全出乎听众意料的乐曲。他第一次看到听众对他的完全理解,第一次激动 地感到,他面对的是一个值得他为之演奏的大厅。法兰克福人有高度的音乐修养。 大厅里座无虚席,听众们认为帕格尼尼莅临他们的城市是他们莫大的幸福,是他们 生活中的一个里程碑。一股特殊的亢奋感染了帕格尼尼,使他体验到大厅的情绪。 握琴家与听众之间产生了一种无形而又十分牢固的联系,这种联系将他们的感受浑 然融为一体。他没有看大厅里的某一个听众,却看到无数只闪亮的眼睛,与其说是 看到,不如说是他感受到了全场听众屏声息气中的高尚情趣。他愿意向这些人奉献 上自己最心爱的艺术。他演奏了一首短短的那不勒斯民歌。这首歌是他有一次在海 边同阿希利诺一起坐在岩石上听到的,歌名叫《噢,妈妈》。这首歌小阿希利诺唱 得最动听,他在自以为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常背着手在房间里一边走一边唱。 阿希利诺是唱给自己听的。帕格尼尼却将这首歌奉献给了听众。后来他觉得自 己好象被人抛了起来,当他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挤满舞台的乐队队员抬了起 来。全体乐队队员放下乐器向他跑去,将他一直抬到马车旁。 这一年里帕格尼尼只离开过法兰克福一次。他到了巴伐利亚,是应一位夫人的 邀请。她给他写了封短信,信纸是深蓝色的,上面有巴伐利亚王冠的标记。 随他同行的是他在德国举办音乐会的经理人古廖尔先生。古廖尔中尉事先向幕 尼黑各家报纸发了关于帕格尼尼抵达的简讯。这位年轻的中尉有理有节地告诉巴伐 利亚首都说,对帕格尼尼先生的种种怀疑猜测都是没有根据的。不论是他的行为, 还是他的演出方式,都不带任何恶意,没有任何魔法。 恰恰相反,帕格尼尼不仅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而且是一个胸怀博大的人,他 树立了最纯洁的人性的典范。 音乐会在国王的特根泽城堡举行。狩猎归来的年轻军官都来了,慕尼黑艺术鉴 赏家们——画家、音乐家和诗人,还有巴伐利亚人引以为荣的慕尼黑珍宝馆那些收 藏家们也都来了。这次音乐会成了一件令人难忘的大事。 官殿高大的窗户洞开。帕格尼尼正在等待上场,他听到树林、池塘,四面八方 一片暄哗,人声鼎沸。他看见一个官廷大臣飞跑到女王跟前。他听到这个宫廷大臣 对一个头戴蒂罗尔式帽子、身着绿上衣的高个子说:“女王吩咐让大家进来!”宽 敞的大厅里坐满了衣冠楚楚的听众,当帕格尼尼走上舞台时,全场鸦雀无声,就在 这个时候,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六百多个硕壮汉子——农民、渔夫和猎人疾步走 进大厅。他们打清晨起就激动异常,他们每天听到提琴家到来的消息。他几乎在德 国所有的道路上留下了足迹,他们看到他驱车在巴伐利亚各条大道上奔驰。关于这 个人的种种传闻使他们惊心动魄,他们请求女王开恩,准许他们看看这个怪人,听 听他的演奏。他们拥挤在大厅门旁,帕格尼尼从敞开的窗户看出去,看到池塘旁、 树林边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11 月27 日他离开了慕尼黑。从波兰频频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在法兰克福 杰伦斯基将军(此人本是波兰人,后来成了德国地主)宅邸里他又见到了那个淡蓝 色眼睛和浅褐色头发的人。他记得曾在华沙见到过这个人。 这就是波兰钢琴家弗雷德里克·肖邦。他正要到巴黎去。 哈里斯读了遗忘在桌上的字条,感到很吃惊。 “我经常能征服自己的听众,但是我深感窘迫不安,我不满意自己,因为无论 怎样热烈的掌声都欺骗不了我自己。当听众为我的演奏欢呼激奋时,我对自己的演 奏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不满意。倘若我能象从前那样有一个健康人的嗓子,那么我就 要高声向听众诉说我对自己的不满。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会失去嗓子的。每次演出后我都感到精疲力竭,有时一 个小时演奏下来我竟会昏迷一昼夜。每一场音乐会将夺走我一年的生命,然而,但 愿大自然对我是慷慨的!为了我的艺术,我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不过,我 到天下第一都去的事,要等到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之后再说了。”“就是说,还不会 很快就去巴黎。”哈里斯心想。 然而,终于告别了法兰克福,三辆马车一路上扬起滚滚尘土,离法国边境越来 越近。 法兰克福各家报纸登载了一则简讯:“不久前纷纷传闻,帕格尼尼将到巴黎。 据法国报纸报道,巴黎的广大音乐爱好者热切地期待着他的到来。然而,帕格尼尼 突然转道去荷兰,使巴黎公众大失所望。”“据说他很贪财,而且不容商议,”巴 黎的《音乐评论》写道:“不过,他的唯利是图应该得到原谅,因为我们无意间听 说,帕格尼尼积攒钱是为了他极其钟爱的四岁的儿子。”乌尔班尼曾谈到: “孩子生病时,大师心急如焚。看来,他经受不住这种痛苦的煎熬。他付给医 生们许多许多钱,却差一点彻底毁坏了孩子的健康。贪得无厌的冒牌医生包围着孩 子,故意延误他的病情。 帕格尼尼先生从来没有请神甫,也从来没有想到祈求上帝;即令在绝望之中, 也没有想到要祷告。”“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有一次大师正巧不在。女仆格莱塔照 顾不周,小少爷得了感冒。帕格尼尼先生到家后听说阿希利诺生病了,他飞奔上楼 时的神情简直使我感到他发疯了。原来他在亚琛就得悉阿希利诺患病,他中断了音 乐会,驾着十二匹马疾驰而归。他猛力敲门,甚至拧断了门把,砸碎了玻璃。他看 到自己的小天使安静地躺在花边枕头上,盖着粉红色的被子。魏丝豪普特小姐安慰 大师说:阿希利诺的病已经好了。帕格尼尼仍然异常激动,对魏丝豪普特说,小姐, 你们伟大的歌德在魏玛公国首相任内曾签署过一个姑娘死刑的判决书,因为她没有 照顾好他的孩子。大公本人对是否必须送这个姑娘上断头台还心存疑虑。然而,狩 猎归来还身着猎装的歌德先生看到法官们判决死刑的意见之后,立即写上了‘我同 意’。姑娘被砍了头。今天我也要对你说:‘我同意,小姐’。他旋即非常粗暴地 作了一个要砍掉女教师脑袋的手势。”乌尔班尼和哈里斯之间日益不和。哈里斯觉 得,帕格尼尼先生更信任乌尔班尼。“当然啰,他是意大利人,也许,还是个烧炭 党人。”哈里斯暗自思忖。 各家报纸纷纷登载那不勒斯国王抵达巴黎的最新消息。哈里斯也听到了种种传 闻。他在午餐时禁不住笑着告诉帕格尼尼说,在巴黎,在奥尔良公爵菲力浦招待那 不勒斯国王伉俪的宴会上,有一位客人说了一句俏皮话,现在已传遍整个巴黎。他 说:“这是一个真正的那不勒斯夜晚!”“为什么?”查理十世疑惑不解。“因为 我们正在火山上举行舞会。”帕格尼尼沉默不语。 帕格尼尼到德国一些最小的城市举行音乐会。哈里斯揣摩不透帕格尼尼的心思。 他很妒忌乌尔班尼,乌尔班尼对演出路线似乎心中有数。经常有一些陌生人送信件 来。帕格尼尼已不再同别人通信。哈里斯听到消息说,意大利烧炭党人的温塔组织 又死灰复燃了。但是,罗马,以及罗马教皇势力所到之处都在沸沸扬扬传布着政权 将全部归于耶稣会的消息。黑色教皇罗塔安的成名不胫而走。 有一次在亚琛,帕格尼尼先生在一家私人住宅住下之后下今点燃壁炉。 哈里斯看到大师膝盖上放着一个小皮箱,并将一摞信件扔进了壁炉。 都灵和热那亚现在成为天下最恐怖分子的巢穴,耶稣会分子的大本营就设在热 那亚。强大的分支从这两个城市向整个意大利蔓延。最危险的是一个名为“无知僧 侣”的组织,它鼓吹暴力封闭学校,焚毁书籍和消灭主张知识自由的最危险的学者。 帕格尼尼知道,关于烙刑、卒磔、肢解的传闻都是确凿无疑的。 维克多·曼努尔一世在意大利工程师大会开幕式上建议炸毁雄伟的波河大桥, 因为这座大桥是拿破仑建造的。帕格尼尼中止了同热那亚的通信联系。 丰塔纳·皮诺于父亲逝世后从意大利秘密逃至北方。帕格尼厄同他在一家小旅 馆里进行了长谈。皮诺后来去了巴黎,他将全部财产转移到了那里。 皮诺告诉帕格尼尼,在热那亚新广场附近麇集了大批特务,他们封锁了广场, 公开讨论当天要做些什么,然后分头禽去。秘密警察开设妓院和赌窟。从国外携带 书报囫国者要受到五年以上劳役的处罚,如果查出反对宗教和君主制的法国书籍, 就会被判处死刑。安东尼奥·帕格尼尼先生将过去尼科洛·帕格尼尼练琴的房间租 给了一个奥地利间谍。 他们正在交谈时,小阿希利诺突然嚷了起来: “耗子,耗子!”他一边将抖动的门帘穗子指给父亲看,一边抄起烛台向门帘 扔过去。一声尖叫。乌尔班尼瘸着腿从门帘后面窜了出来。 “你在那里干什么?”帕格尼尼惊叫道。 “壁炉里住外溅火星,我检查一下这里的通气孔。”乌尔班尼满不在乎地答道, 一面用手指吓唬小阿希利诺。 从此以后哈里斯占了上风。皮诺离去以后,帕格尼尼察看了通气孔。的确象乌 尔班尼说的那样,火星四溅,满屋都是烟。但是,乌尔班尼为什么偏挑这个时候, 正在谈论热那亚、谈论家乡的时候来检查通气孔呢? 开始了令人沮丧的犹豫不定的日子。帕格尼尼没有举行音乐会。突然不再有朋 友来访,不再有书信来往。报纸一连四天没有出版,忽然传来了一则简短的消息说, 查理十世国王三周前离开巴黎,去向不明;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力浦出任临时执政。 谁任命他的,法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过了几天,情况才明朗。七月的巴黎布满了 街垒。查理十世政权垮台了。 “神甫们失算了,”帕格尼尼说,“他们得到的不是国王、僧侣的绝对权力, 而是炮火和巷战。现在可以考虑去法国的事了。”然而这个想法无法实现。国境线 封锁了。 帕格尼尼就此休息了一段时间。他游览了埃姆斯河,回到法兰克福,又去了上 次巴登,然后又回到法兰克福。身体不知不觉地好了起来。在疗养胜地常常能见到 祖国来的同胞,在人群中与敌人相遇也没有什么危险。 在法兰克福收到了字塔纳·皮诺的来信:“为了消除流言蜚语,巴黎之行很有 必要。国王已经接见斐迪南·帕叶先生。”帕叶在巴黎的影响很大,他是法国音乐 机构督察和宫廷作曲家。新执政的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力浦已称王。他热情接待了 帕叶先生。但是帕叶先生听说帕格尼尼名声很坏。一个赌牌输掉了自己提琴的人没 有资格重新拿起提琴。这简直是可耻的行为。丰塔纳信中还附有一条从《音乐评论 》上剪下来的消息:帕格尼尼先生正在德国各城市巡回演出,他准备将施波尔的一 首乐曲改编成提琴曲在巴黎演奏。 施波尔提出抗议,因为他从未授权给帕格尼尼先生改编自己的乐曲。倘若帕格 尼尼先生进行剽窃,就要受到有关法律的制裁。 “巴黎在为我准备盛情的接待,”帕格尼尼心想,“但是,怎么对付帕叶这个 老头儿呢?首先要让他不再听信谣言,否则还是不去巴黎的好。”他记起,肖邦那 里还有一封致帕叶的介绍信呢。 在法兰克福发生一桩奇遇。帕格尼尼认识了科烈夫医生。他的名片上印着普鲁 士国王陛下御医的头衔。他是去世不久的失意作曲家阿马德乌斯·霍夫曼的朋友。 科烈夫说,霍夫曼在《谢拉皮翁兄弟》这部小说中将他写成了一个名叫文森特的讲 故事的人。在这位作家写的一些怪诞离奇的故事里还出现了帕格尼尼的同胞科齐奥 伯爵。人们都说他曾野蛮地毁坏过提琴。霍夫曼笔下的顾问官克烈斯佩尔就是指他。 “他才不是这样的呢!”帕格尼尼说。帕格尼尼很想说明老科齐奥的真实形象, 但是,科烈夫“对真相漠不关心”。 于是,帕格尼尼打消了向这位有点古怪的名医请教的想法,何况,他的健康情 况已大有好转。 传来了法国革命在东方引起出人意料的回响的消息。波兰发生了反对尼古拉一 世的暴动。帕斯凯维奇进攻华沙。其他各国也开始骚乱不安。比利时爆发了起义。 最后,从意大利俏悄传来了最新消息说,烧炭党人在帕尔马、摩德纳、波伦亚等地 纷纷举事。 大家都对使本世纪恢复了青春活力的法国寄予殷切的期望。法国一定会来援助 波兰人,会来援助比利时人,会来援助意大利人民。然而,在议会讲台上出现了一 个阴阳怪气的巴黎银行家、路易·菲力浦的首相;他宣称,法国人的血只属于法国。 法国不准备介入其他国家人民的革命。 这对向往法国的人们简直是当头一棒。 “还去不去法国呢?”帕格尼尼心想。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