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县里通知老郝立即到县斗批改指挥部去汇报工作。不是到公社,也不是到分管 的片上,而是直接到县里去汇报工作,向来没有这种先例,这是为什么?人们好生 奇怪。成强和黎娟乱猜测,都觉得不是好事。吴玉萍心里也直嘀咕:“准是村里反 映了什么。能有什么事呢?而且什么事会惊动了县里?”老郝心里也有些怀疑,但 是为稳定全组情绪,很镇定地说:“汇报工作是经常的事,没什么,让去就去趟呗!” 他心里有底,这段工作刚开始,开局也不错,大家挺努力,能有什么事? 刚到县里,指挥部副主任步明清便劈头盖脸地批评上了:“你们架子不小啊! 黑夜睡觉还让民兵站岗!你们去了不仅不解决村里矛盾,还挑起了派性斗争,把村 里搞了个乌烟瘴气?桥头营是公社‘一打三反’的试点,搞得很有声势嘛!怎么你 们去了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根本不依靠党组织这是为什么?”领导的火气很大, 质问就像连发的炮弹。 老郝本来很稳重也有耐性。但看领导不容说话一上来就批个没完,实在忍耐不 住了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步主任!不是让我们汇报工作吗?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谁黑夜睡觉让民兵站岗咧?谁挑起了派性斗争?什么派和什么派斗?这是哪儿来的 传闻?领导也不问问就一律相信?” “嘿!你倒质问起我来咧?”步主任说,“什么传闻,村党支部的揭发,公社 党委的书面报告,片上组长朱一夫亲自到县里汇报的,三级的报告这还有假吗?” “三级的报告?”老郝奇怪地说,“朱一夫到村里去过吗?公社到村里去过吗? 既然说我们有这么大的问题,他们怎么不和我们核对一下情况?这样吧!步主任派 人跟我一块去村里调查调查,要真是这样,我二话不说任凭处置。” “嗬!火气不小啊!你们有什么失误,村里有什么误会,可以说说情况嘛!这 样和县里叫阵干什么?”步主任显然十分不满。在县里当了十几年的局长了,比有 的县长资格还老,在县里还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你才多大的一个干部,竟敢这样 和我说话。 可老郝不买他的账,你不就是个副主任吗?有什么了不起。不问青红皂白,就 这样蛮横地对待下级?斗批改这工作我也干够了,你顶多把我送干校改造,还能怎 么样?便说:“这怎么是叫阵?让县里派人了解实情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说说情况嘛!”步主任看老郝这态度也觉无奈。老郝把情况一五一十地 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吴玉萍秘密调查刘国良案件和夜送血衣的事情。倒不是有意包 庇吴玉萍,他想起来了,刘国良案卷上批准的领导除了公社副主任以外,另一个人 就是步主任。案卷他只粗粗溜了一下,文件上那个签名没有仔细辨认。现在见了步 主任,才联想起那个签名来。步主任发那么大的无名火,肯定是因为牵扯到了刘国 良案件,又加上马永昌围绕这个案件捏造了许多假情况。揭露了这个案件,不仅马 永昌受不了,公社、朱一夫和步主任都要担责任。他根本没想到他们成了利害密切 相关的一伙。 步主任听了汇报以后气消了一点,但还是一条一条地质问:“不是站岗,让民 兵巡逻那也不好吧?”老郝说:“不是我们让他,是马永昌提出来的呀!而且还是 以工作组夜里不出去为交换条件,实际是限制工作组活动。”步主任说:“你不会 不同意吗?” “我不同意行吗?夜里骚扰恐吓工作组,还扔石头打伤了人,他都说是刘家的 人干的,有民兵巡逻他再这么说就站不住脚了吧!我总得保证工作组的安全哪!” 步主任说:“就按你的说法,你们去了不还是马刘两家矛盾加深了吗?这算不算挑 起了双方的矛盾?” “是马永昌制造事端嫁祸于人,刘家干了什么?”老郝说,“这怎么算是我们 挑起了双方的矛盾?”步主任非常不满:“说马永昌嫁祸于人有证据吗?” “大清白日工作组几次被搜查,夜里连续糟害工作组,马永昌都说是刘家人干 的,这可能吗?到底是谁干的不少人看见了,我们也了解是谁。领导要想弄清楚, 只管派人去调查,我可以提供足够证人。”事情到这个份儿上,老郝也寸步不让了。 老郝一说能提供证人,步主任便不再追问了,改变了话题:“我问你,那个吴 玉萍表现怎么样?”老郝说:“不错呀!工作积极负责,有能力……”步主任非常 不满地打断了老郝的话:“不是问你这个,是说她的阶级立场。右派里没傻瓜,有 能力又怎么样?立场有问题,越有能力越坏!”老郝想了想说:“立场也没啥问题 呀!”虽然肯定,但说得就不像以前说别的问题时那么干脆、果断。他想准是朱一 夫或公社汇报里说了什么。步主任看老郝不那么果断,便严厉地说:“告诉你,她 是个摘帽右派。你是个老党员了,可不能丧失政治嗅觉。” “这个我知道,她立场没问题。”这回老郝果断了。他觉得人不能丧良心,平 心而论,吴玉萍在组里是他最有力的助手,大部分实际工作是人家支撑着。他可以 经常回家一住就是三天五天。别人也都不断回家。人家离家也不算远,却一直没要 求回去,整天坚守岗位,而且做了许多工作,一个妇女能做到这点容易吗?怎能昧 着良心说话。 步主任说:“刘国良反革命案,不是她在搅和吗?还调了案卷?要干什么?为 反革命分子翻案?这是不是臭味相投阶级立场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