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几天后,前军的通信兵带着一个喜讯来向恺撒报告了! 这位通信兵从正在奔驰的坐骑上飞身而下,大步流星跑入帐内,拜倒参见恺撒 统帅,并奏上坎那和那拉坎特的书信。 恺撒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展开书信观瞧。坎那和那拉坎特在信上让恺撒放 心,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维松八阿,敌人连影都没有。现在,他们正动员当地 民众,加强防御工事,加快征集粮草。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读罢书信后,恺撒全身顿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霍然起身,传令道:加 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维松八阿。 不几日,恺撒的军团主力便已开到了维松八阿。在离城三四里的时候,众人已 经看见远处那座山峰了。随着不断的逼近城镇,整个的轮廓也就愈加清晰地呈现在 恺撒面前。 大军来到山脚下,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十分浑厚、坚固的城墙。在城门外,先期 到达的那拉坎特已经列队相迎了。 那拉坎特在前面领路,恺撒随后走入城门,过了坚固、雄厚的第一道城关之后, 才真正来到山脚下。绕着小脚的石边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连山的环城河——杜比 斯河沿岸了。 杜比斯河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宽,比通常所见的人工护城河要宽出两三倍。而 且,据当地人介绍,这河还非常深。因此杜比斯河与这座山结成的第二道防卫线, 也可以说是十分坚固的。 再往里面走不远,就正式进入了维松八阿的内城了。有许多城镇的居民挤在路 旁,能一睹恺撒的威严,恺撒也是不断向他们招手致意,以获得支持。 全部人马安排停当之后,恺撒偷偷地乔装打扮,与那拉坎特溜出大营,微服私 访。他们来到一家高卢人开的酒店,经过与主人的一番谈话,他们与主人已结成好 友。这位高卢人也把他所知的日耳曼人的情况告诉了恺撒。 他略带着醉意,但还是以一种害怕的口吻对恺撒说:“这些日耳曼人呐,你是 没亲眼见过。高过你两头,比你宽一个身子。头发,胡子长成一片,身上也是大把 大把的黑毛。平时在路上遇到他们时,简直不敢直视他们的面孔,看了后真叫人恶 心。”而且,他还补充说这些日耳曼人不但身材惊人,而且天性勇敢、坚忍,武艺 也十分精熟。 恺撒听完后,对他的话表示怀疑。那位酒店主人见他不信,一定要指天为誓, 证明自己没说假话。 过了两三天,不知是谁也得知了这些情况,带回了军营,结果一传十、十传百, 这些对于日耳曼人的“介绍”就流传开了。 而这种传言所产生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军营里面充满了一种恐怖的气氛,对 于日耳曼人的一切,都感到毛骨悚然。 这种恐怖在军官中首先发生在军团指挥官。军团指挥官和其他一些人本来就没 有多少经验,只是因为友谊或是为了讨好恺撒,才跟随他离开罗马前来的。 军团指挥官本来是真正的战场指挥官,但恺撒这时候,他们只担任军团中的行 政工作,很少指挥作战。即使指挥也只是一个营或一条船罢了。他们都是出身于元 老或骑士家庭,来参军纯粹是为了镀金,好作为往上爬的晋身之阶。在实际行军作 战上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因此在战斗中的作用,已被首列百夫长所代替。 以军团指挥官为首的这批“动摇派”是最先来向恺撒请求的。他们提出各式各 样的理由来说明自己不得不离开的必要性,请求恺撒批准让他们离去。 此外还有一些人本来也准备走的,但是为了顾全面子,想避免别人说他害怕, 才勉强留下来。但是这些人既掩饰不住愁容,整日愁眉苦脸,只是躲在营帐中,抑 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怨自己的命运,或者和他们的熟人在一起,为共同的危险而 悲叹。 总之,整个罗马军队的营帐中由恐惧日耳曼人而产生的凄惶的气氛在不断扩展 着,似乎全营的人都在签署遗嘱。 不久,就连军事上一些颇有经验的人,像兵士们、百夫长们,以及骑兵部队, 也都因为这个传闻而感到人心惶惶了。 还有一些内心胆怯但表面上还要装作勇敢的人则戏称他们不怕敌人,他们担心 的是路途险狭。横亘在罗马军团和阿里奥维司都斯之间的森林又很辽阔,怕军粮供 应不上。甚至有一些将领告诉恺撒,如果他下令移营拔帜前进的话,士兵们不会听 从命令,因为他们害怕,所以不敢前进。 这些情况,恺撒都已经注意到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一次面对曾经被埃尔维 提伊人打败过数次的日耳曼人,他手下的兄弟们竟然会如此的恐惧。如果听任这股 风气弥漫下去,那么这场战争的后果将是极其可怕的。不行,他不能听任这种风气 的蔓延,必须当机立断,严厉制止! 两天后,恺撒在城内的练兵场上,召开一次由所有中、下级军官参加的,从百 夫长到军团指挥官的动员会。 首先,恺撒不留情面地斥责了他们。恺撒对他们说:“你们是罗马城邦的优秀 青年,你们是罗马军队的精英分子。从西班牙到高卢,你们英勇作战,成绩辉煌, 并且时刻以服从为天职。可是这一次你们为什么要对军队的动向作出反对呢?这完 全是属于指挥官的事情,作为你们,首要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奋勇作战!” 顿了一下,恺撒观察了场下的反应。很多人都低着头,不敢与他相视。 恺撒接着又说:“在前年——就是我担任执政官那一年——阿里奥维司都斯曾 经竭力讨好元老院,竭力建立与罗马的友谊。我相信,他现在对我还是保有情面的。 因为,我们给了他‘国王’和‘友人’的称号。为什么你们现在都肯定他必然会粗 暴得完全不顾情面了呢?” 恺撒发现,逐渐地有一些人抬头,认真聆听他的发言了。 “我觉得,如果阿里奥维司都斯和日耳曼人一旦了解我们的要求是多么的近人 情,知道我们的条件是多么的公平合理,他就绝不会拒绝我们和罗马人民的好意。 进一步说,即使阿里奥维司都斯由于他的愤怒和疯狂的冲动,最后终于发动了战争, 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到这的时候,恺撒显得很激动,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拳在不停地舞动着。 “为什么你们要对自己的信心、勇气产生怀疑呢?” “为什么你们要对我本人及其他将军的指挥表示怀疑呢?” 恺撒几乎是吼叫着对他的部下说了这两句话。那些百夫长、千夫长们,一个个 都有些脸红了。 恺撒接着又说:“从我们的祖辈起,罗马人就和莱茵河对岸的敌人进行过战斗, 我们的战绩是辉煌的。大家应该知道伟大的该犹斯?马略统帅吧!他在击败钦布里 人和条顿人一役中所表现出的才华和勇敢是令人钦佩的,他的士兵的作战也是值得 赞扬的,难道我们竟然还不如我们的先人?” 望着台下一张张已显出羞愧之色的面孔,恺撒继续慷慨激昂地道:“我相信你 们的勇敢是值得人民骄傲的,我的指挥也是值得你们信赖的。我们的军队是战无不 胜的!最近,在罗马国内发生了奴隶起义。那帮家伙们就是学习了我们的经验和纪 律,建立了军队,这的确使他们占了不少好处。就从这件事来看,我们也应该相信, 我们所具有的威力是多么巨大!” 一阵子暴风骤雨过后,恺撒又开始了和风细雨般的劝解和分析。 恺撒用坚定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他大声道:“大家应该知道坚定能带来多 大的好处!如果我们还没交手,就畏惧,那既是可笑的,也更是可怕的!这些所谓 的日耳曼的勇士,他们的战绩又怎么样呢?” 说到这,恺撒用不无嘲笑的口气道:“这些日耳曼人,就连埃尔维提伊人也经 常和他们交手。结果怎样呢?埃尔维提伊人不仅在自己的领土上打败过他们,而且 还一直打过莱茵河,在他们日耳曼人的土地上把他们打得大败!” 恺撒仰天大笑,他把这种不可一世的豪情感染了每一个人。 恺撒道:“可埃尔维提伊人又怎么样呢?他们不是照样被我们杀得片甲不留吗? 由此看来,那些日耳曼人是空有其名,其实没有什么真实本领。只是外表吓唬人, 真正的草包!” 场下听到这句话,响起了一阵笑声和一片掌声。人们都被恺撒统帅的这种蔑视 敌人的气慨所感染。 随着场内逐渐安静下来,恺撒又道:“如果还有谁被高卢人的失败和逃窜吓怕 的话,那么这些人可以再去同高卢人谈一下,向他们了解那几次作战的实际情况。 事实上,在高卢人被漫长的冬季和厌恶的战争搞得十分心烦的时候,阿里奥维司都 斯却一连好几个月躲在沼泽中的营寨里不出来,不给高卢人以攻击的机会,等到高 卢人的战斗气势衰落了,以为作战无望而纷乱四散时,日耳曼人才突然冲出来发动 袭击,最后取得了微小的胜利。” 说到这,恺撒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鄙夷的笑容:“日耳曼人获得的胜利,既不是 靠他们的武功,也不是靠他们的勇敢,而是狡猾的计谋。这种雕虫小技用在蛮族人 身上,或许会有一些效果,可是用在我们身上——” 恺撒用一种讥笑的目光环视会场,发觉那些百夫长、千夫长也都用同样的目光, 会意地望着他。 恺撒又指了指身边的那拉坎特,笑着说道:“更何况,我们有着足智多谋的那 拉坎特军师。日耳曼人的伎俩难道能瞒过这只老狐狸吗?” 场下又报以一阵哄笑和掌声。 等场内安静下来了,恺撒收敛笑容,十分严肃地对大家说:“还有一些人把自 己的恐惧伪称是因为担心军粮不继,道路险阻。哼!这未免太放肆了!这些不是根 本不相信我们的战略布置,就是认为我的才能无法胜任统帅一职,要由他来指指点 点!” 恺撒用严厉的目光逼视着台下几位百夫长、千夫长。他们都是表现出此类观点 的家伙。 “不!我们每作出一个决定,发布一个命令,都是经过仔细考虑、周密安排的。 粮食有塞广尼人、吕契人和林恭内斯人在供应,田里的庄稼也快成熟了。至于道路 问题,有高卢人的向导再加上我们自己的眼睛,完全不必再担心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恺撒继续说道:“至于有人来报告,士兵们会拒绝听从命令, 不再拔帜前进。我相信,这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意见,大家不会表示赞同的。尤其是 在座的各位! “即使的确有小部分人丧失斗志,我也不会因此而动摇。我知道凡是被兵士或 下级拒绝听从命令的人,不是因为措置失当,为命运所弃,就是因为他的某些行为 触犯了法律,害怕罪行暴露!” 此时,恺撒的语调十分的严厉,面容也是异常的沉峻。 “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前两年元老院通过了一项严禁贪污的法律,相应大家 应该了解。我希望在我的军团中不要出现此类事件。我自身一定以身作则,你们也 绝对不能丢我的脸!” 最后,恺撒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会场,仿佛要将每个人的心胸穿透。恺撒说道: “我本来准备让大伙在维松八阿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向阿奥里维司都斯进行攻击, 但是,根据目前所处的情况,我们决定明晚四更移营拔寨。我希望能早一些知道, 你们中间,到底是自尊心占上风呢?还是恐惧感占上风?” 顿了一下,恺撒接着又道:“即使真的再没人肯跟着我走,我相信第十军团还 是会跟着我的,我们还是会继续前进,战斗到底!我相信,毫无疑问地第十军团会 坚定地跟随着我。” 台下第十军团的指挥官戈果斯诺亚一听这话,顿时热血沸腾,恨不得能跳上台 去,将自己的一片诚心奉献给恺撒。 的确,第十军团可算得上恺撒的忠实心腹了。从西班牙到高卢,第十军团—— 这支常胜之师,陪伴他度过了多少岁月。他甚至把这支队伍看作是他的“皇家卫队”。 恺撒完全可以称得上一个天才的演说家、鼓动者。他以自己巨大的号召力,真 情的感染力使得整个会场的情绪有了巨大的转变。整个参加会议的人员的情绪都发 生了奇妙的变化,产生了要求马上投入战斗的热情和渴望。 第十军团的指挥官戈果斯诺亚更是由于恺撒刚才的赞誉,更是向恺撒表达了坚 定的决心。并且向他保证,第十军团已完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其他军团也通过 指挥官和首列百夫长,向恺撒作了解释。他们说他们既没有怀疑的情绪,也没产生 恐惧的感觉,也不想妄自干预作战机宜,已经认识到这是应该由统帅掌握绝对的指 挥权。 同时,恺撒又通知了狄维契阿古斯,因为他可以算得上高卢人中对罗马最忠诚 的一个。狄维契阿古斯告诉罗马人,他们可以绕道走十多里路,这样就可以绕过道 路上的艰难险阻,同时加快行军速度。 这样在得到道路上、人力上,乃至财力上的保证之后,恺撒果然正如他所言, 在第二天晚上的四更,拔营起寨,沿着狄维契阿古斯指出的那条开阔平坦的大道快 速行军。 一路上平安无事,到了第七天,罗马军团的侦察员向恺撒报告了一个紧急军情 :阿里奥维司都斯率领的日耳曼人的军队,离罗马军团已经只有24里路了。 恺撒与那拉坎特、众将经过商量之后,决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暂时停 止前进,借以观察日耳曼人的动向。 于是,罗马军团派出数十名侦察人员,扮成各式人等,混迹于周围的村镇,探 听有关消息。 另一边的阿里奥维司都斯原本正休养生息,悠闲地饱览高卢山水,突然接到侦 察兵的消息,说罗马军队已经逼近驻地,只有24里路了! 这个消息是他始料未及的,顿时使他手忙脚乱,惊慌失措。阿里奥维司都斯连 忙召集手下的文臣武将商讨应敌之策,没想到,他手下的这帮家伙平时里作威作福, 闲散惯了,一听到战事消息,顿时傻眼了。 最后,还是一个平素不太吭声的谋士提出个建议。他认为目前军队尚无作战准 备,不宜与罗马军团硬碰硬,作正面冲突,应该使以缓兵计。不妨同意恺撒的建议, 两方先举行谈判,根据谈判情况,再作对策。并且在谈判的同时,加强布置军队。 阿里奥维司都斯同意了这个计策,并且派这位谋士作为使臣前往罗马军营,向 恺撒转达他的建议。 恺撒听说有日耳曼人的使臣来访,顿时与那拉坎特会心地相视一笑。心想这只 狐狸果然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沉不住气了。 这位使臣代替阿里奥维司都斯说,本来由于两方相距太远,因而举办会谈的时 间,地点都难以商定,现在既然已经是相处眼前了,那么这次会谈完全可以举行了。 恺撒也笑着对这位使臣说:“看来你们大王这次终于恢复理智了,所以才能把 过去已经拒绝的要求,又主动答应下来。恐怕,这也枉费了你们大王一番苦心。” 那位使臣没有听出恺撒的言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反而连声答是。 恺撒对于阿里奥维司都斯的举动的目的,了解得一清二楚。虽然这样,他还是 怀着对和谈成功的希望。因为他的部下由于连年征战,长期在外的确需要回家休养 一段时间,他认为,阿里奥维司都斯有可能看在自己和罗马人民的恩惠的面上,在 了解了自己的要求之后,会改变态度的。 恺撒对那位使者说:“那这样吧!五天后我们举行面对面的会谈。地点就设在 我们两军之间的那块大平原上。这几天内,我们保持通信联系。如果对会谈细节有 什么建议,可以在此期间提出。” 阿里奥维司都斯的使者答应了要求,便回营复命去了。 结果这五天中,双方果然对会议都提出了细节性的建议。阿里奥维司都斯要求 恺撒不要带步兵到会谈的地方去,他深恐中了暗算,被包围起来,双方只能带骑兵 到场,否则他就不参加会谈。 恺撒不愿有任何枝节横插进来,可以让日耳曼人作为破坏会谈的借口,又不愿 冒险把自己的安全托付给高卢人的骑兵。最后,他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就是把所 有骑兵的马都抽出来,让给最得他信任的第十军团的兵士们骑上,以防在万一有什 么变故发生时,他可以拥有一支最亲信、最强悍的卫队。 就当这事传令下去安排时,那位第十军团的指挥官半开玩笑地说:“统帅所说 的事情已违背了他的诺言。他原来只答应让第十军团担任卫队,现在却让他们当上 骑士了!” 会谈的地点在双方营寨的中间,那是一个大平原,平原上有一个非常大的土墩。 对于这一点,恺撒和阿里奥维司都斯双方都没有异议。 到第五天的时候,双方就按约定的时间地点,来到了那个地方。 恺撒把他带来的第十军团的“骑兵”安顿在距土墩200 步外的一个低处,阿里 奥维司都斯的骑兵已停在相反方向同样距离的地方。 阿里奥维司都斯要求会谈在马背上进行,并且除他和恺撒本人以外,每方只需 带十名骑兵参加。 不一会儿,双方都到达了那个土墩处。在相距几米处,双方勒住马匹,开始了 一次十分特殊的会谈。 恺撒首先说:“当年我担任执政官的时候,我本人和元老院给大王你的恩德如 此之多,授予你‘国王’和‘友人’诸多称号,而且赠送给你大量财物,我想大王 不会是忘恩负义之人,更不会是恩将仇报之人吧!” 阿里奥维司都斯忙不迭地答道:“是啊!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进行会谈嘛。” 恺撒一笑,又说:“我不得不向你指出,这种特殊的恩宠是非常少见的,尤其 是日耳曼人与罗马相距遥远,一般只有当一个人获得了极大功劳时,才会被授予如 此高的荣誉。而大王你既没有作为晋身之阶的功绩,又没有其他的正当途径,只是 由于我和元老院对你的仁爱和慷慨之心,你才能获得这么大的荣誉啊!我不知道将 军对这一点是否明白?” 对此,阿里奥维司都斯则报以“嘿嘿”的两声冷笑。 恺撒同时又指出:“我们罗马人和爱杜依人存在古老而又密切,真挚而又深沉 的友谊,罗马元老院一而再,再而三地关怀备至地为他们提出过决议。爱杜依人从 来就是高卢的领导者,在它同罗马关系密切以前也是如此。” 顿了一下,恺撒又道:“我们罗马人的传统和习惯是重情义,爱朋友,绝不允 许让同盟和友邦蒙受一点损失,并且希望他们能在声誉、尊严和光荣上有所增长。 怎么能听任爱杜依人受到欺凌呢?” 恺撒又提出了曾经让那拉坎特告诉阿里奥维司都斯的要求,即要求他既不对爱 杜依人,也不对他们的同邦作战,并且交还扣押的人质。退一步说,如果不能把一 部分日耳曼人遣还原来的居住地区,也要保证至少不再让别的日耳曼人渡河过来。 阿里奥维司都斯没有正面回答恺撒的问题和要求,而是对他的成绩的勇敢,乃 至军队大加吹嘘。 他说:“我们日耳曼人之所以渡过莱茵河,不是出于自愿,而是接受作为朋友 的高卢人的要求和邀请而来,如果说没有很大的希望和高昂的报酬,我们才不会来 到这块不毛之地呢!而且我们现在在高卢取得的安身之处,完全是塞广尼人自己让 出来的,而且所押的人质也是他们自愿给的。” 阿里奥维司都斯冷笑两声,又道:“要说取得贡赋,那你们罗马人不也对战败 者强加勒索吗?这只是战争的权利,这是战胜者通常加给被征服者的手段。我并没 有把战争强加给这伙高卢人,而是高卢人对我作战。全高卢各邦都联合起来攻击我, 在我对面旗鼓相当、戒备森严地扎下了营寨,但却被日耳曼人一战就击溃了。真是 一群饭桶。如果他们愿意重新再尝试一下的话,我乐意奉陪;要是他们希望和平, 就得交纳贡赋!他们不是到今天,还乖乖地自愿交纳吗? “对我们日耳曼人来说,罗马人民的友谊应该是一种装饰、一种保障,而不是 一种障碍。我原来就是按照这种想法谋求友谊的。” 说到此时,阿里奥维司都斯的语调愈加强硬了。他说:“如果因为你们罗马人 出来说了几句话,我就要取消贡赋,放过投降者的话,那我宁愿抛弃与罗马人所谓 的友谊,抛弃的时候就和得到他的时候一样轻松。 “至于我之所以把大批日耳曼人带到高卢来,目的是保卫自己,我不是侵略高 卢人。你看,我没有接到邀请的时候并没有过来,我也不主动发起战争,而只是自 卫,这些都是最好的证明。” 接着,阿里奥维司都斯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以一长串的反问诘难恺撒。 他说:“我进入高卢的时间比你们早得多,那时你在什么地方呢?你为什么要 越过行省,来到我们的领土?你究竟要作什么?” 阿里奥维司都斯两眼直盯着恺撒。射出一种敌意很强的目光,而恺撒则显得十 分平静,专心地听着他讲。 这位日耳曼人的首领又说:“这里是我们日耳曼人占有的地区,和那边你们占 领的一样。如果是我侵犯你们的领土,你们也会对我大光其火;可是你们罗马人来 干扰我的统治,同样也不是合理的事情。” 接着,阿里奥维司都斯又把罗马人同爱杜依人之间的关系嘲笑了一番。 他说:“至于你们罗马元老院把爱杜依人称为‘兄弟’,我又不是不知道。但 我更不会忘记,最近爱杜依人在与阿罗布洛及斯人的战斗中没有受到你们的一点支 持,而且爱杜依人在与塞广尼人的战斗中,也没有得到罗马人的帮助。我无法不怀 疑,你们所谓的友谊,只是表面上的形式而已。而在高卢保留一支军队,打击我们 日耳曼人却是真实的目的。现在,除非恺撒你离开高卢,并且把军队带出这个地区。 否则我们日耳曼人就不再认你为友人,而是把你看作仇敌了。” 说完,阿里奥维司都斯又用讥笑的口吻说:“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死,倒是你们 罗马元老院希望你快点死,你看,这是他们给我的书信。” 阿里奥维司都斯果然拿着一封信在恺撒面前晃悠。 他又说:“那些罗马显贵和要人派使者告诉我,你的死可以换来他们的感激和 友谊,并且让我永为高卢王。不过我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你肯离开,能让我在 高卢自由自在地占领下去,我会重重报酬你。并且我们可以假戏真做地打几仗,蒙 混那些罗马的家伙。” 阿里奥维司都斯认为他这个建议是非常值得恺撒采纳的,可是这些话在恺撒的 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虽然在表面上他仍然是那么平静。 恺撒与元老院的矛盾是人所共知的,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想借 日耳曼人之手来除掉他。 不管内心如何变化,恺撒依然告诉阿里奥维司都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罗马人 民,从来都不忍心抛舍真心的朋友不管。 对于谁更有权统治高卢,恺撒告诉他阿浮尔尼人和卢登尼人都曾被奎因都斯? 马克西姆斯在战争中击败。但是罗马人民天性大量,宽恕了他们。既未把他们的国 家改为行省,也没有征收他们的赋税。因此,如果一定要以时间先后顺序作为标准, 那么罗马人统治高卢应是最合情理的。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名士兵急匆匆赶来,向恺撒报告阿里奥维司都斯的骑兵正 在走近土墩,朝第十军团的骑兵靠拢,并向他们投掷矢石。 恺撒马上结束了谈话,策马返回到自己的军队那边。发现,果然一些不明身份 的人,估计是日耳曼人的军队正向这边投掷矢石。 恺撒当即命令全军撤退,但是在撤军同时不要与对方冲突。虽然他知道如果真 的打起来,他手下的这些第十军团的精兵强将不会吃半点亏,但是恺撒认为不应当 动手,免得给日耳曼人造成破坏和谈的借口。 就这样,第十军团的士兵们有劲没处使,窝窝囊囊地回到了驻地。他们把阿里 奥维司都斯在谈判中如何的傲慢无礼,出言不逊,怎样想把罗马人驱逐出高卢全境 之外;日耳曼人的骑兵又是如何攻击他们的,以致中断了会谈这些情况都添油加醋 地描述一番。 当这些消息在罗马军团中传开时,一种摩拳擦掌,亟亟欲战的心情在全军散布 开来。大伙都决定好好打一仗,替第十军团的兄弟们出这口恶气。 正当全军上下跃跃欲试之时,阿里奥维司都斯又派使者来见恺撒,希望能把他 们之间尚未结束的那些事情继续谈下去。如果恺撒不满意的话,可以重新由他定一 个会谈的日子,也可以在他的部将中派一个到阿里奥维司都斯那里作使者。 此时,众将都力劝恺撒,他们认为已经没有再会谈的必要了,特别是前天日耳 曼人一直朝罗马军队这边投掷矢石,止都止不住。他们已经完全丧失和谈的诚意。 而且还要派一个副将出使,听其落入蛮族人手中,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可是恺撒却与他们想的不同,他认为如果那样做的话,会让对方抓住把柄。 所以,恺撒力排众异,决定派遣高卢人普洛契勒斯前去出使。普洛契勒斯的父 亲被罗马元老院授予了公民权,因此派他去,既是为了考验他的机智勇敢,也是为 了考验他的忠诚。还有一点也是为了他对高卢语言的熟练——阿里奥维司都斯由于 长期使用这种语言,已经说得很好。 而且,恺撒还觉得,像普洛契勒斯这样一个人,日耳曼人实在没有伤害他的理 由。因此,恺撒决定委派他去日耳曼人的军营,了解阿里奥维司都斯还有什么话要 说,然后回来向他报告。 普洛契勒斯得令而去。但事实上,与恺撒想的正相反,当阿里奥维司都斯在营 中接见普洛契勒斯时,当着他的军队就叫起来:“你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是不是 来当间谍的?” 普洛契勒斯要作申辩时,阿里奥维司都斯阻止了他,并且把他关押起来。 与这个坏消息同时传到恺撒那里的另一个坏消息是,日耳曼人把他们的营寨向 前推进到离罗马军队6 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小山,他们就傍山而驻。 过了两天,后军的通信兵也匆忙赶来报告。原来,有一部分日耳曼人从侧面绕 过了罗马军团的营寨,在距他们后军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企图借此把从塞广尼人 和爱杜依人处运来支持恺撒的粮食和供应截断。 面对这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恺撒总算也尝到了阿里奥维司都斯的 厉害。但他并不为之所动,决定采用主动出击的手段,打乱日耳曼人的布置。 此后接连五天,恺撒每天都率领军队在日耳曼人的寨前挑战,希望能一举击败 阿里奥维司都斯布置在正面的主力部队,这样才能消除前后受夹的不利局面,可是 阿里奥维司都斯和日耳曼人的军队仿佛知道恺撒的心思,每天除了派小股骑兵进行 骚扰外,就是高挂免战牌,闭门不出。任凭罗马士兵在寨门外如何辱骂、羞耻他们, 日耳曼人就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而且,令恺撒担忧的还有就是日耳曼人的骑兵与步兵的配合战术极为娴熟。从 一个日耳曼人俘虏的嘴里得到了他们骑兵、步兵的详情。日耳曼人大约有6000精锐 的骑兵,这些骑兵配备了同样数目的极勇敢,敏捷的步兵。这些步兵都是骑兵们为 了自身的安全,每人挑一个,从全部步兵中选出来结成的战斗组合。 在战斗中,他们配合在一起,如果骑兵撤退,就向步兵那边退去;如果发生什 么紧急情况,步兵也会迅速的冲向前接应。有骑兵受重伤从马上跌下来,步兵们便 立即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 如果需要前进或后退得更迅速时,他们的速度也非常之快。步兵只要抓住马尾, 便可同骑兵一起进退自如了。 罗马军团连续在日耳曼人的营寨外喊了五天,都快把嗓子喊破了,而对方依然 是稳坐钓鱼台。看着粮草,给养一天天的减少,恺撒觉得再也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必须当机立断,速战速决。 恺撒首先派出了一小股侦察队,吩咐他们在日耳曼人的营寨附近勘察地形,选 择一块适于建造防御工事的地方。 等到侦察兵完成任务之后,恺撒就立刻调集军队,朝那个地方赶去。这个地方 相距日耳曼人的营区大约600 步。因此,恺撒把带来的军队分成三列,第一列和第 二列武装戒备,与来犯的日耳曼人军队作战,而第三列则加快修筑工事。 果然不出恺撒所料,一看罗马军队居然在“老虎口中安炸弹”,阿里奥维司都 斯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带领6000骑兵和轻装步兵,杀奔而来,企图阻止工事的建造。 第一列和第二列的军队不负恺撒重托,稳稳地拒敌于国门之外,保证了建筑工 事的快速进行。营寨的防御工事完成之后,恺撒留下了两个军团和辅助部队,作为 “定时炸弹”安插在虎口,而他自己则率领其余的四个军团赶回大本营。 第二天,恺撒仍然按原来的作法,把他的军队从大本营中带出,并且命令小营 中的部队也出动,形成犄角之势。在离日耳曼人营寨不远的地方列下战阵,引诱他 们出来作战。 昨天在进攻罗马人的工事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这使得阿里奥维司都斯更加谨 慎小心了。所以日耳曼人依然我行我素,闭门不出。罗马军队从早晨一直叫阵到中 午,没看见一个日耳曼士兵的影子,因此恺撒一声令下,收队回到大本营。 狡猾的阿里奥维司都斯见到罗马人的主力撤走了,就悄悄地派出一支军队去偷 袭小营。 被恺撒委以重任,守卫小营的防御工事的是卡尼尼乌斯副帅,双方一直激战到 傍晚,互有伤亡。 阿里奥维司都斯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又恐罗马援军起来,因此就收队回营。 卡尼尼乌斯马上将战况报告恺撒,并且按他的要求,送上了俘虏十名。恺撒通 过审问,才发现阿里奥维司都斯一直龟缩坚守的原因与他们的风俗有关。 原来日耳曼人中有这么一种习俗。作战有利于否,要由他们族里年龄最大的寿 星老奶奶经过占卜,请示神谕后再做决定。 这两次的占卜都显示,如果日耳曼人在新月出来以前作战,日耳曼人不会得胜, 因此阿里奥维司都斯数次坚守不出。 得到这一消息后,那拉坎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次日清晨,恺撒发令。在大本营和小营工事里各自留下大致足够防守的兵力之 后,统率三军在小营前面向日耳曼人挑战。 依照那拉坎特的计谋,恺撒将全军分为三列。第一列乃是铁骑兵;第二列是战 车兵配合弓弩手;第三列则是步兵。其中还有一部分在小营里的士兵则擂鼓助威, 以壮声势。 三列人马层层逼近,向日耳曼人的营寨推进,阿里奥维司都斯终于被形势所迫, 带领人马杀出营寨,此举实乃迫不得已,是喧闹的锣鼓声扰得他心烦意乱,怒火中 烧。大喝一声“列队!” 阿鲁德斯人、马可蒙尼人,得里布契人、汪琼内斯人、内美德斯人、优杜西人 和苏威皮人,这些日耳曼民族的英勇战士们,由一族为单位,相隔同样的距离列阵 迎敌。 令恺撒他们感到吃惊的是,日耳曼人的队列四周都用四轮车和辎重车团团围住。 这分明断了自己的生路,置之死地而后生!恺撒想到这,心里竟然冒出一种钦佩的 感觉。 四周的车上都装的是妇女,还有一些儿童。她们都伸出双手,拼命地挣扎或大 声喊叫,痛哭流涕地哀求那些马上就要战斗的日耳曼武士。她们的哭声让人感到撕 心裂肺般的疼痛。 有人大叫着:“天啊!放我出来!别让我们作罗马人的奴隶。” 随行的爱杜依及高卢人向导告诉恺撒,车上的人不是人质,而是日耳曼人自己 的家人。 两军相距越来越近,就好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恺撒本人在队列的右翼,因为他观察后,认为右边是敌人的薄弱点。战斗终于 在一瞬间爆发! 罗马军团猛烈地向日耳曼人发动进攻。日耳曼人的速度和动作也极为突然,使 得罗马军队无法投掷轻矛——这是他们一项擅长的作战技法,而直接进入了短兵相 接的肉搏战。 日耳曼人很快结成了坚固的“龟盾方阵”,与罗马人的剑阵相抗衡。日耳曼士 兵密集在一起,聚作方形或圆形,最外面一圈的士兵把长方形的盾牌一个个连接起 来,垂直地挡在胸前,护住身体。后面的士兵则把盾像龟壳一样举在顶上。数十个 “龟盾方阵”一步一步向恺撒这边逼近。 久经沙场的恺撒一眼就看出了这种东西的机关所在,他大叫一声:“拔剑,跳 上去往下刺!” 这一招果然见效,一部分罗马士兵跳上“龟盾方阵”之后,大砍大刺,一下子 就破了这龟盾大法,他们纷纷左手拉盾牌,右手不停地往身下的敌人刺杀。 战事持续一段时间后,日耳曼人的右翼已经快要被罗马军团击溃而驱散。但是 在左翼,他们强大的兵力牢牢钳制住罗马军团的进攻。 说来也巧,也正该着小克拉苏显身手。敏锐的洞察力使他观察到“左强右弱” 的现象,当机立断的决策力又使他冒了一次风险,他没有通过恺撒,擅自把留守在 小营的防御工事中的部分第三列士兵调出来,加强罗马军队的右侧的攻击力。 于是,左侧出现的战局很快又在右侧重演,一时间,日耳曼人四散奔逃,乱了 方寸。 大部分日耳曼人扔下武器,扭头就跑。恺撒帅旗一指,罗马军队就随后掩杀, 不一会就来到了莱茵河边! 这一下可把日耳曼人害惨了!有少数年轻力壮或水性特好的,不顾三七二十一 跳进水中,“扑腾”、“扑腾”泅水渡过了河,有那些水性不好的兵士则活活淹死 在河水中。 没来得及下水的士兵更悲惨,罗马士兵一阵猛砍乱杀,一下子就染红了莱茵河 水。 阿里奥维司都斯的运气真不错,仗着他胯下的宝马良驹,第一个逃到莱茵河口, 发现了岸边的一只小船,借此逃离了追杀。可笑此人初过河之时是多么风光,浩浩 荡荡数万人,耀武扬威,而今却如落水狗般地狼狈逃窜,孤身一人逃回家。 阿里奥维司都斯的两个妻子,一个是家乡的苏威皮人,一个是高卢的诺到古姆 人,两人都在乱军之中被杀死,她的两个女儿则一个被杀,一个被俘。 对于恺撒来说,他遇见了一件比打胜此战还要高兴的喜事。说来也真是天意, 普洛契勒斯命不该绝。普洛契勒斯带着三重锁链,被看守的人拖着奔逃时,恰巧撞 见了带着骑兵追杀日耳曼人的恺撒。 这件事带给恺撒的喜悦,绝不亚于胜利本身,因为他看到高卢行省的这位最最 尊贵的人,他的好友和贵宾,居然能从敌人手里抢出来还给他,这实在是命运之神 的青睐。 据普洛契勒斯自己说,日耳曼人笃信神灵,曾经当着他面占卜过三次,询问神 灵是杀死他好还是留着他好,占卜的结果,每次都有利于他,这简直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