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无知的书审官”的交锋 离开列黛亚布勒列兹,劳伦斯给罗尔夫·加德纳写信:“好了,在意大利一段 时间内,可以将法西斯主义置之脑后。但不久后,同生活相抵触的虚假能力意识的 形成是非常令人沮丧的。除采取不正常的分离术外,是逃不脱的。”因为想在那儿 出版他的小说,又因为弗丽达急于想回来,于是他回到佛罗伦萨。 到米兰达没几天,劳伦斯创作了他后期第一幅水彩画《火舞》:“两位赤身裸 体的男子我认为太拘泥,不很‘自然’。”几星期后,他写信告诉赫克斯利:“我 绘了幅一男子撒尿的极妙的画,我相信玛丽亚会挑中这幅的,简称《蒲公英》。现 在我在创作一幅小型油画,称作《萨宾妇女的受侮》,或叫作《屁股的研究》。” 他提到了另外若干幅近作:《打呵欠》、《蜥蜴》和《干草堆下》。所有这些都在 来年展览之列,但《蒲公英》未参加展出。 至于前些时候,他除了写信外,很少写作。去年1927 年是他创作贫瘠的一年, 仅仅出了《墨西哥的早晨》一本书。现在出版《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占据了他大部 分兴趣。一位崭新的劳伦斯出现了:“为了在余生中过上好日子,劳伦斯变成了商 人。 这暗示着一种冲突,因为假如一个人憎恨差不多他所从事的机械化的商业文明, 他必定也憎恨它的财富的象征。但他身上有着俭仆的宗教与起兴资本主义合为一体 的新教中产阶级的特性。1928 年,他曾向布鲁斯特喝道:“富裕是你的职责。” 同年。他写信给多萝西·布雷特说:“节俭些,把你的债务还清,它挺烦人的。” 布鲁斯特披露——这看起来令人难以相信,劳伦斯甚至买过美国的股票。但或许如 《圣经》一章经文所说的,爱钱而不是爱对他来说是万恶之源的钱的本身。劳伦斯 商业性的一面督视着他小说出版的大部分经济细目。已写好他哥哥伯特向哈伍德请 求的第一封商业信件的欧内斯特·劳伦斯在他自身的从商生涯中,没有干出什么比 年长的伯特所备下的收据更具有职业性商业化的事情了(他亲笔所写的原件仍保存 着): 奥利欧利先生对你附寄订购《查特莱夫人的情人》 支票一事表示感谢。书准备好了,将立即用挂号寄出。 (隆加诺卡西尼6 号,佛罗伦萨。) 奥利欧利将它印了一下。到了4 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大量汇单寄来订购小说的 初版。碰上这些事情,这一春季劳伦斯忙个不停,来米兰达的拜访者接踵而至。劳 伦斯同新老朋友的关系活跃。在新朋友中,劳伦斯结识了哈里·克罗斯比夫妇。劳 伦斯同哈里·克罗斯比这位思想开明的波士顿小伙子和他那位活泼、才华横溢的妻 子卡莱斯从未见过面,不过他喜欢克罗斯比的诗,这些诗还是在他有姻亲关系的叔 叔J ·P ·摩根所属的银行办公室里当职员时他妻子教他写的。劳伦斯还欣赏黑太 阳出版社这家克罗斯比夫妇在巴黎创办的出版社的名字:《瓢虫》中的康恩特·狄 奥尼斯不是说太阳在其闪闪发光的护套中确实是漆黑的吗? 克罗斯比俩口子准备买下劳伦斯的手稿,并且当他们听说他的小说《太阳》1926 年在伦敦印刷而准备收入小说集《骑马出走的女人》中而且还是未删节的修订稿时, 他们准备将它出版发行。以后他们出版了《逃跑的公鸡》,而劳伦斯去世后,他在 英国和美国的出版商们将小说的题目缩成《死者》加以发行。 克罗斯比俩口子送给劳伦斯几枚金币连同一只那不勒斯皇后的鼻烟盒作为报偿。 他们获得这些金币得到了爱德华·威克斯的帮助。他在他早先《太平洋月刊》工作 期间,是他们美国的代理人。硬币藏在年轻的威克斯的一位名叫赛克斯朋友的鞋子 里面而进入法国,而克罗斯比的女仆在一次晚会上戏剧性地宣布赛克斯为“性感先 生”。哈里·克罗斯比想快点将金币交给劳伦斯,所以他送他们匆匆赶到了东部车 站。恰在开往意大利列车启动之前他赶到了。他把这装着金鹰钱币的盒子塞给一位 看上去忠实可靠的旅游者(“不是炸弹,不过是给一位诗人的金子”),恳求他在 佛罗伦萨汇寄。当列车驶动时,那位陌生人仅仅来得及介绍下他是阿盖尔的公爵。 在佛罗伦萨,一位铁路部门的“无赖”最终把盒子交给奥利欧利时,便进行敲榨勒 索。而劳伦斯欣赏这“宝贝”:尽管没有劳伦斯式的风格并带点20 年代的样子, 但那只镀金的鹰示意了他的象征物。但因为他觉得克罗斯比夫妇“没有到了成为富 翁的地步”,故为之担忧。 此时,劳伦斯试图去安抚一位老朋友,她偶然听到了一些该是他对她作出的令 人不愉快的议论。这些话已经过当时在伦敦的玛丽亚·赫克斯利和赫克斯利夫妇的 朋友伊冯·弗朗契蒂而传入凯琶琳·卡斯威尔耳里;劳伦斯向卡斯威尔夫人解释说, 尽管赫克斯利夫人“确实非常正派”,但伦敦使她紧张不安。 在4 月22 日的一封信中,劳伦斯申称他“从未说过作者什么多余的话: 那个该死的凯瑟琳没有给我打过任何字等等。但一切都不是恶意的,为何我竟 会这样呢”?并且说:“人觉得不应有‘朋友’,他们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多损害; 的确他们不是故意想这样做,但不由自主。”那年春天,劳伦斯还写信宽慰威特· 宾纳,因为劳伦斯在《癫狂的毒蛇》中,把欧文·里斯作为一面镜子显示给他看, 显然是冒犯了。劳伦斯对他说,他现在相信“男主人公过时了,领导者退居未位。 最终,男主人公的背后是富有挑战性的典范,也是一位冷血的家伙。”他赞成宾纳 的说法,“领导者与跟随者的关系令人头痛。男人与男人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新颖 关系将变得有些微妙·敏感,而不是一起一落的关系,或步入后尘、你前我后的关 系。 所以你瞧,我最终变成了只羔羊”。 他并未真的变成羔羊,但他已舍弃了在他第三创作阶段占据如此众多的支配地 位的领导典范。他运用虚构手法,把在那封信中跟宾纳所说的应用到《逃跑的公鸡 》中去,他使起死回生的男子放弃了预言。 1928 年春季,来米兰达造访者当中有年轻的美国出版商贝内特·瑟夫,他同 道格拉斯一起从佛罗伦萨赶来。途中,道格拉斯就世人对同性恋的“愚蠢态度”横 加挑剔、对购买“古玩赝品”而不愿私下印刷道格拉斯著作的美国旅游者吹毛求疵, 还对劳伦斯和弗丽达评头品足。但到了米兰达,他却热情地同劳伦斯打招呼。但当 瑟夫单独跟劳伦斯呆上一会儿时,劳伦斯严厉地责问他怎么敢把道格拉斯这样的人 带来,而他们还是快活地问候道格拉斯。 另一位来访者是罗尔夫·加德纳的姐姐玛格丽特。她回想起来有两位已是昨日 黄花的老处女(或许是贝弗里奇和哈里森小姐)曾一起同她和劳伦斯吃茶点。那两 位劳伦斯私下管她们叫圣母玛利亚的老处女显然对他的画品提出过非难。她们看上 去就象薄伽丘《十日谈》(第三天故事一)插图中的修女和柔软的树枝。可是当她 们看见一位赤裸的腹部上垂耷着性器官而入睡的园丁时,她们退缩避开了:“为什 么你要把他画进去?”笑嘻嘻的劳伦斯接着展出了《撒尿精》(《蒲公英》),尽 管年轻的加德纳姑娘忽视了这点,而年长的妇女却没有:“是的啊,劳伦斯;你走 得太远了。”玛格丽特·加德纳进一步回想起(在一篇《见到大师》的文章中), 等到两位圣母玛利亚离去后,劳伦斯出示给她与美国《论坛》杂志通信的片断,读 者们的羽毛已被发表在刊物上的《逃跑的公鸡》的第一部分所弄皱:“不适合于阅 读了,我可爱的小说!哦,他们肮脏、卑鄙、冷漠的小心眼儿!”当布鲁斯特一家 5 月份来到佛罗伦萨时,他们吃惊地发觉劳伦斯比13个月前要“羼弱得多”。“我 们突然感到他病得不轻”,布鲁斯特夫人回忆道,“并且感到我们不应把我们同他 在一起的时间拖延到将来,而应攫住一天天过去的时间”。布鲁斯特夫妇没有采纳 劳伦斯俩口子去米兰达的建议,而决定在6 月陪伴他们去瑞士。 动身前三天,6 月7 日,劳伦斯写信给奥利欧利:“这儿所有的单子都签了字, 编号到一千。另外10 张签了字而未编号,以防万一出问题,将它们分开,10 张 是空白单。全部搞好了,真高兴。”现在他可以离开了,《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也 进入了尾声。布鲁斯特夫妇回忆起一次往北的愉快的列车旅行,他们全独自在一间 列车分隔间里唱着穆迪和珊基复活赞歌,然后在都灵呆了一天,在法国呆了几天。 他们对住在尼兹街而感到扫兴,因为房东对布鲁斯特夫妇说,法令规定不许他出租 房子给那位咳嗽了一整夜的先生住。布鲁斯特夫妇和弗丽达感到恼火。劳伦斯则一 定知道他们为何突然间全都离开,这我们从他们都在瑞士谢普利的格昂旅馆安顿下 来后他在夏至那天写给奥利欧利的信中可以看出: 我们和布鲁斯特一家子住在这家大旅馆,照顾得很周全,9 个法朗一天,包括 茶点。其地在乐勒曼之上一侧约两千英尺开外。我们总算安排顺当了点。 如果你回英格兰而取道于此,在洛桑下来看看我们。旅馆在韦维上头,离洛桑 相当近。尼兹街那地方很粗俗,因为我咳嗽,那些蛮横的法国人竟要求我们离开, 他们扬言不能接受任何咳嗽者。我感到很生气。这儿还可以,就是阴暗了些,但舒 适;冷得发抖、不舒适,对人没有好处。布鲁斯一家子也在这儿。弗丽达去巴登— 巴登过一周,阿尔德斯打电报来说他同玛丽亚将在下星期二、三从巴黎赶来入我们 的伙。所以正如布鲁斯特夫妇所说的,我们并不冷清。他们挺好,照顾我很周到。 我应该赶紧长胖些,比你或者弗丽达都胖。顺便说一句,待玛丽亚来时,务必给她 一本《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假如一位查尔斯·威尔逊男士来函索的话,寄给他一 本,我认识他。我急切想得知贵夫人做些什么,你为她做些什么。大家纷纷来信想 了解什么时候他们将能拿到小说。不知怎么地,我一天天感到小说寄至英格兰安全 :美国版寄过去已一星期了。你一旦开始发送,勇往直前,直至什么事情把你羁绊 拄。 我非常急于想知你那里情况怎样。要是我能呆下去把东西寄送出来该有多好。 一星期后,他的首批小说来了,劳伦斯感到高兴。他写信给奥利欧利: “《查特菜夫人的情人》今天早晨寄到了,我们激动万分,人人觉得装帧漂亮。” 劳伦斯觉得它是“一本美观而又庄严的书;样子和比例也不错,我非常喜欢这种赤 褐色,并且我想我的长生鸟恰好就是封面上右边的鸟。现在让我们希望她既快又安 全地找到路子,到达所有的目的地。”关于这本书,劳伦斯不断地给奥利欧利写信。 在谢普利的三星期里,劳伦斯寄给他的信件和明信片多于12 张,不光商谈《查特 莱夫人的情人》一书,还谈到他的画;沃伦美术馆打算将这些画在伦敦展出。新近 一次到佛罗伦萨观光后,伊妮德·希尔顿带了一部分画去了英格兰。现在劳伦斯跟 奥利欧利商谈余下这批画包装航运的问题。 他在谢普利写了更多的信:他《论文杂编》中的《漫不经心》一篇,对那儿的 生活和活泼的一位小巧的英国妇女作了生动的简述。当他下午坐在旅馆阳台上俯瞰 “神奇、明净的湖面”和山脚下刈割庄稼的男人们时,她心事重重,搅得他心神不 宁。而他那位“小巧玲珑而过于认真、同他呆在同一阳台的邻伴却喋喋不休地谈她” 对法西斯主义或国际同盟或法国是否正确、婚姻是否遭到威胁的忙碌的关注,这破 坏了他的心绪。正如他在《逃跑的公鸡》中一位预言家一样, 他想放弃预言( “我的任务完了,我的教授结束了”): 现在他需要的是漫不经心。 当他迁移到较高的在阿尔卑斯山区的格什塔德格斯苔格时,他感到更加自由自 在。他和弗丽达在克索曼特租下了一所牧人农舍,他邀请布鲁斯特一家子来,尽管 他感到阿克莎可能会发现这样的膳宿条件“太乡气、粗俗”: 她“简直不是位住农舍者”。不过他的其地“有点世界未日大审判的”气氛的 说法吸引了布鲁斯特一家,他们来到了附近一家旅馆。在格斯苔格为滑撬和马丁尼 酒所披靡而成为如以后一本用松散的美语所写的导游书的隐语所说的“伯尼斯·奥 伯兰的最美丽的胜地”之前,这就是时常出现在报纸上的一种神秘称号的名字,主 要是由于它出名的门徒所作的大吵大闹的嬉戏所造成的。 7 月20 日,劳伦斯写信给伊妮德·希尔顿: 很高兴接到你的来信、对你的乔迁感到欣喜。我告诉过你了吗?我相信那正是 我们1917 年住在二楼阿尔丁顿家里的房子。正面阿拉贝拉在房顶有个阁楼,很舒 服,我很喜欢。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住在那里。 有点遗憾的是,你这么轻率地将画交给了多萝西·沃伦的使差,我不完全信她, 我从前了解她,她是奥托琳娜夫人的侄女,她没有给我回过信。现在米兰达的画大 件已经带给她了。假如我从她那里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我将叫你转交封信给她,你 可以把她那里的小件画品要回来。然后我们将在某些程度上控制住她。我已告诉了 她,我可能这么做。 九天后,劳伦斯再度写信给伊妮德·希尔顿,说他越来越窘迫了,需要她帮忙 :“一家卑劣的书籍出口商行订购了80 本《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现在表明,他 们有个美以美会教徒团体,他们已经读过小说,当奥利欧利从佛罗伦萨寄去了72 本小说后,他们仓促地取消了订购。现在除非我们赶快行动,否则他们将会把小说 寄回至佛罗伦萨,甚至可能拒绝从邮递员手里接受寄品。”劳伦斯告诫希尔顿夫人, 书“处于危险状态”,请她征得她丈夫的同意,为这些书造访一下威廉·杰克逊公 司。 他要求她将书带到她麦克兰堡广场公寓,从那儿将它们寄给已把付款的汇单寄 到佛罗伦萨奥利欧利处的订购者,以后劳伦斯其他朋友如柯特连斯基(对严峻的考 验感到忐忑不安)阿尔丁顿和布莱特·帕特莫尔(《阿伦的杆杖》中的克拉理斯· 布朗宁)的儿子德雷克通过这办法来帮助他;在他们的城里住所或乡村别墅接收这 些书,根据来自佛罗伦萨的旨意,而将它们航运出去。这样考虑到初版印刷的要求 不过分的本子的数量,《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在英格兰作出了比较广泛而有效的传 播。 弗丽达在一个星期二,或许是7 月31 日,从格斯苔格写信给阿尔丁顿说, “你对《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有欣赏眼力的信恰好这一时候到了,劳伦斯躺在床上, 看上去更加愤懑,每分钟更加愤懑——人们看起来对它极度厌恶! 可我却感到高兴”!她谈到了一些他们生活的现状(“劳伦斯确实好些了”), 还说:“你的信是第一次令人愉快的信,这样的信大约仅有四封。”对此劳伦斯补 充道:“其余剩下的有一些是冷冰冰的非难的弹丸,而大部分则是冷若冰霜的沉默。 哦,我真高兴丢失了我朋友们的废渣!特别是老处女之类的东西。”注意到奥托琳 娜·莫瑞尔夫人现在再次站到劳伦斯这一边是桩有趣的事情:那年他们之间的友谊 已较早地复苏了。劳伦斯写信给戈特勒,认为奥托琳娜夫人毕竟是;一位众多妇女 中的皇后”。 或许《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工作进行得这么艰苦(从7 月至9 月,劳伦斯单 独给奥利欧利写了20 封信),他的身体在衰垮,尽管所有这所作所为使人联想起 古代时的肺结核患者,那种给古希腊医生留下深刻印象的结核病人的能量。在一封 从格斯苔格发出的信中,弗丽达告诉奥利欧利,她相信劳伦斯“变得强健些了,奋 斗使他的灵魂升华”!一位美国结核病专家小埃德蒙·R ·克拉克医生已有益地考 虑到了在这一领域某些新近的进展,它们可能适用于劳伦斯。在一封给这位作家的 信中,克拉克医生指出,他必然的、简短的论述与杜博斯夫妇的《白色的瘟疫》一 书(1952 年)有关联,应读一读: 从我们对众多的肺结核病人研究中,我们已认识到了他们中几乎所有人跟随着 一种可能体现患结核病或可能患上结核病的个人特性的人类行为模式的事实。我们 已着手研究的众人通常是单身的,他们原先的生活没有必要量的爱情、钟爱和安全 感。作为一种这早先形成阶段的结果,个人滋长着一种对来自成就、赏识和收获满 足的渴望。它于是就是对患结核病者必须随逐的生活之路作出说明的个性发展的背 景。迄今为止,我们研究过的所有病员表示出一种可能被形容成为他们生活中的目 标而努力拼搏的生活行为。这通常是被透选出来作为满足这些基本需要的一类。随 着个人生活流逝且最后到达不再可容忍或显现出的目标无法实现的顶端时,这种奋 斗加剧。在这顶端,个人精疲力竭躺倒了,又绝望地舍弃不干了,此后不久便发现 患上了结核病。 这过程由一位马不停蹄、速度过快,时间过长的载负重荷者来说明下可能更好 些。 随着这奋斗阶段程度的加剧,个人变得对外界种种对追求他的目标起过作用并 且经历了一种社会孤立过程的行为越来越缺乏兴趣。这种孤立可能通过朋友们的抛 弃、求职的失败或通过一种诸如在劣等地区离开他的家庭开始到处流浪而同社会稳 定进行更彻底决裂的游民身上可看到的各方面而将它本身显现出来。 从你关于劳伦斯的评述中,我怀疑他是一位总是不停地干、在行动中寻求更多 满足的非常好动的先生。并且我怀疑注重休息、行为有许多不便之处的疗养院生活 是无效的。假如这种怀疑是正确的话,我会猜想劳伦斯是一类十足慢性、无痛的所 谓“纤维性”肺结核病的病例。这种病症治疗或不治疗,很少或不会发生较好或更 糟糕的变化,除开他可能变得气绥、沮丧那些过程。 在那些过程中,他病情或许有所恶化。他听上去就像我们研究的病人中极少死 于结核病一类人。但同样地极少得到康复。并且他们有一种高度的肾上腺活动性水 准。 根据克拉克博士和他在弗额兰德疗养院的同伴所得出的结论,劳伦斯所可能具 有的“高度的肾上腺活动性水准”是一种特别有趣的迹象。他们对结核病人肾上腺 活动性的类固醇荷尔蒙分泌进行了试验,发现低度的类固醇水准伴随着最为活跃的 结核病形态;接近正常的水准伴随着更为普通但较不广泛的一类病症;高度的水准 伴随着虽然棘手却限于局部的传染病。 正如克拉克博士在全国结核病交流会上所解释的,第一类病人显得冷漠、情绪 低落和孤独。几乎类固醇水准正常的病人看上去在社交方面显得活跃,比较善于调 节。类固醇分泌率高的病人易患忧虑、抵触和血压快速变动症。在紧张、愤懑之际, 腺体分泌出额外的类固醇荷尔蒙激素。一位并未好转而不断地注射链霉素的病人变 得对针头的反复刺截感到恼火,使他的肾上腺分泌达到正常程度,因而很有可能使 他康复。恐惧的情绪还刺激肾上腺输出量,这已医治了其他病人。 现在所有这些怎样适用于劳伦斯呢?过量的肾上腺分泌常引起人没完没了的愤 懑。弗额兰德疗养院医生们相信,这样的病人可以通过交感神经的治疗来减轻降低 他们紧张和肾上腺的过量活动。因为劳伦斯显然有“一种高度肾上腺活动性水准”, 假如他服从的话,有可能交感神经的治疗可适用于他——各方面可对他进行医治。 另一方面,有可能劳伦斯频繁地使性子和对于《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公开行动 的激动心情是保护自己不自觉的企图。这是一种俗人独立的细微的迹象。当然,它 不是超越出现代心理学或身心疾病医学的区域。劳伦斯的那种经常使得陌生人感到 震惊和他朋友们的忍耐性为之畏而远之的怒气,可能延长他的生命。 劳伦斯发脾气另一方面来说是属于社会心理性的,如理查德·阿尔丁顿在1933 年给弗丽达信中所注意到的。这封信成了《启示录》的导言: 生活在劳伦斯家庭中者比起生活在中产阶级家庭中者来,消气来得自由自在得 多。在中产阶级家庭中,积怨时常潜藏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中。很有可能劳伦斯仅仅 在做他已见到过他父亲做了一千遍的事——通过大叫大喊和明显地没有必要的狂暴 的方式来发泄他的烦恼。而一旦事情过去之后,这些人身上粗暴的意欲全然云消烟 散。每个人发泄完了他或她的火气之后,就打算重叙柔情。我们这些人从小就被教 育要克制我们的感情,而他总是要将它表露出来。一旦我自己气泄力竭时,我对他 偶尔发火根本不在乎,但我确实对他尖刻地嘲弄这么多人和事,感到介意。不过我 相信,他并非生性如此,它是由他几乎全都写及的一种困扰、敌意的情绪滋生出来 的。很少真化力气去理解他试图说些什么而且智商不高的愚蠢的官员们,给他带来 了许多羞耻和磨难。这耻辱他不能宽恕。但我的确感到欣慰的是,他没有在对付文 学的“侵袭”上浪费时间,而是仅仅作出一位艺术家需要作出的答复——创作另一 本精彩的作品。 在格斯苔格的那年夏天,劳伦斯很少从位于山坡上的农舍下来。布鲁斯特一家 子几乎每天喘着气爬上山坡,通常他们会发现劳伦斯坐在一棵梨树下,在一本小孩 子用的练习簿上写他的汇编文章。弗丽达曾对奥利欧利说: “布鲁斯特一家赶上吃茶点。阿克沙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她的心灵也这么洁 白,就像只白色的蛋。他们管劳伦斯叫‘大卫’,并且她把他画成一位蓝眼睛的阉 人!”布鲁斯特一家在草地上坐在他身边,唱着民歌。他们曾在绿色的山坡上在劳 伦斯的指挥下,排演一出歌戏《三位女神》。扮演帕里斯(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王 子——译者注)的厄尔·布鲁斯特缺少一只苹果,将一块圆石块递给扮演维纳斯 (罗马神话中爱和美的女神——译者注)的弗丽达,布鲁斯特夫人站在一旁扮演朱 诺(罗马神话中的天后——译者注),小哈沃德扮演密涅瓦(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 神——译者注)。 劳伦斯欣赏来看望布鲁斯特一家的两位印度信仰者:给劳伦斯按摩过的波希· 森和迪恩·戈帕·穆克基。劳伦斯对迪恩·戈帕·穆克基说:“你并不真正信仰上 帝。你不可能到这种年纪。不,不,它是一种人类已精疲力竭的念头:这字词已不 再表示什么意思了。“但劳伦斯在这一时候所阅读的某些印度书籍中,发现了重要 的东西。且当听说甘地的聚居地和他的纺织木时,他说:“他是对的。我们可以开 辟有少量人数的这样一块天地,而我只应在我自己国土上这么做:或许是南英格兰。” 1928 年劳伦斯在瑞士总共住了4 个月之久(到过列黛亚布勒列兹、谢普利一瑟一 韦维和格斯苔格),仅在冬天逼临之际,才离开格斯苔格。自从他作为后生小子曾 在这儿兜转、厌恶它的每一步路之时起,他对那一国家的态度为之一变。但也许他 心灵的转变,象征着他生命最后岁月的政治上的中立态度,绝了根的中立态度。 在瑞士,他除了对《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忧虑和出自他笔下、把许多明显健 壮者搞得焦头烂额的信件外,劳伦斯还创作了几幅画,写了一些文章和小说。在格 斯苔格的那年夏天,他创作了《矿井发生的事故》的画,又完成了画品《农夫》的 创作。《农夫》中长着小胡子的中心形象尽管是一位黑头发、具有意大利人气质、 古铜色皮肤的模特儿,米兰达山庄的皮尔罗·皮尼,但实际上却是青年时期劳伦斯 的叙旧。一种相似的类型在格斯苔格其他画品中出现了,即《北海》,此画也许是 海涅《北海》一诗的写意,“我来了,带着风来了/那往昔的年代,是上帝的天堂 所在,/那下面是他的人类儿女“——劳伦斯在描绘上帝的儿子降落到人类的女儿 面前时,可能就是引用了这些诗行——在《虹》中,在《恋爱中的女人》中,同样 也在《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中都是这样。此画中的那个等待从海上来的裸体陌生人 与她作爱的裸体女人例外地不是弗丽达:她像是辛西娅·阿斯奎斯,他现在可能是 痛苦地与她做着空想之爱。 至于这一时期的写作,他在格斯苔格为现在给他优厚报酬的杂志草草地勾勒几 篇明快、俚语性的短小文章。一天下午,他和布鲁斯特一家坐在山坡上的钓钟柳间, 他读着他笔记本上小说《蓝色的噬鱼蛇》。读到小说收尾之前,他问布鲁斯特一家 怎样结尾,他们要求有这样一个结局,允许这位上了年纪的小个子夫人以她自己的 本事去看管好她年轻的丈夫,去战胜她迷人的对手。劳伦斯承认,起初他也是这样 结尾的,但他发觉他必须把这位盛气凌人、母亲般的小妇人置于失败之地”在劳伦 斯大部分小说中,具有双重关系第三者通常是获胜的,尤其是当这种关系中介人者 的其中一位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典型、而另一位却逃之夭夭之时。《蓝色的噬鱼蛇》 以它的尖刻和严酷,成了劳伦斯最后时期具有代表性的讽刺作品之一,不包含情感、 色彩、激情、音乐。而在格斯苔格,他确实写了一部富有想象力、具有他散文上乘 之作中丰富多彩特色的作品,这就是《逃跑的公鸡》的第一部分,它描绘出黎巴嫩 海滨壮丽风光,叙述了一位复苏的预言家向埃及神话中女神的女术士表示爱慕之心 的故事。 正好在劳伦斯完成他故事创作时,他在姐姐埃米莉和她的现年19 岁的女儿玛 格丽特从英格兰赶到了。8 月31 日,他写信给伊妮德·希尔顿:“尽管我见到她 们很高兴,可它使我感到相当忧虑和压抑。我确实不是“我们的伯特”。到了那地 步,我决不是的。对我来说很清楚,她们的看法与我的看法之间总是可怕地隔着一 道鸿沟。”她们带着他几幅画去了伦敦。劳伦斯感谢伊妮德·希尔顿到车站接她们, 并且补充说: 想象一下那些书商如此在《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上攫利!我听说在美国的价钱 是50 美元。哦,上帝,谁都总是要受骗上当的。但现在我们准备抬高余下书籍的 价钱。 我猜想你见到了柯特,并且听说了他惊慌失措。他就是这样。他以为因为戈特 勒和若干位人就像上述那样地将会对我的画品进行恶毒的攻击,所以人人都如此, 其实不然…… 想了解艾丽丝·戴克斯对《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看法! 山区开始薄雾笼罩,有点潮湿,寂静而又秋意袭人——现在是离去的时候了。 非常感谢将诸事处理得这么顺当。代我向劳伦斯问好。(劳伦斯,她的丈夫。) 总是说“现在是离去的时候了”,尽管这次劳伦斯离开格斯苔格不全是出自内 心的强制。他深秋的信提到寒意正袭击着农舍。9 月18 日,他和弗丽达最终乘坐 着叮 作响的牛车,从高高的阿尔卑斯山下来。 1928 年秋天,劳伦斯和弗丽达离开格斯苔格后,来到了巴登—巴登。其他时 间在利契丹塞拉利逗留,在欢泉品尝泉水,在寇萨尔欣赏音乐会。“布鲁斯特一家 理所当然地在这儿,“劳伦斯写信对奥利欧利说。离开格斯苔格之前,布鲁斯特一 家早早地动身去了什么地方,他写信告诉他们”我的一篇发生在美国书商身上的最 逗人的小说,叫做《玩艺儿》。你们将以为小说说的是你们的事,其实不是的—— 这是最为露骨的所有这样否认中的其中之一。 对布鲁斯特一家来说,忍受着那篇的确令人痛苦的小说的折磨,能掂量出他们 对劳伦斯的忠诚。在这篇短小的故事中,无家可归、到处流浪而喜爱他们的古玩的 美国夫妇俩“都搞绘画,但未铤而走险。艺术没有将他们扼死……他们画着,如此 而已”。当1926 年在开普利帮助布鲁斯特一家包装他们的“玩艺儿”时,劳伦斯 已熟悉了这古玩。 最为卑劣、滑稽而向他们刺来的是使他们感到失望的“印度人思想”的判决。 而布鲁斯特夫妇在最后几年中未使劳伦斯感到失望。这了不起。尽管弗丽达以她的 温暖和活力占据着劳伦斯生活中的主要位置,但他还需要一些冷静的男性朋友谈谈 心,他找到了阿尔德斯·赫克斯利和厄尔布鲁斯特。他们不谄媚奉承——赫克斯利 走自己出人头地的路,而布鲁斯特则坚持他的“印度人思想”——他们有他们自己 的意向,但他们尊敬劳伦斯,同他进行愉快的交往。“在劳伦斯生命的最后岁月里, 布鲁斯特说道,“我想不起他曾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正如我们之间友谊开始几年所 发生的那样。或许他觉得试图叫我回心转意是枉费心机。”从巴登—巴登的罗文旅 馆劳伦斯写信给奥利欧利: 我们想放弃米兰达这地方。我敢肯定它不利于我的健康,因为在这些地方,我 感到要比呆在米兰达好。那儿肯定是一座巨大、搅乱人心的妓院,我受不了。所以 弗丽达将去收拾一下所剩无几的东西——它们确实都收拾好了,并且让出了房子。 但请不要告知任何人。这样谁也不会围着她小题大做。 我将去法国南部。阿尔丁顿夫妇〔理查德·阿尔丁顿和多萝西(“阿拉贝拉”)· 约克〕在离开靠近土伦的耶尔大约19 公里的泼特—克劳斯岛上拥有一座古堡。 那儿天气非常温和,没有什么人,只有14 家渔民。所以如果中意的话,我们 将在那儿度冬。假如你可能的话,务必请来。也许他们将给你一个去那儿的护照。 阿克沙·布鲁斯特回想起离开巴登—巴登之际,她同她丈夫同劳伦斯一起去了 法国的里维埃拉,弗丽达离开米兰达别墅到意大利各处远足。在去南部的路上,劳 伦斯与布鲁斯特夫妇在斯特拉斯堡歇了脚。他觉得那儿由法国、德国建筑成分组合 成的大教堂是他见到过的哥特式造型最有气派的。后来在寒意侵人的黄昏时分,他 们走进了一家电影院,直至到了该上火车的时光。 他们在影片中看到了莱蒙·纳代罗和弗朗西斯·X ·布什曼。布鲁斯特夫人说, 这种虚假使劳伦斯作呕,它没有人性。他只得离开,否则他会恶心的,以后,在《 三色紫罗兰》诗中,他抨击电影违背了人性。不过在斯特拉斯堡歇脚的日子里,至 少获得了一种确有助益的价值:他再次见到了在他的小说《边界线》中扮演了一个 如此重要角色的大教堂。 直至10 月中旬,劳伦斯才到达泼特—克劳斯。中间的一段时间,他同赫克斯 利夫妇、弗丽达姐姐艾尔丝和阿尔弗雷德·韦伯在法国沿海等待着弗丽达。弗丽达 从意大利回来得了感冒,不久劳伦斯也患上了。她可能为了一段风流韵事在中途停 顿过。因为她曾对她的挚友说起过:“自1926 年起,劳伦斯就阳萎了!”阿尔顿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曾作过嘲弄人的劳伦斯强调弗丽达“意大利感冒”的模仿。 阿尔丁顿在他的自传《为生活而生活》中暗示过弗丽达到达泼特—克劳斯之前发生 的事情:“因为牵涉到了去的里雅斯特旅行”,所以从米兰达山庄别墅出来是“一 复杂的过程”。安吉洛·拉伐格里在一篇为内尔斯的劳伦斯《综合传记》所写的回 忆录中申称,自1927年去米兰达看望他们之后,他就与劳伦斯失去了联系,直至在 《晚邮报》上读到劳伦斯去世的消息。拉伐格里接着给弗丽达去了慰问电报,并邀 请她到斯波托诺来看看他和他妻子。但罗伯特·卢卡斯的弗丽达传记直截了当地指 出,1928 年弗丽达来泼特一克劳斯之前,到拉伐格里落脚之地,靠近的里雅斯特 的镇上去拜访过。 总之,劳伦斯在岛上度过的1 月是不愉快的。在和阿尔丁顿的谈话中,他对赫 克斯利成功之作《针锋相对》横加挑剔;他写信给赫克斯利表示了不同的看法。又 对阿尔丁顿正在创作的长篇战争小说吹毛求疵。在泼特—克劳斯之际,若干份攻击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报纸的发来,并没有改变劳伦斯的观点。 在夏天,《骑马出走的女人》的评论意见已显得冷冰冰的,或摆出一副屈尊俯 就的架势,尽管阿诺德·贝内特已在《标准晚报》上宽宏大量地称劳伦斯是“今日 创作最为强盛的小说家”,并且认为,集子中的十篇小说(英国版删去了美国版所 收集的《爱岛的人》)“由非凡的创造力表现出特性…… 使得人性在字里行间清楚地显露无遗。读了小说,你会觉得你面临着一位粗野 超凡的巨人”。 但没有谁为《查特莱夫人的情人》那样大胆地说话——埃德蒙·威尔逊表示赞 赏的《新共和国》评论,直到1929 年7 月才露面——除了劳伦斯的美国朋友赫伯 特·丁·塞利格曼之外。他已(在1924 年)完成了有关劳伦斯的第一部著作。塞 利格曼在1928 年9 月1 日《纽约太阳报》上的一篇评论中,推崇《查特莱夫人的 情人》。但,正如他透露给本书作者那样:“它是从以后版次中删下来的。文学编 辑亨利·黑兹利特告诉我,他从未见过文章中的一篇阅读材料被编辑这样蓝一道红 一道地勾划。《太阳报》开辟了前所未闻的长篇连牍的文学评论专栏,而刷掉了我 的具有感染力的随笔……它结束了我为《太阳报》撰写评论文章的工作”——正如 凯瑟琳·卡斯威尔为《虹》拍手叫好,而在13 年前就结束了为《格拉斯哥先驱报 》撰写评论文章的生涯一样。 在泼特—克劳斯,劳伦斯读到的英国攻击《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最为恶劣的是 他的老对手《约翰牛》。它的标题称这部小说是“一块邪恶的里程碑”。 一幅照片所显现的是写书的“长胡子的色情狂”,随附的一篇文章称小说是 “已玷污了我们国家文学创作声誉的最为淫邪的情感的发泄。法国色情文学的炮制 者会被徒劳地拖扯着而找不到淫邪猥亵的臭味相投者”。 这当儿,在一封只注明“星期日”(1928 年10 月21 日),信中,劳伦斯 向奥利欧利表露了其他公开的想法,但建议小心谨慎: 我想,假如我是你的话,我将准备出一套原文是意大利语和英语,加注释的意 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作家丛书,大约80 至100 页的小开本。或多或少,开本同佛蒂 尼丛书相似,但不重复仿制,不完全相同。 我已动手搞拉斯卡(意大利小说家—译注)的《第三次晚餐》。它是一部非常 有趣的小说,讲一位洛佐医生—大约60 页,很合适。劝说你的老教授给你写一篇 拉斯卡简短生平,并对小说作些注释——我以后会告诉你我认为要作注释之处—— 这是一篇关于洛伦佐医生和曼能特教师的故事。 以一部有趣而健康的小说来作为丛书的起端是重要的,接下来我们可以出粗俗 的作品。我想我们将把拉斯卡的作品搞成三册——三次晚餐——先从《第三次晚餐 》着手。这不会占我很多时间。你是怎么想的。 进行国际性的淫秽作品的大规模的查禁在展开。我附上从《标准晚报》上剪下 来的一段剪报。同样是一件小事。一位英国妇女在米兰一家书店看到了一本《查特 莱夫人的情人》,要买下它,书商要求查看她的护照和后者仅有三天逗留的时间。 妇女说她恰好回英格兰,书商拒绝卖给她这本书。我想,他是怕海关截下这本书, 并且他可能被引证为已出卖了该书——国际同盟可能会追踪他! 未等到奥利欧利的许可,劳伦斯就动手翻译了来年3 月出版的《梅兰特大夫的 故事》。他的商人这边准备了其他的广告: 皮诺·奥利欧利 将出版一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小说,原文英语(和意大利语),丛书由D · H·劳伦斯、诺曼·道格拉斯、阿尔德斯·赫克斯利和其他著名作家翻译,有翻译者 写的导言,还附有注释和图表。丛书的第一种将准备在12 月10 日出版——拉斯 卡的《第三次晚餐》,由劳伦斯翻译,附有导言,数量限1000 本,邮寄费用12 至6 先令或3 美元。 劳伦斯进一步告知说:“假如你还要印意大利语版的话,得支付15 先令和4 美元。”在同一封明显写于10 月25 日的信中,他还说:“如果你高兴干的话, 我建议你经营起来,给我百分之十利润。”奥利欧利觉得接受这一建议是安全的。 但他准备在劳伦斯这次翻译上化本钱,劳伦斯在创作了《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之后 获得成功的洋洋得意中,劝诱他印刷数量很可观的版次,尽管在英磅下跌使得出版 业对奥利欧利来说非常令人痛心地无从获利之前,隆加诺丛书本身有了11 种书目。 在泼特—克劳斯期间,劳伦斯写给美国律师莫里斯·欧内斯特一封信值得注意, 劳伦斯已寄给他一本受到审查的书。劳伦斯对他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印这 封信,利用这时机来抨击那些憎恨“生气勃勃、茁壮成长着的觉悟”的愚蠢的书审 官。“它是我们滋长、扩展而他进行恐吓的意识。并且我们的觉悟处于它最新、最 灵敏的活动之中,处于它生机盎然的成长之中”。但在那些日子里,劳伦斯再度引 起了更多的审查人员的怀疑,因为正如阿尔丁顿在他的自传所回忆起的,在泼特— 克劳斯期间,“来打扰我们的只是些法国官员,他们来调查可疑的异己分子劳伦斯, 并且不让我去看望他”。被在曼茨的德国人当作一名英国间谍而加以拘捕的劳伦斯 被英国撵出康沃尔,他们认为他是在帮德国人做事;而最终法国调查这位被认为是 搞间谍活动者的做法是令人恶心的。 11 月14 日,离开泼特—克劳斯三天前,他写信给威廉·格哈迪,谈到了关 于在《针锋相对》中以劳伦斯为模式的马克·兰姆皮阿恩形象问题:“我拒绝充当 兰姆皮阿恩这一角色。阿尔德斯对我的赞美仅仅是肤浅的,并且出自完全受相反冲 动的玛丽之口”——玛丽当然是玛丽亚·赫克斯利。但,不管劳伦斯偶然的脾气, 他同赫克斯利的友谊是牢固的。 在泼特—克劳斯时,劳伦斯以一种较少带尖刻成分的语气给艾达写信: 这儿真有趣……理查德和阿拉贝拉挺好的;布莱特·帕特莫尔也如此,一位我 们在以前结识、年龄与我相仿的妇女。他们都忙于从事文学工作。他们出去游泳了。 这儿离海和其他岛屿有一小时路程,离大陆10 英里。这儿真不错,不知怎么地, 真不想离开。”接着而来的是大风和寒风及当地环境的恶化,这次真的使他搬迁了。 11月17 日,他乘着一艘汽艇回大陆,汽艇的发动机在凛冽的北风中出了故障。 在汹涌的波涛中,船开始向海面漂流开去,但操作发动机者将机器发动起来了, 船平安地抵达海岸。远离了袭击泼特—克劳斯各种各样风暴的劳伦斯,在土伦一家 旅馆客室中,最后一次同阿尔丁顿告辞。阿尔丁顿不明白为何劳伦斯要离他而去, 说:“耐心等着。”恰好一年后,劳伦斯告知奥利欧利,他“非常”不喜欢阿尔丁 顿长篇小说《英雄之死》的第一部分。这部小说劳伦斯在泼特一克劳斯的维基同阿 尔丁顿住在一起时已读过。“但自从离开维基后,我未写信给他——那是一个长篇 故事”——明显地牵涉到了阿尔丁顿处于因布莱特·帕特莫尔而抛弃多萝西·约克 过程的事实。不管怎样,劳伦斯并未与帕特莫尔夫人绝交。在阿尔丁顿继此之后给 布莱特·帕特莫尔的一封情书中(未公开),他想知道在泼特—克劳斯时劳伦斯是 否听说了夜晚他溜进她卧室之事。劳伦斯看上去再度表现出他请教主义的残忍感, 正如数年前当希尔达·杜利特尔离开阿尔丁顿而与塞西尔·格雷私通而他所表现出 来的那样。而在泼特—克劳斯最后一次告别中,阿尔丁顿则是位受命要耐心等待的 罪犯。 在大陆,劳伦斯来到了班多尔,住进了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喜欢的鲍·利伐基 旅馆,一直住到来年3 月。在那儿,他们通过伦敦书商查尔斯·拉尔的关系,结识 了威尔士作家里斯·戴维斯。接着在尼斯,劳伦斯于“星期一”(1928 年11 月 28 日?)写信给他: 拉尔先生给了我你的地址。你愿意来这儿这家小而住价低廉的旅舍作几天客吗? 班多尔离土伦傍边的马塞约20 分钟路,离土伦也20 分钟的路。你能来的话,我 夫人和我都会感到高兴。在这儿将住多久我还不敢肯定,但总要十天吧。 里斯·戴维斯到班多尔首次同“花技招展”的弗丽达和“身上的特征显示着一 种最终从男性的岁月和平民力量中精炼出来灵敏”的劳伦斯见了面。 劳伦斯嘲笑戴维斯对年轻作家们所作的赞美之辞;他咬定他们只能是恨他。 但他们不像带着他们的钱包和奸计、企图赶上他的老家伙们这么坏:“我知道 我是笼子里的一只猴子。但如果谁将手指放在笼子上,我就咬,狠狠地咬。”因为 劳伦斯经常萎靡得不能行走。戴维斯就坐在海滩上同他交谈。那年秋天天气暖洋洋 的,劳伦斯爱上了南方的海滨。他写信给玛丽亚·赫克斯利,描绘班多尔“日落时 分,沐浴着柔和金黄色的日光,半数的白舸在白色的暮光的海面上消融,西部玫瑰 红暮色中的棕榈树卷曲着树顶,粗壮深色的树柱矗立在暗色之中,朦胧的男孩的身 影奔跑着叫喊着,还有黄昏中簇叶下小小的一盏盏橙黄色的灯”。 这是一种抒情的昙花一现的时光。来年冬天,当劳伦斯回到班多尔,他写下了 几篇关于海滨的优美的诗章。而1928 年在班多尔,他却埋头为现给他每篇20 英 镑稿酬的伦敦报纸撰写两千字的文章:这些通俗的文章仅花去他一个半小时,并且 允许他轻易地谈论许多他曾用戏剧化的杜撰的文字来表达而感到苦痛不堪之事。尽 管他的出版商们对他其它小说或伊特拉斯坎研究成果催促不休,而当政府征收他版 税百分之二十、他的代理商征抽百分之十时,他觉得在书上不值得化费力气。 在班多尔的那年秋天,他的创作精力主要转向于短小的诗歌。关于这他在一封 信中告诉赫克斯利:“我已动手写一本感想录,我取题叫《三色紫罗兰》,一种结 构松散、短小的诗歌形式。弗丽达兴奋地说它是真正的打油诗——指的是感想录, 不是诗歌,尤其不是指抒情诗。”早晨他支坐在床上,戴着一顶窄小的非洲草帽 (“保持我大脑温暖”),创作这些《三色紫罗兰》诗。暗暗发笑时,他会把诗念 给来访者们听。 与此同时,在伦敦,他画展的计划在进行着,也是他给戴维斯一封信中提及的 一项新计划: 奥利欧利写信告诉我,芬弗罗里柯(出版社)的人将遴进一批我画品复制品的 代表作,这些画挂在多萝西·沃伦的美术馆等待展出。那将十分有趣。 而我没有直接听到什么消息。假如你写信给伦敦阿弗洛迪特那边人,可以提提 这件事——如果他们是芬弗罗里柯出版社人的话。因为事情将要办的话,我们在多 萝西·沃伦在纽约举办画展之前,得赶紧将画拍成照片。选代表作的想法真逗人。 我妻子颇令人痛心,眼睛上了火,我想得了风寒了吧。但她从未有什么不对劲 的地方,所以她若真的有点什么,她会很在意的。 12 月23 日,劳伦斯写了明显地是最后一封给罗尔夫·加德纳的信。罗尔夫· 加德纳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戈尔农场干“田园的修复”工作。劳伦斯现在是“快活 的,并且更是进行自我欣赏。”他祝加德纳顺利,同时对《查特莱夫人的情人》进 行防范,使其免遭加德纳的批评。他最后说:“这愚蠢的怀特·福克斯关于纯粹的 建设性行动的花言巧语全是一派胡言,至少十分之九肯定是要破产的!要不然,你 所有的建构虚弱地证明是破坏性的。”“愚蠢的怀特·福克斯的花言巧语”涉及到 了被加德纳的朋友“木工技术运动”头儿约翰·哈格雷夫所采纳的名称。这既吸引 着劳伦斯,又使他感到厌恶。 (有趣的是,哈格雷夫稍后引起了他对一位不久对政治长篇小说感到伤感的年 轻的美国人约翰·斯坦贝克表示称赞的注意。) 加德纳继渎在英格兰和非洲进行活动,情感总是为劳伦斯的教诲而不是为他个 人的模范所激起,当后者变得地地道道的法西斯主义者时,加德纳同哈格雷夫断了 交。甚至在德国,当那个国家“仍未被希特勒主义偏执狂所束缚时,加德纳和他的 同伴们“在考察中、在工作帐篷里、在节日里和德意志联邦的中心……寻找着活生 生的劳伦斯式的梦幻的真实存在。”那是(1943年加德纳在他《英格兰自身》一书 中所写的。1952 年11 月,加德纳在给本书作者的一封信中,对关于劳伦斯和他 们间的关系作了新近的、完整的论述。 这样全面讨论劳伦斯接近终点的生涯的论述没有不恰当之处: 今日想起他,我又想知道他身体的虚弱是否由他人生旅程中实质性的探究方法 所造成的?他经常对他的价值稀里糊涂,使暴躁的坏性子去破坏他的均衡感。早先 生活过去了,劳伦斯追求内在方面有多久了呢?我想这儿有些混乱不清。在把他自 己从启蒙运动柏拉图哲学式的理想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影响中挣脱出来的愿望的某些 方面,他可能在激冲的波涛中挣扎着。他比任何浪漫主义作家都转得远……但圣灵 的教义趋向于在他不是痛苦的时刻他既是批判性地又是神学性地返回的平衡。那就 是为何我总是喜爱《意大利的晨曦》的缘故:一本包含着所有他思想起源的意义深 长的书。 总之,当我在孩提之时,其时并不反对劳伦斯提出的解脱清教徒式的性的压抑 的看法,而反对理智抽象化的专制和分析科学设计出的宇宙僵死的观点。劳伦斯对 邓阿农尼齐奥的《人体解剖学》一书的引证给人印象很深。如上所述,在黑暗中, 他发现了力量的源泉,这是逼近我们文明的仲冬时期的黑暗,是更新的黑暗,是英 国中部和北部的黑暗。 “黑暗、真实、幼弱代表着北方”,坦尼森已写道。而劳伦斯以他辉煌的创作 承接着它,将它作为无形世界未加探索、不可测知的资源的象征,昔日史前人们居 住地和风景地的巫术的资源。它是出自他感官、用搏动的血肉表达情感的心灵的滋 养品。在此,所有其他的作家用生活习惯和传统的情感来描绘“社会的人”流尽鲜 血。撇开这些不说,除了他自己稀奇古怪的“思想倾向”的术语外,劳伦斯为人们 发现了超越原始、化学的性的太空的躯体和力量。并且就前景展望本身来说,他的 兴趣超过了人的个性,超出了社会集团。正如你会如此恰当他说:“他的前景展望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对身上带着创造行动的意欲的某人例如我本人来说,随着这 位勇敢的生活探索者和生活阐述者在我们世间的时代中稳步前进,它是何等样的一 种体验。鉴于他的书是从他手中融化出来的,人们能年复一年地分享他由他小说家 想象力富有想象而持续地设计出来的、使人激动而富有启发性又意味深厚的生活。 它是一种伟大的业绩。 那是关于劳伦斯在同时期所产生影响的最为重要的论述之一,吸收了多年深思 熟虑的观点(被一位1960 年成为多赛特郡长的人所指出)。在1929年,年轻之辈 对他们的老一辈企图扼杀之的劳伦斯帮不上多少忙。1 月7 日,劳伦斯把两本《三 色紫罗兰》手稿副本作为公务信件挂了号寄给他在伦敦的代理商。一星期后,他还 用挂号件寄发了为他绘画复制品书册所作的绪论。 至24 日,他开始担忧起这些文献来,因为它们还未寄到柯蒂斯·布朗处。在 知名度与吉克斯一样广泛的内务大臣威廉·乔因森·希克斯的怂恿下,手稿被扣在 邮局。吉克斯是一位在英格兰开始对私藏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本子横加搜觅的 宗教信徒。劳伦斯的代理商和出版商们埋怨探子们已注意到他们,警察也跑到他一 些朋友家里去。而秘密传播非常成功:至1928 年年底,劳伦斯告诉奥利欧利,《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总的赚头迄今为止是1024 英镑。 当1 月11 日劳伦斯从班多尔给布莱特·帕特莫尔去了一封友好的信、随便提 及在泼特—克劳伦斯所遭不便时,他并不知道她家那些天有一位官员来查访: 好久未有你的音信了,你消失了吗?从你那儿也未得到圣诞、新年的片言只语! 也许你过节实在忙不过来。不管怎样,我希望是这样…… 奥利欧利说,他已寄给你几本《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我希望它们能平安无事 地寄到。我告诉他寄数不要超过一打。现在有位书商想将书接收过去——荷碌恩红 狮街68 号的查尔斯·拉尔。如果我通知他下星期来你处取,你把书交给他,我想 他靠得住。 这里也没有什么新闻,只不过我的画可能将要复制成册。每次十畿尼。 我听你回音! 阳光明媚,今天下午我们坐着一条汽艇在海上转!当我们从灯塔那边起身,我 叫人掉转船身,我知道我们应该看看远处泼特—克劳斯的幽灵。 布莱特,你在哪儿? “布莱特,你在哪儿”?——她同理查德·阿尔丁顿在意大利。寄至英格兰给 她的几本书已被没收。就如1929 年1 月24 日劳伦斯告诉奥利欧利那样:“她儿 子(德雷克)写信对我说,一位探子模样的家伙也打电话到那儿。 柯特写信惊慌失措,也许生怕他们会查访他。而真正令人头痛的是伦敦警察厅 扣留了我寄给柯蒂斯·布朗的手稿——这些我们必须重新找到。”那次没收再度将 劳伦斯的大名带进国会。其时,劳动党在国内选举中获胜,提出了禁压的问理,或 许是受了威廉·霍普金的指使。2 月28 日,西莱斯特代表、代替因病缺席的埃伦· 威尔金森的F ·W ·帕希克劳伦斯提出了这问题。他问“在出版问题出现之前”, 内务大臣是否叫谁采取行动,将劳伦斯的手稿扣止在邮局中?”是否他将提供受将 书和手稿扣留、查禁指使的办事者的姓名、官职?这些人审查文学作品的资格是什 么?并且是否他将说明扶助作家和出版商的法令条文及被他的部下所扣留、查禁书 籍违法之所在?”乔因森希克斯与15 年前《虹》遭到禁压之时的约翰·西蒙一样 灵巧。如同西蒙一样,吉克斯以古代淫秽出版物条例作掩护解释道,任何都市警察 官或任何两位治安宫可根据誓后通告而发布搜查令,查禁任何“淫秽”书籍或画品。 对于这一点,年轻的劳伦斯在伊斯渥曾遇见到的詹姆斯·拉姆齐·麦克唐纳起来问 道:“尊敬的先生将明确的说明将法律施之于行动是谁的职责吗?”吉克斯答道, 警察有这权利,尽管他不想否认他自己的责任。1908 年邮政条令规定,邮政部长 必须“拒绝参加任何淫秽物品的转运工作。”1924 年斯德哥尔摩的邮政联想协定 同样如此规定。吉克斯说,手稿是在包裹检验线中被负责检查低价寄发的信件的检 查员发现的。吉克斯补充说道,劳伦斯的手稿被发现后,它被送至内政部,并根据 我的旨意送至检察官处。我听说这里面毫无疑问地包含着淫秽的东西,理应予以没 收。无论如何,我给两个月时间,允许作者提出不同的看法,如果他愿意这样做的 话。 帕希克劳伦斯还想知道,是谁作出这些东西是淫秽物品结论的。吉克斯答复道 :“首先,既然是这样的话,邮政部长作出决定,这是证据确凿淫秽案件。他然后 交给我,如果我同意决定的话,我就交给检察官。它根本不是什么文学作品的功过 问题。如果尊敬的议员先生有什么疑问,我将向他出示该书,它显然充斥着色情的 内容。”又如西蒙一样,吉克斯咬定不存在什么文学作品的审查。而且如同那次议 会争辩《虹》一样,这次争辩最终以询问邮政部长打开包裹权利的调子而逐渐消失。 不管怎样,如同大部分审查员一样,吉克斯使得他企图要禁压的做法看上去有 迷惑力。赛克1929 年1 月在伦敦出版了《三色紫罗兰》洁本。9 月,挪普在纽约 也出版此书,而删去了14 首使吉克斯心烦意乱的诗。劳伦斯安排一位澳大利亚的 朋友P ·R ·斯蒂芬森(明显地与书商查尔斯·拉尔有交情) 出一个全译本,尽管没有斯蒂芬森出版社鉴定的商标。他们定于1929 年6 月 出书,但结果等到8 月才发行。它包括500 本“固定”本数,外加50 本用日本精 制犊皮纸作装祯。接着,在欧洲大陆以相同的图版出了流行版。劳伦斯得感谢使得 诗章的报酬取得颇为可观的惊人成就的“愚蠢的书审官”;他从《三色紫罗兰》的 纠纷中,净得500 多英镑。 离开班多尔之前,他又好几次见到了里斯·戴维斯,并且接待了其他来访者, 其中包括朱利安·赫克斯利夫妇。2 月,埃达的来访使得劳伦斯为之消沉:他可以 “感觉到她身后所有那些中部地区的绝望”。她已年逾40,“多多少少同至今生活 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事业、房子、家庭,甚至庭园不再想要了”。这当然是不可 争辩的“妇女身上的器官问题”,而主要是由于太“单纯”而没有肉欲所致。 埃达离开班多尔后,再也未见到她兄弟。他,一位时常告诉世界做什么的预言 家找不出恰当的话来安慰他妹妹。他写信对她说,在那些凄惨的最后岁月里,他受 尽磨难,但他觉得他“正在趋向一种不同的、只有经历苦楚才能获得的“其它类型 的快乐:“这是一种旧式生活方式缓慢的绞动。在阳光下,我们将开始另一种忍耐。” 他渴望阳光:“班多尔地区遭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寒气,棕榈树和桉树也冻结了。 劳伦斯想去西班牙,而想去意大利的弗丽达表示异议,最终他们去了北部而分道扬 镳了,劳伦斯去了巴黎,弗丽特再次去巴登—巴登探望她母亲。启程前两天,劳伦 斯写信给厄尔·布鲁斯特:“我真正希望唯一的一件事是不要总是咳嗽,胸口、咽 喉不要痛,精神上也不要哀伤。为何上帝总是让我体内遭受痛楚?”大概一星期前, 他对莫里说:“我愿意老些,只要我的胸口不这样搔抓。”莫里自1926 年以来, 第一次写信请求劳伦斯出借一本《虹》给他在瑞士打算写一部研究劳伦斯著作的朋 友;莫里不想冒险寄给他赠送本。劳伦斯说,他自己的初版书已给偷走了。但他告 诉莫里,美国的重印本在欧洲能买到。莫里对鲍。利伐基地址有“不祥之感”——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就在那儿第一次大出血。他认为这信的口气是“友好的,但却 是悲哀疲惫的”。在信中,劳伦斯告知莫里,他正在考虑去马略尔卡岛,但“我没 有任何想去某地住下的强烈的预感——仅仅目前不去意大利”。 在班多尔的冬天里,正如我们所已见到的,作品还是丰富的,至少有短小的作 品出来。正如从给赫克斯利信中所引证显示出来的,关于《三色紫罗兰》,劳伦斯 无意有所寄托,但它们是他长时间思索、触感的一种发泄。在各种新闻体文章中, 他得自始至终地遵照文章的一定的长度,而《三色紫罗兰》则可以随心所欲地或长 或短”它们可形结一种单一的心绪或思想。他后期警句式的散文,在这些短小的诗 句中,甚至可成为较为充实的剧本(“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成为男人,/不要 是听从机器的猴子……”)他早期的长篇小说,往上推的《恋爱中的女人》并不通 常地包含着对人生和社会的归结;劳伦斯通过人物形象诸如作为小说有机部分的伯 金来戏剧性地表示或陈述想要说的。但在《袋鼠》中,劳伦斯开始连篇累牍地作说 教式的叙述。 甚至《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也开始如此:“我们实质上处于一种悲惨的时代, 所以我们绝对不想悲惨地承受它。”而且在这一劳伦斯最为独特、最频繁的、尽管 不是他顶峰期的最后阶段中,诗节中表述的就是这些粗率的、写法特别使他高兴的 格言。 为画卷所作的绪言,远远要比他在班多尔还在写的那些纷杂的文章来得重要。 在那篇绪言中,他着重探讨了现代法国和英国画家的作品,而后者则被清教主义所 牵制,被一种害怕带着梅毒来到欧洲的躯体的恐惧所牵制。这看上去几乎成了一部 赫克斯利的传记。当然劳伦斯很久以前在《意大利的晨曦》中谈到过这种想法。 他现在发觉,对躯体的恐惧将英国画家驱使到了风景画创作上,除布莱克(1757 —1827。英国前期浪漫主义诗人、水彩画家、版画家。——译注) 之外。并且十分令人吃惊地说,他自己“对风景画不深感兴趣”。的确,在他 自己的画中,人物形象是突出的,尽管远处有美丽的风景。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位 某些精雕细琢、写实的风景画的创造人却说,“梵·高(1853——1890。荷兰著名 画家。后斯印象画派代表人物之一。——译注)骚动的人的躯体——全是一种劳伦 斯式的质性——在困扰着他。 他认为,法国画家对性的处理太卫生了,尽管那比起盎格鲁撒克逊的整个“毛 骨悚然”的主题要来得明智。并且劳伦斯虽然感到雷诺阿(1841—1919。 法国画家。印象画派成员之一。——译注)“有点平庸”,可他欣赏他:“你 用什么来画,大师?——用我的阴茎,该死!雷诺阿并不企图要摆脱肉体。”关于 塞尚(1839—1906)法国画家。后期印象派代表人物。——译注),劳伦斯写了大 量文章,他的杰出之处主要表现在技巧上:他认为塞尚在其人物肖像画和苹果画中, 未能如愿地突出肉感。他永远不能“冲破思想观念可怕的玻璃屏障去和生命进行实 在的接触”。 如果说,在那篇文章中劳伦斯是批评英国、法国画家的话,那么他在班多尔为 爱德华·达尔伯格长篇小说《底层的狗》所作的另一篇序言中,则是回过头来对美 国画家作骇人的一瞥,他把小说当作“排斥意识中的最后说明”而不加重视。但书 还是有价值的,它显示出了心潮的流动,使欧洲生气勃勃且是她最完美人性的相互 间同情的温暖、个体自发的而在成千上万热烈的细流中时常撞击着的潮流,看上去 未能在美国土壤中存留……一旦心碎了,人们变得暗中互相倾轧,而他们发展社会 的慈行”。 在美国,害怕肉体紧张到了极点:“人们暗中的肉体排斥是由于美国‘抽水马 桶’、卫生设备、厨房、洁白的瓷器和防腐剂的至善至美。而它在诸如那些关于‘ 口臭’或呼吸不良的令人敬而远之的广告中显露出来。”现在美国的排斥倒向欧洲, 污染着那儿的民主。“旧流绝断了,人们可有一点时间用超越主义、和惠特曼式的 “同化”来扩充自己……人们不受他们肉体的影响,向前翱翔,直到精疲力竭为止。 一旦精疲力竭,他们挣扎着不是重新落在他们肉体中,而是落在肉体运气的赌注上。” 劳伦斯从班多尔出发去北部时,准备出《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巴黎版,继续与肉 体的忌惧作斗争。3 月10 日,他写信给奥利欧利: 我们早晨动身。在巴黎的地址是:巴黎、巴德蒙特帕纳斯,弗塞勒斯旅馆。 往那儿寄封短信给我。 当然,奔波中咽喉发炎。格罗弗斯先生说,不管怎样,他将与我合作,出一种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版本。我想自己来印刷,让他们去干,出版和发行工作, 这样事情掌握在我的手中。现在想出一种小型的厚厚的袖珍版,售价60 法朗。这 样大家可便于携带。你觉得如何?我将力图把事情办得快一些。 自从我收到你信之后,看起来相隔了很长时间,你好吗? 要是我不突然间感到相当不舒服有多好。弗丽达准备径自去巴登—巴登两个星 期。 (另外),他们说现在有种德文非法翻印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