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马永昌深知刘国良这小子有主见,别看年轻,心里道道多,主意真着呢!跑出 去可真是村里一个祸害。可是仍然觉得随便抓一个村里主要干部不合适,心中有些 犹犹豫豫:要不先把他看起来?还没等马永昌拿定主意,他兄弟治保主任便说: “走!把这小子弄来!”几个打手跟着走了。 刘国良还真是想着连夜上县里告状。穿好了一身整齐的旧军装,还准备了几件 衣服,带上了干粮,正准备上路,几个人破门而入,不容分说上去就把刘国良捆了 起来,刘国良的老娘、媳妇、孩子哭成一团,一个劲地求情也无济于事。刘国良对 老娘说:“娘!不用求他们,儿子问心无愧,他们才是反革命,是土匪,求他们也 没用。” 刘国良被带走了,他知道这伙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不甘心被他 们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秘密地关押起来,所以一出门便高声大喊:“乡亲 们听着:我是刘国良,马永昌一伙把我抓走了,刘家老族长要被他们打死了,我们 要死了,你们可要为我们报仇啊!村里再也不能让马永昌一伙儿糟害百姓了。” 刘国良的喊叫,惊动了乡亲们,许多人都在夜梦中被惊醒,各处陆续传来了吱 吱呀呀的开门声,人们披衣到街上侧耳细听,交头接耳地议论。街上也有不少人在 走动,原来不只是刘国良挨打的喊叫惊动了人,打老族长时的响动也让许多人知道 了,不少人早就睡不着了,偷偷奔走相告。刘国良的妻子,也找到刘家的人设法搭 救,大队的院子只是不到一人高的土墙头,正房里是玻璃窗户,屋里灯火通明,不 少人趴在墙头上偷看,不仅喊声听得十分真切,就是里边打人的情况也看得清清楚 楚。 马永昌知道刘国良这小子犟性,但还不清楚他是这样刚强。不论如何严刑拷打, 他就是不屈服,而且大声喊叫。马永昌怕全村人都听见,便慌忙地把墙上挂的一件 棉军大衣扔过去:“堵上他的嘴,不许他出声。”有人怕他咬手,有人不忍心下毒 手,都在愣着,最后有个愣小子把棉大衣往刘国良头上一蒙,用一只腿跪着压住他 的胸脯,双手紧紧按住刘国良的脑袋。 这愣小子有点缺魂儿,长得又秃又麻,眼睛还有点不得劲儿,快三十岁的人了, 也说不上个媳妇,是个媳妇迷。谁要说我给你说个媳妇吧,你让他干啥就干啥,是 村里有名的二百五。这小子有个愣劲儿,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他又有个不要命的 二百五劲儿,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所以平时谁也不敢惹他,就 是这样一个二百五,马永昌却让他在大队部工作,每天记十分工,还答应干好了将 来给他说个媳妇。大队里平时没多少活,马永昌让他上大队的目的,还是看上了他 打人敢下黑手,需要的时候可以替你玩命,像今天这情况,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 傻小子紧紧按着,刘国良的身子却不住地扭动,两腿也使劲踢蹬,他越踢蹬, 傻小子按得越使劲。刘国良嘴里虽然还喔噜喔噜地想喊叫,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人们不住地乱打,正在打的劲头上,谁也没注意刘国良的变化。等了一会儿,有人 才发现他一动不动了,吓得住了手。见有人住手,人们这才发现了问题,也都不打 了。那个傻小子还在紧紧地按着刘国良的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傻小子,你 还不撒手。”有人抻开了棉大衣,把手伸到刘国良的鼻子嘴跟前,已经没气了。 大家都吃惊地看着马永昌,马永昌一时也愣神了,可是又一想一个年轻人,不 会这么不禁折腾吧?看到人们有些惊慌,便又若无其事地吩咐说:“愣着干什么? 傻小子,端盆凉水来,让他清醒清醒。” 几盆水泼在了刘国良的头上,不见一点活动气儿,人们都知道这人完了。马永 昌板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倒背着手慢慢围着刘国良转圈儿。一边转游一边不时地踢 踢他的脑袋,踢踢他的屁股,踢踢他的脚,还是没有一点儿活动气儿。最后他确定 刘国良是真的死了,便又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命令说:“傻小子,去,给我把 马翠花叫来!” 马翠花惊惊慌慌地来了,不知这深更半夜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干什么。她 进屋以后,马永昌仍然安详地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 这么不禁折腾,捅了他几拳几脚就这个样了,主要是这小子气性太大,自己又喊又 叫闹腾的。你看什么病能来得这么快?”马翠花吃惊地看了看众人,她知道是怎么 回事了,哪是几拳几脚的事儿?可是她敢说什么?她定了定神儿:“心脏病,猝死!” 马永昌乐了:“对!对!就是这个病,心脏病。”他说不上那个猝死来,便说: “还有个啥死。给她拿张纸写个证明:就说经检查刘国良死于心脏病,还有那个啥 死。写上你的名字,按上手印。” 马翠花去了以后,马永昌又叫人拿来几张纸,和他二兄弟说:“咱得给他留下 个口供啊!”治保主任说:“那好办。就写他反对‘一打三反’,反对抓了刘家的 老族长,还说点什么‘一打三反’是狗屁!文化大革命是瞎折腾,我就是反对‘文 革’,反对毛主席。对!最后还得按上他一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