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鱼钩计划 “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样子,所以我到现在也忘不了。”驻金边的一位 外交官事后追忆西哈努克亲王在1970 年1 月7 日那个不祥的早晨的举止时这样说。 “他那天动身去欧洲。请注意,这是他每年一次的‘出国就医’。 这时他已经走进了飞往巴黎的一架民航喷气机里了,柬埔寨人还在高声欢送。 这种场面我们经历过不下几十次。但是,他突然又走出来,站在机舱门口,好像是 作最后一瞥似的。”人们后来分析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殿下被黜事件时,还记起 一些其他小插曲。一位西方大使回忆他曾听到西哈努克当时自言自语道:“我累了, 我累了!”另一位外交官说:“来给他送行的要人,柬埔寨官员和外交使节,排成 一行,他在这些人面前走过,像往常那样有说有笑。这时他忽然走到一个柬埔寨人 跟前,高声说,‘喏,这位是不愿意我回来的。’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时引起了 哄然大笑。不过我忘了他说的是谁了。”当然,笑得最后的并不是亲王。 不到两个月,这位被农民群众奉若神明、被上层人物视为狂人的亲王被推翻了, 他的王国终于陷入了他曾力求避免的战祸之中。战事首先由南越伪军同南越解放军 和北越军之间沿柬埔寨边境打响,接着柬埔寨军同从边境庇护所向西出南的越共和 北越军干了起来,美国便乘机入侵柬埔寨。这次入侵后来被尼克松说成是一次“出 击”。柬埔寨之役使那早已怒气冲天、四分五裂的美国更加混乱了,国会山上吵成 一团,州立肯特大学打死了人,反战大示威的声音坐在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里都能 听见。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却说1970 年3 月乱子初起的时候,一批有组织的柬埔寨 人由几队穿便衣的宪兵带领,突然在南越民族解放阵线常驻金边代表处和北越大使 馆门前举行示威,要求它们把军队撤出柬埔寨。当时西哈努克亲王在巴黎,他谴责 了这次示威事件。他在法国电视上指责美国中央情报局同柬埔寨右派勾结,说右派 “希望我们加入美国阵营”。但由于他一向以善耍政治手腕著称,所以当时人们还 怀疑这次示威是他自己授意搞的,为了想用这种戏剧性的办法促使莫斯科和北京去 促使河内“尊重”柬埔寨的中立。总之,他并没有急着赶回国内,而是飞到了苏联 首都,他这么一绕,坏了大事。 就连他那出名的魅力这时也无济于事了。 3 月18 日,西哈努克,这位自五50 年代中期从法国取得独立以来一直统治 着柬埔寨的人,被他的老部下朗诺元帅出卖了。朗诺此人多病而迷信,平日倒是对 亲王唯命是从的。西哈努克是在莫斯科听到这个凶讯的,随后他飞到了北京,在那 里指责中央情7 局推翻他。朗诺在少数贵族、军官和企业家的支持下,执掌了金边 政权。一位记者报道说:“这是一次上层阶级的政变,不是革命。”这次政变一下 子结束了西哈努克灵活的中立政策。 过去西哈努克在两个强大的对手之间搞平衡,是冒着极大危险的。他明知自己 那3 万名装备很差的军队绝不是北越和越共在柬埔寨边境的4 万到6 万武器精良的 军队的对手,所以他“装聋作哑”,听凭他们使用柬埔寨边境上的一块狭长地带, 随心所欲地向毗邻的南越出击。他也默许美国B 一52飞机不事声张地对这个边境地 区轰炸了足足一年之久。他就是这样在共产主义和西方之间走钢丝,防止了越南战 火蔓延到柬埔寨。 如今西哈努克给赶了出来,在北京建立了一个流亡政府。朗诺上台了,但是一 上台便立即陷入困境。朗诺为了维持场面,抛却了中立立场而采取反共立场,这正 是西哈努克过去常说的军人掌权后必然走的道路。结果是可怕的:柬埔寨顿时陷入 了燎原的战火之中,既要打内战,又要同外国人打。那班招募来的吊儿郎当的柬埔 寨兵乘着征用来的“百事可乐”送货卡车去替朗诺打仗,但他们哪里打得过受到越 共和北越军支持的对手(柬埔寨共产党和非共产党游击队组成的混合体)。于是, 朗诺向美国求救,这正是当他一发动政变,人人都料定他会这样做的:他要求美国 至少给他5 亿美元的武器、飞机和其他援助。 美国军方对柬埔寨这场剧变是一则以惧,一则以喜。惧的是,万一共产党在全 国得势,柬埔寨边境就有完全的行动自由,从而危及把战争交给南越军负责的那个 越南化战略。喜的是,终于可以实行参谋长联席会议所朝思暮想的“穷追”计划, “扫除”经过B 一52 飞机一年多来秘密轰炸也没有摧毁的那些共军隐蔽所。约翰 逊任内对军方多所掣肘;现在是尼克松当政,大概会批准他们大打出手了吧。国务 院人员主张谨慎一些。白宫方面,基辛格的班子也在着手研究各种不同的行动方案。 4 月1 日,白宫对外装出一副关心又不惊慌的样子,驻越美军司令克赖顿·辛 布拉姆将军则向基辛格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提出了处理日益严重的柬埔寨危机的三种 方案:第一,让南越军越界加紧袭击敌军庇护所;第二,由美国提供炮火和空中支 援,鼓励南越人采取更大规模和更有力的军事行动;第三,帮助南越人全力进攻敌 军庇护所中的根据地和补给基地,并派美国陆军顾问随行。 基辛格把这些方案转呈了总统,尼克松迟迟未作决定。过了几天,总统带着全 家看电影《巴顿将军》. 片子描写这位叱咤风云的军人如何克服种种困难和危机, 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勇猛也是下场最可悲的一员大将。巴顿最大的功绩在于历 尽千难万险,把阿登战役中陷入重围的一支美国部队救了出来。尼克松深为《巴顿 将军》所激动,罗杰斯国务卿后来对20 世纪福克斯影片公司的达里尔·扎纳克说, 总统是那部影片的义务宣传员,“他逢人便谈这部片子”。尼克松觉得,他也像巴 顿一样,面临着挑战和危机,却不知如何应付是好。从基辛格同黎德寿的最后一轮 会谈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内对谈判不感兴趣,至少对美国所提的条件不感兴趣。 到4 月中旬,柬埔寨的局势已经濒于绝望。成千上万的共产党军活跃在乡间, 切断公路,对金边进行包围。共产党军无论在指挥上和武器上都远胜朗诺的军队, 后者迅速发现自己的热情和护身符都对付不了对方的斗志和伏击。在西贡的美国官 员本来已经够焦急的,这时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 总统的心情同他们一样,他不仅担心柬埔寨的局势,而且担心自己在共产主义 世界的信誉发生问题。他迄今表现相对的克制,乃是为了一项远大的战略,但他担 心对方可能产生错觉。当共产党方面在他就职后不久就炮轰西贡,从而违反他们同 约翰逊总统之间的“谅解”时,尼克松没有采取行动。 当北朝鲜击落美国间谍飞机时,尼克松也没有采取行动。他此刻觉得窝囊得很, 生怕共产党会把他看成软弱的鸽派,不管共产党在哪里活动他都不敢反击。他虽然 不想在东南亚承担任何新的军事义务,但他显然倾向于采取强硬行动。采取什么样 的行动呢?在哪里?什么时机? 1970 年4 月20 日,星期一,这是事件发生之前最后10 天中的头一天,不 过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点,甚至连总统本人也是如此。这天尼克松在圣克利门蒂,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宣布第四批撤军,1971 年5 月1 日以前从越南将再撤出15 万 美军。现在国内要求结束卷入越南战争的呼声越来越高了,为了对付这个,所以这 次增加了撤军的数目;同时为了减轻西贡美军当局对加速撤军的种种顾虑,所以把 撤军的期限放长了。尼克松一边这样宣布,一边又明确警告河内说:“如果敌人今 后加强行动,威胁到我们在越南留下的军队,我将毫不犹豫大力采取有效措施来对 付那种局势。”当天他就飞回华盛顿了。 4 月21 日,中央情报局局长理查德·赫尔姆斯同基辛格一道去总统那里出席 每天上午的例会。尼克松想多了解一些有关共产党军队在柬埔寨活动的情况。赫尔 姆斯说,北越军正在包围金边。基辛格觉得他的汇报给朗诺向美国告急求援“增添 了一分紧急感”。尼克松下令国家安全委员会明天开会。 下午,基辛格和莱尔德同总统碰头。三人讨论了河内“新的气焰”,他们这里 主要关心的是这种情况对越南化计划可能产生什么影响。 第二天一早,基辛格请国务院情报和研究司司长雷·克莱因到他的白宫办公室 来,问他有什么新情况、新见解。克莱因说,没有。基辛格和赫尔姆斯又同总统谈 了一下。上午10 点,基辛格同参谋长联席会议所属联合参谋部三部(作战)部长 约翰·沃格特中将会面。基辛格想知道五角大楼莱尔德部长下属负责人的看法。沃 格特没有谈出什么新东西来,完全是与菜尔德、赫尔姆斯、克菜因一色的观点。 下午两点半,尼克松在内阁会议室主持了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副总统出席了, 国务卿和国防部长以及紧急战略局局长乔治·林肯准将也出席了。 参谋长联席会议代主席托马斯·穆勒海军上将、司法部长约翰·米切尔、赫尔 姆斯也在座。基辛格作了一个关于柬埔寨的军事形势和政局的详细报告,中心内容 是:朗诺政府的处境极为困难;还不清楚的是,共产党究竟是想占领柬埔寨全境呢, 还是仅仅想取得有利地位以求建立一个临时联合政府。基辛格认为,不论哪种情况, 北越军的庇护所越扩大,它就越有可能使在南越的美军遭到更大的伤亡,结果几乎 肯定会妨碍越南化计划,从而有使美军撤退放慢下来的危险。 基辛格的报告非常详尽,在座的人对报告的内容和设想都没有提出质疑。看来 已经逐渐形成一致意见:为了保护在南越美国人的生命,美国应该采取某种军事行 动来阻止共产党在柬埔寨取得胜利。有些人倾向于在柬埔寨使用美国军队。但是当 时占上风的意见是让南越军队负责地面作战,美国只限于提供空中支援。 那天晚上,尼克松吩咐基辛格负责拟订一个由南越军攻打鹦鹉嘴共产党军庇护 所的计划,鹦鹉嘴是柬埔寨领土的突出部,东距西贡只有35 哩。其时尚未下令采 取行动,但基辛格已经摸着了总统的思想脉络,对此没有表示异议。 4 月23 日,星期四,华盛顿特别行动小组开会。这个小组是一年前处理因北 朝鲜击落美国EC—121 飞机所出现的危机而成立的。基辛格主持会议,参加会议的 有:负责政治事务的副国务卿亚历克西斯·约翰逊、国防部副部长戴维·帕卡德、 穆勒海军上将、赫尔姆斯和助理国务卿马歇尔·格林。他们讨论了在柬埔寨进行一 次由美国支持的袭击在军事和政治上会引起什么问题,并具体讨论了由谁去做哪些 事、和谁一同做、何时做,等等。会后,基辛格又分别同格林、帕卡德和穆勒谈了 一下,然后向总统汇报。 傍晚,基辛格去参议员富布赖特家,向他和其他7 位参议员简要地介绍了日益 严重的柬埔寨局势。他从下午5 点半一直呆到7 点。其间总统给他打了四五次电话。 基辛格一直没有透露总统心里在盘算着的事:向柬埔寨境内发动一次地面袭击。 当晚,基辛格同华盛顿特别行动小组的其他成员再次碰头,大家都穿着礼服, 准备出席台湾国民党大使馆为来访的行政院副院长、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举行的正 式宴会。他们讨论了进攻鹦鹉嘴的计划。 会后,总统回林肯厅,基辛格回到白宫西翼自己的办公室。两人通了几次电话。 尼克松提出了几个问题:既然可以进攻鹦鹉嘴,那为什么不进攻所有的庇护所呢? 当时美国驻金边使馆人员很少,他们能挑得起协调大规模进攻的额外担子吗?基辛 格从这些问题中意识到,总统正在考虑使用美国军队对柬埔寨进行更大范围的进攻。 尼克松深更半夜又给基辛格打了最后一次电话,说他想搞一份进攻柬埔寨境内 所有共产党军庇护所的计划,还说在早上7 点1 刻,他要见基辛格、穆勒、赫尔姆 斯和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罗伯特·库欣中将。 这五个人按约定时间在星期五清早会面。他们研究了派遣美军进入柬埔寨领土 上另一个突出部鹦鹉嘴以北的鱼钩地区可能产生的各种问题,接着,基辛格又同他 们分别谈了谈,然后去见总统。尼克松让基辛格打电话告诉莱尔德,可能要动用美 军进攻柬埔寨境内的共产党军庇护所。尼克松知道莱尔德对这一行动很不同意,罗 杰斯也是这样。这两位部长都怕美国进攻柬埔寨会进一步煽动各大院校和国会山上 的反战运动。两人都主张限制美军所起的作用。 基辛格对南越军从来就没有多大信心,所以他同意总统的意见。既然必须制止 共产党在柬埔寨取胜,以便美国得以安全地从南越撤军,同时向共产主义世界(特 别是莫斯科和北京)显示美国的力量和决心,那么也就必须保证把这一仗打赢才行。 基辛格设想了一个突然大举攻人柬埔寨的方案,攻人的时间不长,主要目的只是在 于使柬埔寨在美国从南越撒军之际,不要落入共产党手里。 莱尔德建议基辛格摸一下国会山的底。尼克松提出去找参院军事委员会主席、 密西西比州的约翰·斯坦尼斯看看。斯坦尼斯是一年前就知道B —52飞机轰炸柬埔 寨这件事的少数人之一。基辛格同斯坦尼斯谈了一小时,斯坦尼斯勉强同意使用美 军进攻鹦鹉嘴和鱼钩地区的计划,那天下午,基辛格又召集华盛顿特别行动小组开 了一次会,但他始终没有透露总统打算在柬埔寨使用美军的意图。会议主要讨论了 以南越军为主力的鹦鹉嘴作战计划。 傍晚,基辛格邀请了他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班子里的五名成员到他办公室里,对 有关柬埔寨问题的各种方案尽量提出反面问题,加以讨论。这五个人是:安东尼· 莱克、温斯顿·洛德、劳伦斯·林恩、罗杰·莫里斯和威廉·瓦茨。 讨论集中在美国可以考虑采取什么行动来对付柬埔寨国内的共产党威胁。莱克 是基辛格的特别助理,工作上关系最密切。他反对入侵,说:“那等于扩大战争, 不管怎么说,总统只要卷了进去,就别想摆脱出来。”何况这样一来,柬埔寨内部 将来还要出大问题。我们在国内外都会受到反对,代价太大,不值得那样干。”莫 里斯也附和这种论调。认为这又是一次不智之举,徒然造成伤亡,造成破坏,而捞 不到什么真正的好处。 瓦茨提出了最强烈的保留意见。他认为,如果今年进攻柬埔寨,明年就会进攻 老挝,后年就要轰炸海防了。 林恩表示担心。 洛德没有透露他的想法。 会议开了一小时左右。五个人走出门时,莱克已经决定,他再不能跟着这次战 争升级于下去了;莫里斯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瓦茨回家时情绪沮丧,茫然若失, 打算辞职。 基辛格呢,他4 月25 日星期六一早就同埃利希曼会面,向这位总统国内事务 首席顾问详细地介绍了柬埔寨行动计划。埃利希曼“登时”就理解总统是决定要 “打进去”了,鹦鹉嘴和鱼钩这两个地方都要打进去。 接着基辛格找林恩私下谈了话。基辛格后来回忆说:“林恩是反对的,但并不 是感情用事,他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基辛格和林恩谈话时,从戴维营来了电话。 总统要看莱尔德的鱼钩行动计划。基辛格拿到后立即乘直升飞机去戴维营,正赶上 同总统和总统的朋友贝贝·雷博佐一起吃了面包夹牛肉。过后,尼、基两人对有关 美军从地面攻入柬埔寨的地图、图表和计划整整研究了两个小时。他们议了一下莫 斯科和北京可能作出的反应。两人都觉得反应一定会很强烈,但局面还控制得住。 那天傍晚,尼克松、基辛格和雷博佐乘直升飞机飞往华盛顿海军造船厂,在那 里同米切尔会合,一起登上总统的游艇“水杉”号,在波托马克河上邀游了四个小 时,在船上他们又看了一遍《巴顿将军》这部影片。好久以后,基辛格曾对一位朋 友说:“那部片子如果再叫我看一遍,我非开枪自杀不可。”4 月26 日,星期日, 总统召开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紧急会议。阿格纽和林肯这次都未被邀请。会议由基辛 格主持,讨论赞成和反对美军攻入柬埔寨的各种意见。如果军事进攻成功了,所得 的东西抵偿得了由于丧失国内支持而遭到的损失吗?如果柬埔寨赤化了,隔邻的西 贡能存在下去吗?会上,总统没有宣布决走。会后,他要基辛格同他一起到他在白 宫里的住所。他们又把正反两方面的意见从头到尾研究了一番。 4 月27 日早晨,内圈人物再次开会。会上气氛显得格外紧张了。一位顾向对 尼克松说:“总统先生,国内事务我不在行,不过如果你这样干的话,依我看,大 学里会闹翻天的。”尼克松听了一会,然后说:“有意见现在说吧,等我决定要干, 我就不希望再听到这种意见了。如果我决定这么干,那就说明,我已经下决心付出 必要的代价了。”莱尔德是个披着鹰派羽毛的鸽派,他很勉强地同意了艾布拉姆斯 关于必须使用美军的建议,因为这位将军说,否则他就不能保证成功了,罗杰斯这 时自言自语说,莫非艾布拉姆斯和其他军事将领只是讲一些他们认为是总统爱听的 话?这种想法触动了尼克松。他坐下来,马上拟了一封“直发”艾布拉姆斯的电报, 责成他“据实报告情况”。 散会后,尼克松要基辛格让五角大楼为美国和南越军进攻鹦鹉嘴和鱼钩提出最 后计划以及“任何其他建议”,当晚必须交卷。 他还要基辛格去同另一位参议员,参院外委会保守派共和党人、特拉华州的约 翰·威廉斯商量。威廉斯不像斯坦尼斯,他反对攻入柬埔寨。他是作出最后决定前 受到谘询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国会议员。 那天晚上,基辛格到布鲁金斯研究所参加宴会,会上一些著名的美国学者和日 本学者向他提出了柬埔寨问题。他们问道,听说美国正在考虑对金边给予大规模援 助,不知是否属实。基辛格没有透露,美国正在考虑的却是派美军发动一场大规模 进攻。 那天晚上,尼克松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膝上放着一本黄纸本。据专栏作家斯图 尔特·文尔索普细腻的描述,总统信笔列了一张利弊对照表。他显然已经决定要采 取某种军事行动了。“时间越来越紧”,他写下了这几个字。 他希望避免“出现一种我们不动,对方也不动的暧昧状态”。他认识到,美国 在柬埔寨的行动可能使国内“严重分裂的局面”变得更加深刻。 夜里,尼克松接到文市拉姆斯的回电说,“据实报告”,他认为需要出动美军。 4 月28 日,星期二,一大早,尼克松把基辛格叫来,说要使用美军进攻鱼钩 地区。基辛格立即拿出他自己的黄纸本,上面也列了一张利弊对照表。 尼克松看了看基辛格的表,基辛格也看了看尼克松的表,两张表上的内容几乎 一样。基辛格对总统说,他有责任提请他注意柬埔寨行动可能引起的各种危险。尼 克松答称,他决心已下,要在柬埔寨使用美军。他知道有危险,但现在不愿回头, 即使将来事情失败,他也不愿听人埋怨。 总统当即把决定通知霍尔德曼和米切尔,随后又通知了莱尔德和罗杰斯。 按计划,南越军将在华盛顿时间星期二夜间开始进攻鹦鹉嘴;美军将在华盛顿 时间星期四夜间开始进攻鱼钩;总统将在星期四晚上9 点向全国发表演说。 4 月29 日,星期三,基辛格同托马斯·杜威共进午餐。杜威是共和党元老, 有关对外政策方面的问题有时也找他商量的。杜威赞成这个进攻计划。 吃着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参议院里共和党的督导、密执安州参议员罗伯 特·格里芬打来的。格里芬说,据报道,南越军进攻了柬埔寨的鹦鹉嘴,是真的吗? 基辛格回答说,是真的,他还强调了美国只是有限卷入了这场进攻。但他对美国军 队计划进攻鱼钩的事却一字不提。格里芬说,关于南越进攻的消息,参院共和党领 导人不是从白宫那里得到通报,而是看到记者的报道才知道的,这种情况,实在使 人震惊。 傍晚,基辛格和霍尔德曼向白宫高级工作人员传达了鹦鹉嘴作战计划,但没有 透露鱼钩作战计划。 星期三晚上,尼、基两人在电话里交谈了好几次。两人都紧张地等待着星期四。 星期四刚过午,总统就请基辛格和霍尔德曼到他紧挨着椭圆形大办公室的那个 私人小办公室去。尼克松把演说槁念给他们听。据说,他们“只提了一些细小的意 见”。 下午3 点50 分,基辛格主持了华盛顿特别行动小组关于柬埔寨问题的最后一 次会议,主要是检查看有什么漏洞。会后,他向另一个越南战争问题上的鹰派、劳 联一产联主席乔治·米尼介绍了情况,米尼赞成这次进攻。 总统发表演说前几小时,基辛格在行政大楼召集他的工作班子开了一个非常会 议,有一个参加者后来回忆说:“会议是在古老的印第安条约室举行的。我觉得此 中有某种讽刺意味,因为大多数的印第安条件后来都被撕毁了。”基辛格告诉他们, 总统已经决定派遣美军进入柬埔寨,嘱咐大家要保密,据另一人回忆,基辛格这样 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必须同心协力,大家必须支持总统。我们已经充分听 取了各方面的意见,这是我们经过最慎重考虑后作出的决定,真伤脑筋啊!谁都有 一肚子意见。我可是要提醒大家,咱们在这里谈的关系到总统威信的问题,而不只 是关系到某一个人。诸位当中如果有人认为他不能支持总统,切切注意在这个当口 儿,无论如何不要到外面乱嚷嚷。如果有谁硬要这样干,那就请他辞职。”基辛格 回到白宫办公室时,莱尔德来了电话。这位国防部长对总统演说稿中的几个措词表 示谅讶,特别是其中提到河内领导下在南越指挥作战的那个“中央南方局”。尼克 松似乎是说,“指挥共产党军在南越全部军事行动的总部”即将处于美国的直接攻 击之下,这样就会给人以完全不准确的印象。 莱尔德知道,基辛格知道,许多记者也知道,这个“中央南方局”不是丛林中 的五角大楼,不是筑有坚固工事的指挥中心,而是不断变换地点的流动总部。莱尔 德和基辛格曾力劝总统删去演说稿里提到“中央南方局”的地方。 他们甚至还劝他不如让艾布拉姆斯将军去宣布这次进攻的事情。可是尼克松说 什么都不听。他仿佛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号角声,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同第二次世界 大战中发表“流血、流汗、流泪”演说的邱吉尔,或古巴导弹危机中的肯尼迪肩并 肩地走在历史的大道上,他一生中最了不起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离总统发表演说不到一个钟头了,基辛格在向一群广播和电视记者介绍情况。 记者对这次军事行动提出的问题都是涉及当前的危机,而没有联系到历史远景。倒 是基辛格主动告诫记者,别指望会攻占这个中央南方局。他倒是提出了一个比较实 际的目标:“我们并不指望能真正俘获这个总部的人员,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 候正好在哪个地区。很可能是当我们打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但我们可以摧 毁他们的通讯设施,尤其重要的是破坏他们的补给站。”4 月30 日晚上9 时,总 统终于出现在电视摄影机前,全国千百万人都在等候他发表演说。他句句话都表现 战斗气慨,通篇用语杀气腾腾,向世界各地的共产主义运动发出挑战。他说:“事 到紧急关头,如果世界上头号强大的国家……表现却像一个无可奈何的可怜巨人, 那么极权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势力就会威胁到全世界的自由国家和自由制度。…… 如果我们不敢挺身而出,那就等于让世界看到:尽管美国强大无比,但是真到大难 临头,它却表现软弱无能。”只是在美军已经开进柬埔寨后,朗诺才从美国驻金边 代办劳埃德·里夫斯那里正式得到“出击”的通知。美方把“耽误”的原因归诿于 通讯失灵。 入侵柬埔寨的消息一宣布,全国像爆炸了一颗炸弹似的,几十个大学的学生举 行抗议游行,并计划下周在华盛顿举行示威。全国学生联合会要求弹劾尼克松,尼 克松则反唇相讥,大骂学生是“二流子”,“只知捣毁校园”。 他的话引起了更多的示威游行。 整个周末,基辛格忙于收阅来自柬埔寨的报告。他深入研究、反复核实每一份 报告,他同总统随时保持着联系。他还回答记者提问,有选择地会见一些国会议员, 约定时间接见前来抗议扩大战争的老同事,并且接了几十个认为“亨利准是发疯了” 的反战人士打来的电话。 到5 月4 日,星期一,几百所大学都在闹事,情况触目惊心。在根本说不上是 激进分子会聚之所的俄亥俄州立肯特大学,国民警卫队为了把扔石头的学生驱出一 个地方而开了枪,打死了4 名学生,打伤了11 名。 州立肯特大学惨案使基辛格十分痛心,倒不是因为死了人和导致了暴力蔓延, 而是因为这次流血事件说明全国由于这场谁也没能真正理解的战争而陷于分裂了。 那天晚上,他对一个朋友悲愤地说:“我完蛋了。每一次战争都有人牺牲,我就是 这次战争的牺牲品。”他这种忏悔毫不表示他认为总统的行动不智。如果他当初不 赞成尼克松的政策,他大可劝阻进攻柬埔寨行动,但是没有迹象表明他曾运用他的 巨大影响去劝告总统悬崖勒马,或者他曾经考虑辞职以示抗议。恰恰相反,他是支 持这项政策的。 基辛格在坎布里奇的一位老同事汤姆·莱勒发来一份慷慨激昂的电报,代表了 知识界普遍的情绪。这位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统计数学教授的电报说:“如你果真 对总统具有所传说那样的巨大影响,那么你应立即提出辞呈,附上一篇你同印度支 那政策决裂的声明,这样也许还可能扭转历史的进程。 要是你赞成那项政策,那么你就一辈子洗刷不掉这个坏名声了。”基辛格曾向 一些哈佛老同事解释,那些要他辞职的人虽然抱着好意,但是日光未免短浅。他们 记得他这样说:“如果我跑去对总统说我要辞职,他就有可能心脏病发作,那时斯 皮罗·阿格纽就会当总统。你们愿意吗?不吧? 那就别老劝我辞职了。”基辛格当时还存有幻想,以为自己在旧日的同事当中 威望还很高,这些人的盛怒是可以理解的,但只要他们了解总统作出决定的原因以 及他基辛格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他们就会息怒的。可是,5 月8 日发生的事使他的 全部幻想彻底破灭了。那天,13 位同他有多年深交的哈佛教授冲进了他在白宫底 层的办公室,谴责柬埔寨行动,要求他拿出良心来,“去制止那个疯子”。 当然,基辛格完全可以让他们吃闭门羹,他只要唤来特工人员,就可以把这些 人挡在白宫外面。但是基辛格是想按他在1968 年12 月4 日接受总统邀他任职后 不久对他的知识界同事所作的保证,尽量同他们保持联系。他当初曾许愿说:“我 办公地方的大门是永远对你们的意见开放的……请常把你们的意见告诉我。如果往 后几年我不同诸位朋友保持对话,那我就是失职。”13 位教授强烈的反战情绪令 基辛格吃惊。与此同时,反对政府的印度支那政策的抗议浪潮继续高涨。在基辛格 看来,好像政府的一切都受到了围攻。 议员们在国会提出要求美军撤出柬埔寨和限制总统作战权力的法案,引起了一 场激烈的辩论。5 月9 日,7.5 万多名示威群众(多数是大学生)在华盛顿集会抗 议入侵柬埔寨,示威游行是和平的,但人们的忿怒情绪超过了去年秋天。黎明前, 总统乘车到林肯纪念馆,走进示威群众中间,想把他们的敌对情绪转变为支持,弄 得保卫他的特工人员十分紧张。他先是谈打橄榄球的事,然后说到战争。但双方各 不相让。 甚至尼克松自己营垒中间也出现了怀疑和马后炮的议论,这正是尼克松对基辛 格说过他所不能容忍的“埋怨”。黑格日后说:“他明知官场的阻力一定很大。尽 管有许多社会人士提出了抗议,甚至他自己的内阁也提出了抗议,但他确信他的决 定是正确的。”出乎人们的预料,这时挺身出来号召大家坚信这项政策,要拥护总 统领导的,不是霍尔德曼,不是埃利希曼,也不是尼克松本人,而是基辛格。在这 段士气低落的日子里,基辛格经常在白宫高级工作人员的上午碰头会上,站出来讲 些给大家打气的老套话。什么要深信不疑啦,要支持总统啦,对这项政策要继续保 持信心啦,要坚决顶住啦,等等。埃利希曼后来回忆说,亨利“那时是个斗士,又 是一个真正能鼓舞人心的领导人”。 正由于基辛格在旁人动摇不走的时候对总统表现了忠心耿耿,所以他同椭圆形 办公室主人的关系终于巩固下来了。自从总统就职以来,基辛格就一直向这个方向 下功夫,然而只是当尼克松在束埔寨危机中被说成是丧尽良知而基辛格还是不遗余 力地为总统保驾时,这才真正奠定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可是,基辛格仍然无法说服莱克、莫里斯和瓦茨收回辞呈,而且林恩紧接着也 辞职不干了。5 月末的一个星期六早上,莱克同他这位上司谈论他辞职的事。莱克 回忆说,基辛格看来“内心很感失望”,简直就像是“我退出了他的讲习班,不听 他的一切教诲似的。他知道我了解这点,但是我认为他是着眼于社会的稳定来看问 题的,他认为莫里斯和我两人的态度说明,我们这些人不是在尽力维持社会团结, 而是跟着那些瓦解社会的激烈分子跑了。 他强烈地感到,我们不是在患难之中背弃尼克松总统个人……而是背弃国家元 首。”每当发生危机、每当社会面临挑战时,基辛格内在的保守主义就冒头了。 他长期以来一直担心美国走上魏玛共和国的道路,在挫折失望中转向极端,转 向一种现代的法西斯主义。他常讥讽挖苦莱克等人是“悲天悯人”,说他们讨好左 派,反尼克松的老成见大发作,放弃了责任。他常大声说:“我们是总统的人,就 得像个总统的人的样子!”他认为他的哈佛同事只因一味在柬埔寨问题上痛心疾首, 因此看不清大局。基辛格认为,美国和其他国家不同,在于它恪守义务,在于它守 信、慷慨,在于它两党一致忠于国际秩序,在于它反对暴政、侵略。在基辛格心目 中,主张维持现存秩序的势力和主张革命的势力之间,是有区别的。越南问题也许 是一场悲剧,美国本来是根本不应该闯进去的,但是既然闯了进去,作为一个大国, 就不能狼狈不堪地逃脱出来,而是应该走得光彩体面。现在是,总统处于四面楚歌, 想做他应该做的事,但是整个权势集团却在背弃他,就像当年德国的权势集团曾经 背弃民主政治一样。教授、作家、知识分子统统都跟着青年上街了,他们不顾他们 的客观性了;尤其严重的是,他们丧失了他们的勇气。在新的和解时期到来之前, 必须保住这个社会。美国总会恢复它本来的精神面貌的。但是在这之前,妈的,只 有“硬着头皮干下去”! 几个月后,基辛格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向一群编辑介绍情况。他是这样分析 他所谓的关键问题的,他说:“我们向来以为,如果政治决定要在街头上作出的话, 那么胜利者不会是中产阶级上层的青年大学生,而是一些真正的凶顽之徒……一个 社会要是采取这种方式决定方针政策,那么它迟早要走上某种形式的专制独裁道路, 社会上最残暴的势力就要掌握政权。因此,我们认为现在真正处于危险中的不是这 位总统,而是整个社会的权威问题。 大家看看最近几任总统的历史吧:一个惨遭暗杀,一个威信扫地。我们国家经 不起再这样搞垮一位总统了,不论他的政治信念怎样。”基辛格在硬着头皮干下去。 他会见一个接一个的学生和教师代表团,总是表现出态度可亲的教授风度,随时准 备应战,不畏孤立,以全部身心为国家的团结而奋斗。从4 月30 日美国地面部队 奉命开入柬埔寨起,到6 月30日撤出来,这一期间,他除了处理日常公务以外,还 至少七次接见了大批记者,不断阐释政策、对付敌意批评,当然还要解释总统的立 场,如说“总统的意思是……”或“我对总统讲话的理解是……”等等。 在紧张对垒的情况下,基辛格的幽默语言帮了他很大的忙。他能以此来博取听 众的好感,岔开人家的攻击,有时还可以使批评降温,他5 月9 日向报界作“背景 情况介绍”时,一上来就说:“我刚才还在情况室里策划战争呢”,于是引起一阵 大笑。基辛格马上加了一句:“齐格勒先生说,‘那句话不得发表’。(稍停片刻) 用德语来讲更好听一些。”这逗得大家又乐了。 5 月16 日,基辛格在比斯坎岛接见记者,他的开场白是:“谁有什么问题要 我回答吗?”第一个提问题的人指出,官方关于柬埔寨之役的解释显然前后矛盾。 此人最后质问道:“我要问你,是谁在对我们撒谎,再通过我们对美国人民撒谎?” 基辛格只停了一秒钟便答道:“我喜欢这种提问的建设性精神。”又引起了一阵笑 声。 在历次背景情况介绍会上,基辛格一般都是分四个方面来谈问题。 第一,他竭力批驳这样的揣测,说美国将在柬埔寨承担一项新义务,就像在南 越那样。他向大家保证,美国军队将在6 月底以前撤出柬埔寨。 第二,他指出,柬埔寨之役为有秩序地从印度支那撤出美军,也为增强南越部 队,赢得了至少六个月的时间。 第三,他表示理解全国各地学生的不满情绪。他说:“这里有我的学生,我教 过他们课,这里有我的同事……这不是一个非常愉快的事情……我们了解抗议的人 们的烦恼、焦虑,我们希望他们终于会懂得,我们国家没有哪一部分人,包括处在 负责岗位的人在内,能够说,只有他们才对这次冲突感到苦恼……我们并不希望发 生对抗。在对抗中不会有什么胜利者,只会有牺牲者。”第四,基辛格认为,美军 在柬埔寨的地面行动一旦结束,就会产生新的谈判机会来寻求体面解决越南战争的 办法。他提到北越已经将“他们的几位大使”召回国,北越国会已经召开,他估计 河内正经历“一个深刻的重新考虑问题的时期”,过后,政治局可能作出要进行 “认真谈判”的决定。 总统对柬埔寨之役的估计更为乐观。参谋长联席会议曾向他保证,这次进军打 乱了敌人在南越的部署,共产党在富饶的三角洲和西贡周围地区的军事活动已经显 著减少。参谋长联席会议还大肆宣扬南越军在柬埔寨之役里的表现,这是可以预料 得到的。他们宣称南越军已取得空前的作战经验,从而产生一种荣誉感和团结精神。 事实上,美国的空中支援对南越军的作战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南越军之所以有 这点新的积极性,还有一层与军事无关的原因,参谋长联席会议对这一点是闭口不 谈的。原来这是南越军第一次在国境之外作战,同装备很差的柬谕寨军队(他们刚 刚当兵,其实是穿着军装的老百姓)相比,南越军可以说是老虎。他们第一次找到 了蔑视的对象,就像在南越的美军蔑视南越军那样。南越兵摆出了一副在本国作战 时很少看到的威武气概。他们带着自命为柬埔寨救世主的情绪,加上他们对柬埔寨 人的仇视,于是关于他们掠夺、奸淫和屠杀柬埔寨平民的消息就层出不穷了。柬埔 寨人方面也开始迫害世代居住在柬埔寨的无依无靠的越南平民,借口是说这些越南 侨民窝藏越共和北越军。于是,许多无辜的越南人遭到屠杀,肿胀的尸体沿着湄公 河顺流而下。 这次入侵给柬埔寨带来了长期的灾难,这是人所不齿的嘲弄一个弱小无助国家 主权的战略。它没有缩小战争而是扩大了战争。白宫宣传说,这不过是一场60 天 的地面行动,如此而已;美军行动只限在边界内21 哩的地区内,如此而已。但是 等到入侵柬埔寨的3.2 万名美军撤出来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半壁江山已经落在“对 方”的手里了;而三年以后,B —52 飞机仍然在轰炸以前那些庇护所。美国在柬 埔寨投掷了50 万吨炸弹(比整个尼克松当政期间投掷在北越的多一倍以上)之后, 1973 年8 月中旬,国会迫使总统停上了轰炸。如果说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丝毫廉耻 的话,那就是华盛顿绝少有人再侈谈这一切残杀和轰炸都是为了造福于柬埔寨人民 了。柬埔寨完全成了强加于它的一场战争的战场。 对基辛格来说,在柬埔寨使用美国的军力不是个道德问题,而只是他下述理论 的合乎逻辑的引伸,即有时为了推进外交事业(目前具体说来就是要通过谈判使美 国从印度支那体面地撤军),实行武力政策是必要的,而且还要迅雷不及掩耳地实 行这种政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