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小时之战 梅杰上任时,多国部队正集结在沙特阿拉伯和海湾地区,准备打击萨达姆·侯 赛因,使科威特重新获得自由和独立。玛格丽特·撒切尔在动员多国部队的过程中, 一直被看作是很有号召力的人,假如没有她的果敢和鼓动,就不会有多国部队,而 且她一直是多国部队高层领导圈内的一位决策人物。 与美国相比,英国在多国部队中的实际义务,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在撒切 尔夫人的领导下,英国在多国部队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盟国中没有几个国家料到玛格丽特·撒切尔会下台。绝大多数国家对约翰·梅 杰一无所知。几乎所有盟国对英国发生的事件都感到忧虑,不知道这件事会对战争 的结果产生什么影响。各盟国驻伦敦大使馆纷纷向各自的首都大量发送他们所能收 集到的有关梅杰的信息。当然,这些电报只是记述事实而已,并没有给各国带来自 信。 不只是盟国需要自信,在沙漠中的英国军队更需要自信。官兵们都了解玛格丽 特·撒切尔,他们绝大多数对她无比信赖和忠诚。对他们来说,撒切尔夫人是一位 战神,在她领导下,很快就能给萨达姆·侯赛因以迎头痛击。 可是现在她的位子却被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男人所代替,就连梅杰首相的一些 同僚们也怀疑他是否有足够的经验担当战争领袖这一重担。驻扎在海湾地区的英军 肯定也同样焦虑不安,因为对即将投入战斗的将士们来说,他们应该对其政治领袖 充满信心,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因此,约翰·梅杰作为一位在气质和经历上都适合从事文职工作的人,在这危 机关头,不得不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展示自己的个性和能力。他表现得很成功。 在多国部队问题上,他同布什总统迅速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是一个关键因素。在这 里,这位新首相连续得到查尔斯·鲍威尔的帮助。查尔斯·鲍威尔在布什政府的高 级官员中享有很高的声望。梅杰先生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布什总统很敬重玛格丽 特·撒切尔,因为在他担任副总统的那些年月里,撒切尔夫人对他评价甚高,也很 尊重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紧张的。 乔治·布什发现,站在一旁欣赏撒切尔夫人的政治家风度比与她在工作方面打 交道更容易一些。他并不想步罗纳德·里根的后尘,去扮演配合女主角的男主角, 其结果总是女士处于领衔主演的地位。布什先生要树立自己的政治形象,因此就想 办法与玛格丽特·撒切尔保持距离,向她和所有的人表明,西方的政治领袖是他乔 治·布什,而不是玛格丽特·撒切尔。他们俩人脾性也不大相同。布什总统对她谈 话的方式不甚赞赏,他比较喜欢更为轻松、简洁、明了的语言风格。另一方面,他 们的工作方法也不尽相同。布什总喜欢给他在世界各地的政治同行们打电话,有时 纯粹就是通过电话闲聊。然而,撒切尔夫人尽管在接到布什的电话时,会很高兴与 他交谈,但她似乎觉得做为一国首脑,她不能屈尊给另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打电话, 这种矜持与丘吉尔称罗斯福为“总统先生”如出一辙。她的一些官员也认为,如果 她能主动给布什打几次电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融洽得多。 布什总统发现自己和这位新首相有更多的相同之处。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称 呼便是“约翰”和“乔治”。况且,12 月下旬,梅杰成功地访问了华盛顿。以前 由于时间的关系,撒切尔夫人从未在马里兰州总统的乡间别墅戴维营度这一个晚上, 但是梅杰却不同,尽管那天天气很糟,无法乘坐直升飞机,但他还是去了戴维营。 总统和首相乘坐豪华型轿车,整整行驶了两个小时。陪同前往的有布伦特·斯考克 罗福特和查尔斯·鲍威尔。他俩坐在活动座位上,不停地记着笔记。在戴维营,谈 话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中进行,还不时地插句玩笑。等新首相一行返回伦敦,他们的 合作关系已经发展成了伙伴关系。 梅杰对海湾地区的访问也是很成功的。他对一群士兵们说,要解决这次冲突, 只有一个办法:要么萨达姆·侯赛因撤出科威特,要么,“我们就请求你和你的朋 友们把他赶出去”。从前年8 月到第二年1 月,在长达6 个月尚未交火的等待中, 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疑问:多国部队经得起一再的拖延吗?高科技的武器能在沙漠 中发挥作用吗?美国人将会有多大的作为?毕竟,他们在与格林纳达和巴拿马的交 锋中,延长战时以后,才勉强以一比零取胜。人们还担心,美国军队是否抹去了越 战的阴影?战斗一打响,所有这些猜测与怀疑都化为乌有。高科技武器发挥了预想 的作用。美国地面部队也同样经受住了考验;总司令诺尔曼·施瓦茨科甫夫将军以 实际行动表明,他自己是名符其实的麦克阿瑟和巴顿的接班人。 英国在海湾战争中也做出了突出贡献。在空袭战斗的初期,发生过数起伤亡事 件,6 架飞机被击毁,牺牲了5 名飞行员,但皇家空军的旋风式轰炸机发挥了重要 作用。地面进攻开始时,第一装甲旅在旅长帕特里克·科丁利的率领下奋勇当先, 直捣敌巢。英军总司令彼得·德拉·比耶尔爵士协助施瓦茨科甫夫将军指挥战斗。 在现代化战争中,特种部队常常起着决定性作用。 英国特别空勤团在伊拉克南部尤为活跃。他们捣毁通信设施,轰炸“飞毛腿” 导弹发射架。在战斗中,该团有6 人牺牲。他们人数虽少,但对赢得最后胜利所做 出的贡献是巨大的。相对于如此艰巨的任务而言,盟军伤亡人数可谓少得惊人,而 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于自己一方的误伤造成的。在所有的战斗伤亡中,误伤是 让人难以接受的。然而,在高科技战场上,这种情况难以避免。更为不幸的是,现 代发达的新闻报导使向死者家属隐瞒实情更加困难。 除去误伤不谈,也很难说多国部队真正取得了胜利,因为战争刚一结束,问题 便接踵而至。 撒切尔夫人一贯认为《联合国宪章》中的第51 条所规定的自决权,赋予了美 国、英国和其它参战国将伊拉克赶出科威特所需的一切权利。她认为没有必要再进 一步向安理会作更具体的请示。然而,布什总统不赞同撒切尔夫人的观点。美国公 众舆论、国会、阿拉伯联盟的坚定性都令布什担忧,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向安理 会请示的必要性。到了11 月份,尽管唐宁街仍然保留意见、美国决定、请求安理 会授权动用武力。 在646 号和661 号决议中,安理会赋予美国人所渴望得到的战略方针,这就限 制了盟国军队解放科威特,摧毁伊拉克的核武器和化学武器的军事行动。安理会没 有将结束萨达姆·侯赛因的统治这一目标纳入它的议事日程。 这一状况给盟军造成一系列困难,在大多数战争中,双方矛盾的白热化必然提 高战争的目的,有希望获胜的一方总是抓住保证取得战争胜利的时机,但在海湾战 争中,情况却不是这样:责任在联合国。虽然有一种强有力的观点认为,如果不把 萨达姆赶下台,就不能算取得了胜利,但盟国却无法保证将萨达姆赶下台。 战争结束后,一直存在一种错觉,似乎施瓦茨科甫夫将军当初不同意停战,他 本想直捣巴格达——这在当时并非难事。事实上,施瓦茨科甫夫将军和鲍威尔(考 林·鲍威尔、美国联席会议总参谋长)一致同意休战停火。他们认为继续作战是错 误的,因为已经再没有什么军事目标了。到了这个地步,布什总统还担心公众舆论。 不过,对他而言这是不足为奇的,到战争后期,伊拉克地面部队已无法再进行任何 有效的抵抗。用一位美国官员的话来说,“战争到这时已变成了打火鸡的游戏了”。 这一说法很快就在新闻报导中得到广泛引用。 将“打火鸡游戏”制作成电视节目,并不是为了引起人们对伊拉克的愤怒。很 难相信还会有什么东西能激起美国人对伊拉克的同情心,但是白宫显然在担心,那 些被烧焦的伊拉克坦克将士的照片,会引起公众的非议。而唐宁街却认为,对那种 不共戴天的仇敌表现得如此狭义、仁慈,实在令人费解,并对这一决定是否明智委 婉地提出质疑,但一切都是徒劳。有些英国官员甚至怀疑这两位将军或其中的一位 有政治野心,认为他们已经意识到,如果在整整一百小时就结束地面战争,就会使 自己在公众中的威望巨增。 撒切尔夫人一再表明,她强烈反对任何停火建议,期望除掉萨达姆·侯赛因, 或者,如果能活捉他的话,就把他送上法庭进行审判。如果她的意见也同美国公众 舆论有同样份量的话,她无疑会给这位总统造成很大的压力。 尽管如此,也不能肯定她就一定能如愿以偿,特别是考虑到美国将军们的地位, 这件事就更加困难了。 在反对立即停火问题上,梅杰和他的官员们并未主张挺进巴格达,他们只是感 到有必要将战争再拖延12 小时,以彻底摧毁伊拉克在边界地区的军事设施。梅杰 也不可能单方面改变盟国间的协议,其中包括消灭萨达姆,撒切尔夫人也不可能做 到这一点。最终,她即使不情愿也得做出让步。盟国高层领导圈内,有很多人的想 法与她一致,这无疑使她感到一些安慰。他们普遍认为,伊拉克被打败后,萨达姆 不能幸免于死。后来的事实表明,他们都低估了萨达姆和他掌握的国民自卫队的能 量。也许可以说,他在战场上被摧垮了,但他仍然有力量征服他的百姓,包括伊拉 克南部的什叶派和库尔德人。 后来,布什总统坚持说,他从未鼓动过库尔德人起来反抗萨达姆,但总统说这 番话时显得不那么自在,好像在极力辩解,他的作法是有充分理由的。 他曾经表示,他希望伊拉克人民自己挣脱萨达姆的束缚。结果,库尔德人相信, 如果他们起来造反,多国联盟就会将他们当做盟军来对待。库尔德人的确投入了战 斗,并且很快就被打败了。他们对萨达姆非常惧怕,所以成千上万的库尔德人逃向 荒无人迹的深山区,那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栖身之所。 当各盟国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准备庆贺胜利时,他们的人民从电视上看到成 千上万的库尔德人正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么遭到萨达姆的镇压和屠杀,要么死于饥 寒,这似乎就是盟国取得胜利的结果。 在美国,人们对这一问题的反应冷淡得令人吃惊,一旦涉及到中东的非犹太民 族,就很难激起美国公众的同情心,除了一些禁止使用战斗机的要求外,布什政府 几乎没采取任何措施,它似乎告诉库尔德人要靠他们自己与萨达姆讲和。约翰·梅 杰认为,这样做很不令人满意,西方各国应该对此做出反应。 接下来出现了一个惊人的创举。英国政府实施了一项大胆的政策,这样做既要 承担军事风险也要承担外交风险。最初,梅杰先生试图让美国人认识到行动起来的 必要,但却引起了他们极大的疑虑。接着,他认为应该设法让美国人改变他们的政 策,要做到这一点,他就需要欧洲各国的帮助。在采用一些基本的外交手段之后, 梅杰于4 月15 日和16 日在卢森堡召开的欧共体外交会议上,提出了在伊拉克北 部设立一个“安全地带”的计划,在联合保护下,使库尔德人在那里安居乐业。他 的提议得到了欧洲各国的广泛支持,特别是得到了德国的支持。 美国政府对梅杰这一提议,最初的反应是不屑一顾。它明确表明对这个计划缺 乏兴趣,对英国和欧洲各国的胁迫无动于衷。华盛顿发言人宣布安全地带政策已经 死亡。他错了,它只是刚刚“诞生”而已。 英国和欧共体各国立即开始对美国施加压力。在电视报导的冲击下,美国人的 观念开始发生动摇了。几天之后,布什政府就同意采用一个修改后的安全地带计划, 这个修改后的计划很快就变成与起初的安全地带计划没有什么区别了。从军事角度 上看,这是一次冒险行动,因为这次行动实际上是对伊拉克北部的侵犯,但只动用 了施瓦茨科普夫将军几周前运用的那份威慑力量的一小部分。然而,伊拉克很清楚 袭击盎格鲁一美利坚军队的后果,所以没有胆量重新挑起海湾战争。 安全地带政策在实现它的首要目标上取得了成功,从而保证了伊拉克的库尔德 人的生存权利。但是,还存在着一些明显的问题。只要萨达姆·侯赛因在巴格达掌 权,没有多国部队的保护,安全地带就不可能安全。因而,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即英美两国的部队必须无限期地驻扎在伊拉克北部。 然而,以分裂伊拉克来威胁它,也一定能给萨达姆施加压力,因为一旦库尔德 人获得了他们的安全地带,萨达姆就可能失去了自己的安全地带。 现在还难以预料安全地带计划的未来,像其他无限期的军事义务一样,这一计 划需要不断冒险,但是西方各国对库尔德人负有道义责任,而我们主张的人道主义 和我们的自尊使得这一道义更加义不容辞,我们必须采取行动。约翰·梅杰比任何 其他西方首脑都更早、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一计划的提出和实施主要应 归功于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