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乱中取乐 到了1884年,日本占领琉球岛,将其改为冲绳县,慈禧才从宫廷勾心斗角 的夺权中回过神,猛然想起琉球原来是大清国土,于是派人前去交涉, 谁料日本方 面毫不理会,慈禧只好作罢,丢了一个小小的琉球也无足重轻。 谁料此事刚刚姑息,南邻越南又来清廷告急请援兵,结果酿成中法战争。 中法战争,起自越南,这是很有渊源的。 早在咸丰年间,越南王阮光缵被当时的广南王阮福映杀害,阮福映上台后仍认 中国为宗主国,向清廷入贡并接受清廷封赏。阮福映当时依赖法国传教士帮助,借 了一些法国兵士,才灭掉阮光缵。阮福映事先与法国签订和约,一旦阮福映上台执 政,将割让化南岛给法国作为酬谢,而且通商自由。后来,越南人纷纷抵制这个条 约并杀害了几个法国传教士因而没有履行。法国当局闻讯大为恼火,于是派军舰到 越南沿海,马上攻下顺化府沿岸炮台,乘胜闯入越南境内,夺取南方要地西贡,接 着嘉定、边和、定祥三州陷落越军溃不成军。没奈何,越南国王只得割地议和,于 是两国相安无事。 谁料同治初年, 法国又发兵挑衅,越南又覆前履, 再订和约,又割掉永隆、安 江河仙诸州。如此一来,越南南边都被法军占据。法国得寸进尺,得尺进丈,不到 几年,又借口越南虐待法国传教士,要求越南同意两件事,其一是要求越南王公信 奉天主教,其二要求越南北面的红河通航。越方正犹豫不决,两国还没有定约时, 法国便派兵驻河内海防等处。 法军在越南耀武扬威,不想越南有一个打抱不平的中国汉子,姓刘名永福,本 来是广西上思州人,太平天国的余党。太平天国失败后,他带领数百士兵逃到越南。 他的手下个个强悍善战,他们打着黑旗,被称黑旗军。刘永福生性豪爽,眼见法军 在越南胡作非为,便帮越南王抗法。 法军统帅安邺勾结越匪黄崇英企图占据全越。法军屯兵河内,刘永福带领他的 黑旗军从小路绕道,出其不意攻破法营,将安邺杀死。越王闻讯又喜又怕。 他为挫败法军而欣喜,却又害怕法国再次出兵,于是又和法国签订和约。按和 约规定,越南答应了为独立国,断绝与中国的宗属关系,以及河内通商、红河通航 等条件。 和约签订之后, 越南王发布公告命令刘永福罢兵, 并封他为三宣副都督,管辖 宣光、兴化、山西三省。 至此,越南暂时平静。 唯独越匪黄崇英经常出没于中越南边境,觊觎南宁,不时偷袭中国边境居民。 两广总督刘长佑便亲自率领军队巡边,连破黄崇英党羽,黄崇英狼狈而逃,清军紧 跟其后直到河阳,一鼓擒拿黄崇英,并将他的妻子一律骈诛。刘长佑凯旋而归,只 留千余人驻守边防。光绪五年,越南边境又有一伙土匪,违法作歹,杀害无辜百姓。 越南王无计可施,只得求助清廷。于是刘长佑再次出兵越南,为他平乱。刘长佐率 提督冯子材从龙州出发,旗开得胜,没几天,乱党便无影无踪。 谁料此事竟引起法国不满,他们责问越南王不遵守条约,本已承认越南为独立 国,脱离与中国的宗属关系,却又请清军代平定乱事。越南王不予理会。法国一见 这等情景,不由恼羞成怒,便派遣法将李威利进军河内。黑旗军又展雄威,一阵厮 杀,将法军击败,并杀毙李威利。于是法军海陆两路并进,大肆入越,攻陷河内, 占领南边的河阳。只有山西一带,同为刘永福的黑旗军扼守,法军一时不能攻入。 于是法海军转而攻打顺化府,顺化府原是越南都城,谁料守城官兵一听法军降临, 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心思作战,便保护越南王阮福映仓皇而逃。 于是法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顺化,又逼迫越南议和,要求将越南降为保护国, 并割让东京给法国。阮福映早已被法军吓破胆,马上全部应允。 慈禧得知越南竟成为法国保护国,不由大惊,朝廷也一阵哗然。于是派驻法公 使曾纪泽与法人交涉,表示不承认法越条约,暗中密谕云南、广西派兵支援刘永福。 不久曾纪泽发回电报,说法国谋划占领越南北部边境,并准备通商云南,太后不可 置之度外。因而慈禧派李鸿章、左宗棠、刘长佑、刘坤一、张树声共商此事。 这五名大臣,除李鸿章都主张对法作战,主战言路慷慨激昂,驻法公使曾纪泽 甚至主张对法采取强硬态度。一见主战言论甚嚣尘上,慈禧便应允对法作战。 首先是调动西南疆臣,原山西巡抚曾国荃复起,为两广总督;阴鸷沉毅、有霸 才之称的福建巡抚岑毓英督滇;李鸿章仍驻扎天津,督率各营。 刚刚部署完毕,谁料朝鲜京城发生兵变,攻占王宫,袭击日本公使馆,日本决 定以武力处理。中国驻日公使黎庶昌立即打电报给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张树声,建议 中国应当即“派兵船前往观变”。于是张树声与总理衙门议定,派广东水师提督吴 永庆,统领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等领兵到朝鲜平乱。 一时间南疆多事,东邻生变,清廷上下一片忙乱。 当时法国驻华公使宝海,了解中国已暗中支持刘永福牵制法军。这么一来,清 军可进可退,而法军劳师远征,缓急之际,调度困难,处于不利地位。于是宝海见 机行事,亲自到天津与李鸿章会谈,商议边界和通商事宜。 李鸿章一向主张通商,所以很快就跟宝海达成初步协议:中国撤退在北部的军 队;法国不侵犯越南主权;中法两国共保越南独立;中国准许法国经由红河跟云南 通商。 协议的内容,分别请示本国政府,慈禧毫无异议。 法国方面态度却颇为暧昧。法国海军对宝海与李鸿章的交涉颇为不满,决定增 兵越南。不久巴黎政局发生了变化,新任内阁总理茹裴礼和外交部长沙美拉库,推 翻成议,并将宝海撤任。派孤拔率领军舰直驶马尾。 于是整个局势又变成箭拔弩张了。 法军陆路直攻越南,马上遭到刘永福的黑旗军出奇不意的打击,法军士气大跌。 清军乘胜追击,直杀得法军溃不成军。消息传到巴黎,法国政局动荡不安,不久茹 裴礼内阁倒台。新上任的内阁立即向清廷发出求和信息。慈禧自然喜不自禁,马上 派李鸿章作为议和大臣前去商议。没料,李鸿章和法人讨价还价之后,签订了一个 《中法条约》,居然同意允许法国人在云南通商。如此一来,中国西南大门从此敞 开,胜国反被败国降。 再说马尾战船云集, 悬挂着三色旗的法舰共八艘, 甲板上不分昼夜,都有全副 武装的兵士戒备。中法两国军舰都虎视眈眈监视对方。这样相持数日之久,法舰竟 毫无动静,中国军士也松懈下来。 5月底的一天下午,站在甲板上的清军正倚栏闲眺,仿佛根本未想到战火燃眉。 突然间,法国的一艘小铁甲舰开炮,轰然一声,众炮齐发,首先打沉了“飞云” 号。硝烟弥漫之中,清舰扬武号又被水雷艇击沉。顷刻之间,马尾清舰全沉海底。 沿岸其他各处炮台,几乎被法国兵舰扫荡无余。守台官兵,望风而逃。 两月之后,孤拔又一次攻击基隆。 局面凶险,和战两难,军机处及总理衙门当政的王公大臣一时惊慌失措。 再说慈禧此时正忙着庆寿:今年是慈禧五十整寿。 四十岁本拟重修圆明园,终因恭亲王奕昕阻挠而作罢,因而四十整寿,过得非 常不痛快,这一次要好好弥补。 尽管马江大败,台湾吃紧,内务府却正在轰轰烈烈地大办盛典,计划重修颐和 园。王公大臣也都认为这是皇帝亲政以前,慈禧最后一个整寿,为了崇功报德,稍 作铺张,也不为过,因而没人敢上大煞风景的折子奏谏时势艰难,宜从简约。 在李莲英承慈禧旨意而加厉的指示之下,宫里预备唱二十天的戏,这正是慈禧 的个人享乐。 此时军机处正为兴办海军、添置军舰的资金来源而愁眉不展。 慈禧万寿的前五天,宫中分两处唱戏庆寿,一处是宁寿宫,一处是长春宫,在 长春宫临时搭建戏台,每天唱到晚上八九点钟方散。 散戏以后,李莲英一人陪侍。照例的,这是慈禧听新闻的时候,作为她主要耳 目的李莲英,自有四处八方搜集来的秘闻奇事。 说着说着,李莲英长叹一口气:“奴才实在不平。 朝廷处处省,处处筹划粮饷,打个胜仗,老佛爷还掏私钱犒赏。可是外头的那 些人,何尝想到这钱来之不易?朝廷费多少苦心?就说马尾一战吧,辛辛苦苦办个 船政局,造了十几条船,半天工夫叫洋人轰光。几百万银子扔在汪洋大海里,奴才 实在心疼。”“唉,”慈禧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们明白!”“奴才还有句话。” 李莲英做出乍着胆子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说?”“什么话?有话直说就是。” 慈禧眼睛瞪大了一圈,有些着急地说。 “奴才想呀,钱扔到墨水河里,还要响一响。可几百万银子造兵轮,影也没见, 就都没了。也不知道那些船是什么船?值不值那些钱?”李莲英停了停,瞄了慈禧 一眼,接着说:“有得他们胡花,还不如老佛爷来花!”慈禧一怔,当即沉下脸呵 斥:“你怎么想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莲英素善窥颜色, 一见慈禧发怒,他连 忙跪下, 却很平静,显得问心无愧地说:“说来说去,还是奴才替老佛爷打抱不平。 先帝驾崩那会儿岂只半壁江山不保?简直就要玩完了!若不是老佛爷镇得住,哪有 今天?”慈禧一听这话, 怒容顿消, 她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继续说下去。”李莲英微微一笑,“如今咱们再修一座园子,看洋人能动得 它分毫不?看大家还敢非议不?老佛爷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教导成一位皇上。 照历朝祖宗的规矩,皇上该修园子,奉养老佛爷。”慈禧一听大为感动,她沉默了 许久,眼里闪着点点泪花。 她摇摇头:“不行!要办海军。一条铁甲船就是一两百万银子,算起来,还不 要上千万,哪里还有闲钱修这园子?”“办海军是国家大事,也不见得要那么多钱。” 李莲英安慰道:“只要七爷跟李中堂手紧一点儿,无论如何可以省出一座园子的!” 一句话说得慈禧恍然大悟,满心欢喜。原来可以一面办海军,一面修园子,一切工 料费用,都开在海军经费之中。上次修颐和园,惹起众多非议,都因为大张旗鼓, 闹得举国皆知的缘故。如果当时不是像今天商议办事,这园子早已暗地修成。生米 煮成熟饭,难道还有人敢将新修的园子拆掉不成? 这么想着,豁然开朗。眼前立刻浮起一幅雕栏玉砌,飞阁流丹,朝晖夕阳,气 象万千的风景。多少年来的梦想,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实现!她的脸上神采飞扬。 “皇上快大婚了!” 她突如其来地换了话题,“接下来就是亲政。这两件大 事,外头有什么议论? 你留意打听打听!”“喳!奴才早已留意了!”李莲英说:“ 如今老佛爷一 个人拿主意,事情一定办得顺顺溜溜的。”“一个人拿主意!”慈禧反复咀嚼着这 句话,心里有着无可言喻的快慰,同时也有着无可言喻的感慨与雄心。 “对!”她咪着眼心里默想:“就我一个人拿主意。趁这会儿皇帝还未亲政, 大权在握时,要为自己好好打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