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演悲剧人物 1992年3 月,巩俐在拍完《秋菊打官司》后准备回老家济南探望久别的双亲和 生病的姐姐。但由于她必须马上投入《霸王别姬》的拍摄,于是就在从陕西到北京 的当天中午,巩俐就直奔《霸王》剧组,准备进入角色。在这部影片中,巩俐饰演 京剧名伶段小楼(张丰毅扮演)的妻子菊仙(妓女),香港影、视、歌三栖明星张 国荣扮演京剧男旦程蝶衣,导演是大名鼎鼎的陈凯歌。 因为前几个银幕形象如菊豆、颂莲等都活得太沉重,所以巩俐说:“叫我再演 颂莲这样的人物,巩怕也演不到哪里去了。” 在演过一大群悲剧人物之后,本来巩俐很想演现代生活片或城市题材影片,但 《霸王别姬》中的菊仙仍然是个悲剧女性,是一个终身追求爱情的幸福却终不可得 的悲剧人物。 最初看《霸王别姬》剧本时,巩俐觉得菊仙戏不多,不想接演。后来导演和编 剧都表示将重新修改剧本,加重菊仙的戏分,使之与其他主要角色的戏“平分秋色”。 陈凯歌评巩俐 拍摄《霸王别姬》时,巩俐今日是浓妆艳抹的漂亮女子,明日可能是面容憔悴、 头披银丝的中老年妇女,这中间的变化很大。从青年演到中年,演这种年龄跨度很 大的人物,巩俐早已在《菊豆》中就已经表现出了这种驾驭角色的才能。因为人物 的心境多是悲苦的。为了使自己进入影片的规定情景,巩俐常常压抑自己,以接近 角色的那种情绪,这一点是最让她痛苦的地方。因为她毕竟生活在现代,而且天生 性格坦率、纯真、无忧无虑,总演那种悲苦时代的女性,时间长了,对她的健康也 是一种损害。但既然做了演员,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巩俐深知这一点。 几次看陈凯歌和巩俐、张国荣一起拍戏,发现他们彼此合作确实很好。一天晚 上,剧组拍菊仙守护醉酒后的程蝶衣那场戏:菊仙和程蝶衣本来积怨很深,但看到 一代名角程蝶衣沉沦至此,菊仙也忍不住将程蝶衣搂在怀里,像母亲搂着自己的孩 子一般,眼里流下一行清泪。 这场戏开拍前,巩俐坐在床边酝酿情绪。陈凯歌说:“巩俐,这地方你自己把 握。”巩俐点点头。陈凯歌和摄影师商量拍摄角度。演程蝶衣的张国荣轻松地呆在 一边,因为这场戏没有张国荣的面部镜头,主要是巩俐的中景和特写。 酝酿了一会情绪,巩俐就说可以了。陈凯歌喊“开拍”。巩俐像母亲般抱着似 乎在沉睡中的张国荣,一边轻拍着,一边眼泪流了下来。这个镜头连拍了两条。拍 每一条时,巩俐都能按陈凯歌的要求以稍有区别的方式流出眼泪。陈凯歌连声夸道 :“很好!就这样。” 在《霸王别姬》现场,笔者曾请陈凯歌谈他对巩俐的看法。陈凯歌说:“我觉 得巩俐是一个明星与演员兼而得之的人才。通常来说,这二者很难兼得。她既是大 众喜欢的明星,同时又是一个头脑清楚的演员,不糊涂。她的现场即兴判断能力很 强,往往能给你一个惊喜。我觉得她很不错。她跟张艺谋合作多次,积累了相当多 的经验。如果你看她在同声话筒面前怎样处理自己的声音,你就能看出她在这方面 确实是见过世面的。” 姐姐去世 就在北京拍《霸王别姬》期间,巩俐的姐姐身患乳腺癌,到了晚期才发现。巩 俐将姐姐接到北京,四处为她请医寻药。因为忙,她自己越来越瘦。但她为姐姐做 的努力并没有多大实效。姐姐后来又被接回济南,在济南接受治疗。同时她父母也 来北京治病。巩俐一面照顾父母,还要强忍悲痛拍戏,所以感觉身体很累。 在《霸王别姬》即将杀青的那个礼拜天,我带着照相机和采访机来到北影一条 街。这天拍的正是巩俐(菊仙)和张丰毅(段小楼)结婚的戏,而且有台湾演员杨 洁玫和陆元琪做伴娘,香港汤臣公司老板徐枫也亲自从香港来助阵,场面煞是热闹。 只见烟雾弥漫、鞭炮齐鸣。巩俐穿一身红底缀花的新婚衣裙,头盖红色的头巾,在 杨洁玫和陆元琪及一批送亲者的簇拥下款款向洞房走去…… “停!”陈凯歌一声令下,周围安静的人群顿时又雀跃起来。巩俐扯下盖头布, 露出那张光彩照人的脸。她头上别着一朵红花,头发上挽了一个髻,眼睛闪烁着激 情。我知道她还沉浸在戏中,但这并不影响她跟周围的人应酬。看见我,巩俐会意 地微笑了一下,点头打招呼。 这天还来了不少新华社、电视台、电台及一些报刊的媒体记者。剧组也安排了 时间专门让巩俐接受采访。 中午时分,记者对巩俐的采访结束。但记者们对巩俐的兴趣仍然很大。太阳火 辣辣地挂在天空,气温不下35度。陈凯歌跟摄影师顾长卫商量,准备等天晚一点, 有了云彩再拍。于是他下令休息。在一旁候了半天的记者纷纷涌向巩俐。巩俐走到 “新婚洞房”门口,于是十多名摄影记者围着她拍起照来。巩俐今天眉宇开朗,几 乎是带着一种少有的喜悦站在摄影机面前。 下午五点多,巩俐又回到了拍摄现场,穿上剧中那套新婚衣服,站在了镜头前。 这一段戏拍的是巩俐(菊仙)入洞房前掀开红头布时的特写镜头。天气很太热,巩 俐浑身冒汗。因怕汗水弄乱了巩俐脸上的妆,陈凯歌下令几个人给巩俐扇风,并说 要真正拿出侍候主角儿的劲头来扇。 就在这天晚上,巩俐的姐姐巩雯病逝在济南的医院,这对巩俐实在是个沉重的 打击。就在姐姐去世的前两天,巩俐还打电话通过姐夫向姐姐问候。没想到半夜过 后,巩俐的BP机上显示出巩雯病逝的消息,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再次打长 途询问,才知道姐姐确实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巩俐悲痛欲绝,整整哭了一夜。就在 这天下午,巩俐在北京电影制片厂化妆室还跟笔者说:她还要继续找医生为姐姐治 病,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离开了人间,使她那要帮助姐姐的愿望已永不可能实现。 巩俐哭得两眼发肿,而接下来的这场戏正好拍的是巩俐演新娘子的那场戏。沉 浸在悲痛之中的巩俐实在无法进戏。陈凯歌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肿着眼睛, 苦着脸,怎么演新娘子呢?实在没办法,陈凯歌只得放巩俐休息,第二天才把戏拍 过。作为女主角,如果她一离开,剧组就会因等她而停机,每天的损失很大,巩俐 硬是控制住了自己想回济南为姐姐奔丧的愿望,坚持到《霸王别姬》封镜。最终, 巩俐也没能回家向姐姐作最后的告别。 谈到自《红高粱》以来历尽坎坷后内心的感受,巩俐泪光盈盈,满腹感触化成 这样一句:“从《红高粱》到《霸王别姬》,我中间牺牲了什么?牺牲了自由,丧 失了自我,终日被别人写,被别人冤枉,有段时间差点支持不住。”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