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绘画、随想录和龙胆 劳伦斯在巴黎住了将近一个月,着手在搞每本售价为60 法朗的《查特莱夫人 的情人》“通俗”版的出版工作。他走访了西尔维娅·碧奇的莎士比亚书店,发觉 她不感兴趣:毕竟她出版过另一本著名的禁书《尤里西斯》,而那是“一种竞争的 显示”。最终,一位与整容专家海伦娜·鲁帕恩斯坦结婚的美国人爱德华·泰特斯 承担起《查特莱夫人的情人》通俗版的出版工作。 劳伦斯撰写了《我同裘利·罗吉的争论》的绪言。书在劳伦斯离开巴黎后的5 月出版。 在那儿,他拜访了住在絮伦的赫克斯利一家。3 月18 日,他给奥利欧利写信 说:“其地非常幽静,阳光充足——絮伦是一块宁静美妙的小地方;美妙在于它靠 着河流,而没有其它事物。至于将来,“我不敢肯定我们是否将去西班牙——我是 想去的,但弗丽达极不愿意去。所以或许我们只能妥协一下,回意大利去”。 在赫克斯利家中、在巴黎弗塞勒斯旅馆,劳伦斯病倒了。住在旅馆隔壁房间的 里斯·戴维斯听到他在晚间令人窒息的咳嗽声,而当戴维斯穿过互通门时,他发现 劳伦斯在床上痛苦地翻来覆去,“就像一个暴怒中的希腊雕像。”当戴维斯建议去 请医生时,劳伦斯对他大发脾气接着安静了一些,仿佛他已驱逐了罪恶的灵魂。 弗丽达到后,他病有起色,去了欧奈隆维纳,最终见到了几乎是神话之中的克 罗斯比夫妇,他们住在穆兰都苏莱尔的森林边上。卢梭在那儿居住过,卡格利奥斯 特罗在那儿举行仪式。在卡莱斯·克罗斯比生动的自传《热烈的岁月》中,以她犀 利的目光和笔锋回忆起“劳伦斯变化无常,严峻而充满智慧,而弗丽达则好面子, 爱使性子,充满傲气”。 在那黄水仙季节,卡莱斯和劳伦斯坐着驴车出去采集勘察植物。劳伦斯“用一 块披巾裹住膝盖,竖起领子,柔软的帽子拉向灼热的眼睛”。在厂房里,哈里·克 罗斯比坐着写作,弗丽达放着留声机,“在她莫名其妙地录音后,劳伦斯一阵恼怒 打断了录音”。(弗丽达回想起在1930 年劳伦斯去世后不久的一封给卡莱斯·克 罗斯比未公开、未注明日期的信中写道:“去年大约在这个时候,我们同你呆在厂 房中,那个周末对我来说如此生动活泼,洛伦佐和哈里都这样生气勃勃。并且我见 你穿着水手服,戴着哈里送给你的手镯。”) 或许劳伦斯两口子在去哪儿的问题上发生过争执。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劳伦斯 肯定是获胜的。因为4 月6 日他奥利欧利的信中提到:“我己与泰特斯结清了帐, 明天早晨我们动身去西班牙。我想摆脱巴黎,这么吵闹、肮脏、紧张,再没有一丝 快乐。”在他和弗丽达到里昂、阿维尼翁、佩皮尼昂、巴塞罗那远足后,他从帕尔 马都马略尔卡的普略圣波阿方索旅馆写信给奥利欧利: 马略尔卡这个岛颇像西西里岛,但没有这么美丽, 而且死气沉沉。但它从尘 世中摆脱出来而处于另一世界的南面的海有特色。我喜欢那海——宁静对我是有益 的。或许我们将住上一两个月,然后去意大利,找一所度冬的房子。弗丽达决计不 去西班牙,甚至不愿试着学学西班牙语。所以我想秋季我们将回意大利。但我喜欢 这儿寂静——这么幽宁,人们全然没有什么紧张不安——任何人都不紧张。我真的 希望你保留你《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最后售卖的钱额以支付邮资,我希望现在我们 双方完全公正不吃亏。 不久,劳伦斯对马略尔卡岛感到厌倦:至4 月24 日,他所欣赏的镇静悠闲的 人们变得“死气沉沉、僵木”。他对戴维斯说,他不能忍受“有点像英国城市里的 他们西班牙式的面孔、僵死和令人讨厌的假面具”。他又病了: “我的牙齿像打响板似地打战——那是我所做的唯一的西班牙活计。”他承认, “总的来说,居住在意大利最适宜,法国其次。弗丽达胜利了”!带着再度去意大 利的心绪,他从马略尔卡岛给奥利欧利写信: 我们仍住在这儿,很愉快。不是暑气冲天,而是寒意逼人。但我根本不愿在这 岛上生活,人们都一样的呆板,气氛颇为沉闷。我更喜欢意大利——当然,弗丽达 也如此。我想我们将住到月底,然后去西班牙的阿利坎特、格拉纳达、塞维利亚和 马德里作短暂的旅行。然后我想回意大利,看看房子。 弗丽达提出去拉哥第加达,那儿可能不错。可我觉得我喜欢靠海。玛丽亚和阿 尔德斯要我们在面海的山区之中的玛萨一卡拉拉后面找所房子。我喜欢那样。所以 我们大概会去玛米堡,然后从那儿乘车去看一下是否有房子。如果你听到什么消息, 请记一下,我要一所房子——不是只有半间的,就像在米兰达一样。不要太大,要 有个花园,假如我找到中意的地方,我愿住上几年,装饰一下,也许安上集中取暖 装置。如果你碰巧来玛米堡,务必坐车来找我,我来付钞。或者,如果你听到佛罗 伦萨周围的山区有什么好的住处,通知我一声。我要找块地方。若可能的话,我们 可能保留着。这么有不少合适的住房,但我不想要。 关于我们《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唯一的消息是,我收到了一张劳伦斯·格翁 姆8 本书68 美元的支票。所以把他划掉。现在假如我们能使米勒和吉尔、还有 (书商)戴维斯付清,我们就不会干得如此蹩脚。泰特斯在巴黎已将印版搞好了, 我想这星期他们开始印刷。所以化不了多少时间。他寄给我一张样稿,缩小了,看 上去很好。伦敦有一位男士谈起在那儿印500 本——在伦敦由自己来印刷,正好是 当着吉克斯的面。不知道是否成功。赛克正在整理《三色紫罗兰)删去大约有一打 诗歌。斯蒂芬森已寄给我9 幅画的样张,其中有些不错,而有些非常模糊,衬度非 常弱。 劳伦斯在马略尔卡岛逗留。5 月26 日,劳伦斯写信给里斯·戴维斯,“六星 期中,这封信是我对文学最为重要的贡献”,尽管在马略尔卡岛他写下了一些阿尔 丁顿和奥利欧利在他去世后收入《最后的诗章》的《更多的三色紫罗兰》。在其中 一首诗中,他提示乘坐当地的电车对旅游者来说是冒险的。 他讲起一位脸色阴沉的妇女戴着“一条时髦的黑色的披巾”,这使她一半像圣 母,一半像艾丝塔特(希腊神话中的爱情女神——译注)”。她黄褐色的眼睛突然 间闪闪发亮地打量着他,好像在说他同她可以一起堕落:“她能保持她的罪孽/她 可以同某些结实的西班牙人犯乱/犯乱我不感兴趣。”弗丽达也在电车上经历了不 可思议的冒险,正如劳伦斯5 月26 日给里斯·戴维斯信中一节所说的那样:“在 电车上,一位男子在弗丽达的屁股上拧了一把——我不在那儿。我没有告诉她我把 这事告诉给了你。所以她鄙视用马略尔卡岛话写成的每封信,而在6 月4 日,她执 着要去意大利,去马赛。 不管怎样,在那儿,她易受惊的臀部决不会被拧掐了。 但弗丽达在6 月碰上了一件更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她的踝关节骨折。在醒暑炎 炎的一天,弗丽达在海上冲浴,她朝岸上看时,吃惊地发觉一位骑在马上、穿着华 丽制服的军官正盯着她看。她惊慌失措,往一些礁石攀爬,她的一只脚陷入了一个 覆盖着海藻的洞里,她的踝关节骨折了。她倒下了,痛楚不堪。军官跳下来,爽快 地让出了他的马。劳伦斯赶到了,叫几个男士用一辆车将她送到旅馆。踝关节的伤 在一段长时间里给弗丽达的行动带来不便。 弗丽达去伦敦观看劳伦斯的画展,而且叫一位在帕克莱恩的专家来治疗她的伤 痛。劳伦斯6 月18 日离开马略尔卡岛去玛米堡,和赫克斯利一家住在一起。但在 离开马略尔卡岛之前,他必须向一些人否定大意是他已赴身黄泉而在英格兰传开来 的消息。他对作为现在和将来劳伦斯财产的代理人、当时是柯蒂斯·布朗代理处成 员的劳伦斯·鲍英吉尔说,他“只是还”不想上天堂。他要埃达放心,“愚蠢的报 纸,“正”巴不得宣布某人死亡。可他们操之过‘急’了。’其中最有意义的信是 他写给莫里的一封,也是他所有写给昔日朋友信中的最后一封信。当听说劳伦斯病 情危急,莫里便来马略尔卡岛探望他。但劳伦斯说:“你所说的你爱我的我不是我, 不过是一尊你自己所想象的偶像而已。请相信我,你并不爱我,我是你天生讨厌的 动物——就像林德一家,斯奎尔一家、埃利奥特一家和古尔德一家讨厌他一样。” 劳伦斯坚持说他与莫里相互间并不了解;他们在过去的岁月已分享快乐的时光,因 为他们都“有点”假装着。但最终劳伦斯和莫里属“于各不相同的天地,属于互不 相干的意识路子”。劳伦斯表示他的健康“很糟糕”,尽管他不愿死。而莫里则必 须接受这一事实,他们再次见面是没有好处的:“即使我们的灵魂长存不朽,我们 也将在不同的地狱寄寓。”在那时节奏轻快、短小的《更多的三色紫罗兰》诗中的 《多年后的通信》一首中,劳伦斯写道: 一位男士写信给我:我们错过了,你和我。 我们意味着对对方都有重要作用, 而我们错过了。 一错就是一英里距离, 先生! 因为赫克斯利一家在玛米堡的小房子挤满了,所以劳伦斯移到了吉利安尼的一 家膳宿公寓。他6 月23 日给奥利欧利的信中描述那儿“宜人而凉快。 我们在门外一棵大梧桐树下用餐。玛米堡根本不热。阿尔德斯和玛丽亚真是不 错,非常健康——我也好多了,尽管仍咳嗽……我听说画展是成功的,但批评家令 人生畏——某些画品出卖了,我尚不清楚卖了多少幅”。劳伦斯叹息”可怜的雷基 (特纳)为他的朋友们举行了葬礼!(查尔斯·埃林厄姆)·布鲁克斯去世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你认识他吗?道格拉斯认识他。”几天后,劳伦斯告诉给奥利欧 利关于一位来自美国的劳伦斯崇拜者的情况:“我已写信给玛丽亚·克利斯蒂娜· 钱伯斯——或许她将来此地。”钱伯斯夫人,一位住在长岛的墨西哥妇女,《文学 摘要》编辑的太太。她在跟奥利欧利大约一年的通信中,曲曲弯弯地绕着她的路子。 她已跟劳伦斯谈起美国海关扣留《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一事。1928 年8 月30 日, 劳伦斯在给奥利欧利的信中说:“钱伯斯夫人我从末见过。留一张大照片,看上去 倒挺迷人的——可怜。”她的名字醒悟而在回响:玛丽亚·克利斯蒂娜立即使人联 想起劳伦斯近期在《劳拉·腓利宾》中所勾勒的美国姑娘玛丽·克利斯蒂·休斯。 当然钱伯斯的姓氏拨动了昔日的回忆。而她来玛米堡拜访简直是不愉快的。正像弗 丽达在1953 年5 月26 日一封信上所说的:“玛丽亚·克利斯蒂娜·钱伯斯逗留 的时间不长,我记不太起。”此时,弗丽达写信给梅宝·洛汉说。劳伦斯害怕见到 钱伯斯夫人:“他这么虚弱,任何动感情的事他是承受不起的。”在玛米堡,当劳 伦斯观看别人在海上冲浴时,心绪黯然。以前两个夏天可怕的内出血后,他不敢去 冲浴,出血显然是由于他在那儿游泳的缘故。他冷眼旁观着玛米堡,写下了若干首 《更多的三色紫罗兰》的讽刺诗,讥讽“大声叫嚷的游泳者“和”海浴者”(“呵, 诱人蓝褐色的肉体,它们还是作为杜仲胶的好”)结尾写道:“他们声称躯体是健 康的,而看上去却一钱不值。 /只有双眼到处在缠绕、搜寻,好像在问:那么生命在何方?”这种严峻的口 气在给奥利欧利的信中也有所流露。信中还谈到了钱伯斯夫人的来访和劳伦斯今后 的打算: 玛丽亚·克利斯蒂娜把我拖得相当疲乏。明天她将去比萨,在那儿宿夜。 星期五即去佛罗伦萨。她将于下午1 点15 分到达,但我想你不必去接她,如 你愿意,请在星期五下午1 点15 分之前替她在摩登诺租一间房间。她可以租马车 去。 我希望我能在星期六乘坐同次列车抵达。我能真的同你们一起住在你们的寓所 里吗?我愿意这样,不要到车站来接,这容易使你急急匆匆的。 遗憾的是,用餐时的气氛是沉闷时。这儿玛丽亚和伊冯·弗朗契蒂对典礼官非 常无礼——但是突然之间玛丽亚改变了态度,屈尊俯就地变得愉快起来。他们仍想 知道你同阿尔德斯什么时候去蒙特卡蒂尼。海滩上的一些人都可怕地意识到了他们 自己和他们野兽般的肉体。好,我为将能摆脱女人、女人、女人的氛围而感到高兴, 再次前来看你。 7 月6 日星期六,玛丽亚·赫克斯利驱车送劳伦斯至比萨,在那儿他登上了去 佛罗伦萨的火车。他对举办画展前夕伦敦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自从画展举办以来, 确切地说,三周前画展已开办,观看的人次达12000 至13000 。 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向内务大臣提出控告。这次不再是吉克斯(他已成为布伦特 福的公爵),而是约翰·R ·克莱因斯,他在那年春天在新的工党政府中接替了这 一职位。克莱因斯对他的自由言论得意洋洋,但当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时,职权掩 盖了一切。7 月5 日,侦探监察员戈登·黑斯特和侦探警官托马斯带领六位警察来 搜查美术馆,他们搜去了13 幅画,对此丽贝卡·威斯特认为,这种“可恶的事情” 是“一种令人愤恨的缺乏均称感的行动。六位警察应拿12 幅画,多拿一幅则是一 种过错”。 警察还抄走了四本画品的复制品和一本乔治·格罗兹的《瞧!这个人》(这样, 希特勒作为一名艺术批评家而提前出现了)。但经多萝西·沃伦(她已成了菲利普· 特罗特的太太)劝说,他们没有没收路易斯·阿拉贡的译作《捕猎幻兽》:她解释 说它是儿童读物,尽管用狠亵的法文排印。当警察听说布莱克101 年前已离开人间, 他们也就允许保存他的某些复制品。但劳伦斯的13 幅画和有伤大雅的书籍却被送 至马尔博罗街违警罪法庭地下室。于是它们将遭到焚毁的谣言在伦敦纷起。与此同 时,沃伦美术馆以剩下的画和几幅埃达·克拉克从米兰达带回的“无伤风化”的画 品举办了画展。 在意大利,劳伦斯遭受了1927 年在玛米堡相同的经历。当他抵达佛罗伦萨时, 他就病倒了。短短几天中奥利欧利以为他可能不行了,所以恐慌地打电报给弗丽达。 劳伦斯住在奥利欧利的寓所闭门不出,而被隆加诺格格作响的车子噪声所打扰。10 月10 日,他在致玛丽亚·赫克斯利的信中说,他得知了画品遭查禁一事,“其它 没什么,就一个电报”告知他画被禁封,“并且受到被烧毁的威胁——死刑判决。” 他把自己的病归结为“星期五在海滩上坐得太晚了”的结果。 劳伦斯考虑回巴伐利亚,他的病刚痊愈,麦克斯·莫尔就邀请他去那儿。 但在13 日他写信告诉莫尔,弗丽达“突然”抵达,想“先去巴登—巴登她母 亲那儿,然后或许在9 月份回巴伐利亚。”当他听说弗丽达正在路途中,他的病有 了起色。她刚到,不管依旧疼痛和颤战不稳的脚踝而显得充满活力,他的病全康复 了。弗丽达尽管担忧地下室的潮湿会毁坏这些禁封的画品或画会被警察焚毁,但她 享受到了伦敦的乐趣。在那儿她感到“像希巴阿刺伯南部一古王国——译注)的皇 后。艾格·卡恩请她吃了一顿饭,并且示意他可能在巴黎举办画展。她第一次感到 她的三个孩子“全”同她在一起。“我的儿子蒙蒂跃跃欲试,要与警察较量一番— —兑: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7 月14 日,劳伦斯写信给多萝西·沃伦,告诉 她宁愿让他的画被烧毁,而不要与警察妥协:“对我来说,我的画是神圣的,为了 英格兰的自由,我不愿将其烧毁。我是位英国人,我为英格兰的自由尽自己的一份 力量。而我已活了大半辈子了,我首要的信念是我的男子汉气概,我笃实的言论将 是不可亵读的,是超越国籍、不受其它什么约束的。为了改变一项英国法令而承认 我的画应予以烧毁,将是承认对我最不信任的境况所作出的牺牲。”又说: “假如我能阻止它的话,不再有折磨,不再有苦难,不再有无休止的死刑判决。 每种折磨引出一条致命的命运锁链,每种苦难是一条缠绕人类家庭的拉奥孔的蛇。 去它的。”7 月16 日,劳伦斯病愈去了德国。这恐怕是道格拉斯在《回顾》中曲 解地进行回想的出发点。劳伦斯邀请奥利欧利和道格拉斯去吃一顿辞行的午餐,点 了名贵的菜和酒。接着当他们未用完餐时,劳伦斯忽然惊叫起来:他和弗丽达会误 了火车的。道格拉斯对这一圈套已有准备——他近来诱使劳伦斯替他和奥利欧利付 些饮料账(“赢得他尊重的最好办法是让他遭受诸如此类小小的损失”)——但在 午餐的一片混乱中,道格拉斯捡起了账单。道格拉斯回忆道:在车站上劳伦斯没有 再提起此事。“当列车启动时,我察觉出——可能是我的想象,一丝怪笑浮现在他 苍白的的脸上”。 7 月22 日,劳伦斯自巴登一巴登写信告诉奥利欧利,也许《查特莱夫人的情 人》的初稿可由赛克和挪普负责出版:“我相信此书几乎没有任何胡说八道的地方。 没有提到阴茎,实际上事情变得几乎是无根无源的。”奥利欧利有手稿:“我希望 你瞄瞄所谓的淫秽的部分,看看到底淫秽到何种地步。 我敢肯定几乎连轻描淡写的地方都没有。我肯定我能删除个别美中不足之处, 但我们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我不能删,甚至绝对不能动手删。”一星期后,他 从山区高处库霍斯普拉格(贝布)写信给奥利欧利,那儿是弗丽达和她母亲硬拖他 去的: 我已改完了(拉斯卡)的校样,正准备立即将它们寄回去。你可过过目。 是的,我收到了多萝西(多萝西·沃伦·特罗特)冗长而无聊的信,而从阿尔 德斯处只收到一张明信片,从你那儿什么也未收到。维克多·丘纳德在电话中的胡 扯烦人。画的案子要拖到8 月8 日,所以在此之前没事可做。 真想不到赛克不能提供所有订购骗人的250 本(《三色紫罗兰》,删节本) 的汇单——超额订购。他正在销售第三批1000 本的十分之六版本的普通本— —对诗歌这种本子很合适。 不必为寄送《罗盘》操心。顺便说一句,这是最后几本,现在停版了。 我将寄给你乔纳森·凯普编的我的《诗集》,替我同我其他书一起保存着。海 因曼正在搞一个花费昂贵的《爱岛的人》的版本,现付给我300 磅。 兰多姆出版社推销每本售价为4 美金的巴黎版《查特莱夫人的情人》,骗人的 东西,可怜!拉尔将在这星期将《三色紫罗兰》(未删节)整理就绪,但我要求他 等到8 月8 日画品的问题解决了——它们仍被禁封着,再出书。多萝西继续在搞画 展,真傻。 这儿淫雨连绵,寒气逼人,我只得裹着肥大的羽毛垫躺在床上取暖。我得了感 冒,简直恨透了。一两天内我们或许将去巴伐利亚,或许去科莫。我愿意呆在佛罗 伦萨。这儿这么冷,天气又糟透了。 泰斯特不要我出《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洁本——大家都这么想。 康普顿·麦肯色认为自己是小说中的中心人物,替劳伦斯付出300 英磅来阻止 海因曼要出《爱岛的人》的打算——这一损失简直不能改变他的脾性,《诗集》不 管怎样看上去结他一些满足,因为尽管去年秋天英国的评论调子显得极为冷淡。而 在那年夏天,美国的评论家们则对此书推崇备至,把劳伦斯看作一位举足轻重的诗 人。 在伦敦,亨伯特·沃尔夫在《观察家》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天才,但……》), 它是具有典型性的、对劳伦斯和他的英国同伴作家评头论足的、持对立观点文章中 的其中一篇。沃尔夫说,他是火山。尽管他能创作出“就肉体的力量和放荡不羁的 精灵来说英国别的诗作“不能与之匹敌的诗章,而表述出来不过是“溶岩,不是明 亮的灯光,因而待到它平息后,乡村遭到摧毁。空空如也”。莫里在《阿德尔菲》 中也持敌对态度,对许多诗作吹毛求疵,尤其是对后期的作品,尽管他还认为总是 成就“印象深刻”。 其时在美国的评论中,约翰·古尔德·弗莱彻在纽约《先驱论坛》上,珀西· 赫钦森在《纽约时报》上,路易斯·恩特梅耶尔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哈利叶 特·门罗在《诗歌》上,对《诗集》反应较为良好,尽管偶尔也听到美国评论中的 相反意见。弗莱彻热烈赞扬道:“当今所有的爱情诗人,无一能超过D ·H ·劳伦 斯。”美国的评论者中,他的老朋友哈利叶特·门罗的意见最为冷淡:“称得上奇 妙无比”,但技巧很粗糙。如果艾米·罗威尔活着的话,她将比这推崇得更为热烈。 但哈利叶特·门罗感到,在修订他早期诗作中,许多作品曾首次在《诗歌》上发表 过,劳伦斯将它们毁掉了——这一点已由菲列斯·巴特利特在《诗歌的进程》(1951 年)中和理查德·埃尔曼在他评述劳伦斯诗歌的论文《D ·H ·劳伦斯的成就》 (1953 年)中进行过劝导性的争辩。 就在(1929 年夏季美国的评论文章纷纷发表之际,冷漠的劳伦斯在他的山坡 往处开始创作与《三色紫罗兰》风格相同、以一种多刺的植物命名的一组新的诗篇, 这点他在一封发自巴登的库霍斯普拉格贝布给奥利欧利措词激烈的诗中谈到过: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原稿昨天收到了,谢谢你的寄送。当然,我仍不想出 一个通俗法本,并且怀疑是否我将自己去干。如果肮脏的众人没有胆量出现存版, 让他们息手。为何我要自己修削停当而便宜)这些下流胚!不管怎样,我讨厌这些 贪食的家伙。我不会把原稿寄至英格兰——将寄回给你。 现在我把美国版的《诗集》寄给你,请替我保存着。 我们住在这倒霉的山上,整天下雨,又严寒逼人, 可恶极了。但只能呆下去, 因为我岳母一想到下山就发狂。她说这儿对她非常适宜,给她这么多力量——这里 给我力量,力量!——她78 岁,发疯似地担心可能会一命呜呼。 她会看到我或其他什么人上天堂超过10 次,而得到一点更多的力量残喘几年。 天气这么可恶、可怕,我差不多要晕过去了。我从未感到这么消沉、压抑和虚弱。 这10 天时间,真可怕!一半是因为那可怕的老太婆、冰似的寒风、令人生厌的黑 树林,一半是因为所有令人沮丧、脑满肠肥的客人。的确,在如此环境下渴望生活 下去,人们会感到惊讶,我知道我没有这样。 明天我们将下山去,情况会好些。我们将在巴登—巴登利希滕斯尔的罗文旅馆 住上一星期左右。那儿天气较好——我可以坐在客店里,男人们从山庄赶到此地喝 啤酒,吸旱烟,我可以摆脱一点吞噬着她们周围生命的老婆子们可怕的气氛。事实 上,老年和年长的妇人们可怕、可怕,贪婪地蚕食着所有的生命,而使得她们活下 去。她们对别的什么人上西天并不在乎。我知道,假如我43 岁去见上帝,而她年 至78 岁还活着,我岳母会私下暗自庆幸,她会感到一种邪恶的快慰。这种事的确 置人于死地…… 等我找到更舒适、惬意之处,你再将《洛伦佐医生》寄给我(原文如此。 案:原文动词〔sent:寄〕误作过去式——译注)。现在我除了写几首这时取 作《荨麻》的类似刺人的三色紫罗兰诗外,无事可做。我将把这些诗取名荨麻。 劳伦斯日常比起同实际上他所热爱的岳母住在一起要生活得好些。而弗丽达在 她直言不讳的传记中承认:“只是在最后日子里,我母亲她自己这么虚弱和衰老, 与极度羼弱的劳伦斯住在一起,他们彼此感到厌烦。”老巴伦英·比劳伦斯活得长 命,但她为他和所有他对弗丽达的用意而感到悲哀,弗丽达进一步写道:“我以为 劳伦斯离开人世后,她生存的意欲便离她而去了。”经受了住在山顶的折磨后,劳 伦斯不到7 个月便与世长辞了。其时,他看起来没有再给他的岳母写过什么。回到 巴登—巴登几天后,他向艾尔丝抱怨了这位“自作聪明的老人!”8 月3 日,他下 山来,这时离他画品的“审判”日期还有五天,也是法官弗雷德里克·米德年届82 岁的5 天之前。曾卖力地对《虹》起过破坏作用的、没有证书的专家赫伯特·G · 马斯克特冒充艺术评论家,诬蔑这些画品“粗俗、拙劣、骇人、丑恶和污秽”。带 着这在案记录,法官觉得阻止季托专家的辩护的做法是正确的。三位著名的艺术家 是:奥古斯塔斯·约翰、格林·弗波特和威廉·罗森斯坦。 而辩护律师圣·约翰·赫钦森只是哀叹:”我们只得等到1929 年一个所谓激 进的政府上台,新的审查机构在这一国家建立起来。”当赫钦森谈到达利奇美术馆 中的“维纳斯”时,法官米德插嘴说:“将这些画同达利奇“维纳斯”进行比较是 一件严重的事情。”他准许赫钦森作最为令人信服的辩护,但全然无用,因为“天 地间最杰出的画可能是污秽的”。不知怎么地,他没有化精力去断言劳伦斯的猥亵 是合法的,因为赫钦森提出把画品收回,保证不再展出;美术馆馆主将把它们运交 给劳伦斯。所以最终警察未将画烧毁。 但报纸继续声称劳伦斯是只淫邪的怪兽,而他照例振振有词地抱怨他没有得到 报偿。他将怒气发泄在《荨麻》诗集中和某些以后出现在为《最后的诗章》所节选 的《更多的三色紫罗兰》中的诗篇上。其中一首是抨击艺术批评家T ·W ·厄普的。 厄普在《新政治家》中怀着恩赐的态度来评论画品,招致劳伦斯尖厉的反驳:“我 听到一只小鸡叽叽喳喳在叫:/我叫托马斯,托马斯·厄普!”——他既不会画又 不会写,只会对别人指手划脚。 遭这些诗歌抨击的其他对象有“昏眊、娘娘腔的米德先生”、《伦敦信使》和 它的编辑J ·C ·斯奎尔,甚至是(13000 人中)来美术馆的观众,他们咯咯的笑 声和盯着没有遮羞布部位看的举止刺激着劳伦斯的写作:“但为什么,我问你?呵, 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也不是完全和你我一样吗?”在这类诗篇中,劳伦斯怒不可 遏,而这在他大部分作品中很少这样。在这以前,他在《袋鼠》战争章节中为所有 神经过敏的男人们说话时,偶尔流露出一种象征性的怒气。但只有在《荨麻》诗集 中和《三色紫罗兰》个别几首诗中,他怒气冲冲。在生命的最后岁月中,他被痛苦 地激怒了。 有时,他看上去火气比原来更大,如从佛罗伦萨给查尔斯·拉尔信中所表露出 来的。拉尔已寄给他梅纳尔的朋友西尔维亚·林德所写的。关于《三色紫罗兰》的 评论文章,她的丈夫数年前曾为贬毁《虹》卖过力。现在劳伦斯写信给拉尔:“你 该叫人写信结《每日新闻》,询问一下西尔维亚·林德是否故意引用错误—— 不要极其一本正经地去做(不要)去做 因为你痛恨人们 “‘不要’在她的引用中被删去。变得面目全非了。那就是他们所惯用的伤害 我的伎俩。”在这一时期的诗歌和信件中,劳伦斯一再流露出优愤的情绪,这当然 是事出有因的,而且这种情绪因病而加重。但他依然意气风发,就如《最后的诗章 》许多作品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1926 年,他撰写了一篇评述H ·M ·汤姆林森《幸运的天才》的文章(当时 并未发表):“一旦人造世界幻想的破灭,你仍可看到所有其他魔力、妙处和雅美 的实在。”这就是不朽和当然也是后期劳伦斯、《最后的诗章》作者的答案。 他的老朋友理查德·阿尔丁顿以后流露出(在他为《启示录》所作的绪言中) 他同情地理解许多劳伦斯已所表述的: 在劳伦斯之前,杰出的才智被伯格森怀疑过,无知的心理被弗洛伊德系统地阐 述过,整个欧洲文明的价值体系遭到托尔斯泰、尼采、甚至是陀斯妥耶夫斯基以他 们不同方式所作出的否定。劳伦斯同他们截然不同,部分原因是由于他是英国人, 而主要原因是由于他本质上是位诗人——一位因种种原因而发现他更为有效的工具 是散文的诗人。但,作为他的所处阶层和时代的英国人,他简直不能避免既是位传 道士,又是一位诗人。传道士易如反掌地博得全场的喝彩。从知识分子观点出发 (这是他们对他冷若冰霜、充满故意的缘故),劳伦斯根本的异端只是他将情感的 品性、知觉的强度和激情放置于理智前……劳伦斯不得已给予或想要给予的是一种 崭新的或是不同的情感、生活和爱情的方式,而不是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你不能 把他置于格套之中。当然,他也得思考——他是怎样成为一名作家的呢?而他作为 一名作家的问题是将这些他坚信不受有意识的才智支配的情感和知觉形诸文字,这 对于正着手对付自己的经历的劳伦斯来说太困难了,而对可能完全曲解他创作的作 品的任何什么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他把印第安人的歌唱说成是无知的意指什 么?他往常跟我们淡起的“肉体的生命”和“脆弱”究竟指什么?我可感觉到、你 也可感觉到他的涵意,但它们是不受简洁、明确的语句约束的。这些只有通过想象、 象征和劳伦斯擅长的引人入胜的描写才能表达出来。 1929 年8 月7 日,劳伦斯写信给希尔达·杜利特尔,她为她和她疏远了的丈 夫阿尔丁顿编辑的《意象派·诗集》向他索取某些近作。她明显地示意要见见劳伦 斯,但这位她曾将其写成梵·高一样的男人拒绝了见面的想法,但他确实封寄了一 些诗章: 你的信今天上午收到了。这儿仅有几首从赛克搞的《三色紫罗兰》中删下来的 用红笔勾划的样诗。这几首诗我已从书内封中抄出,改动一两句词,使其上口些。 现在合你意思去做——取你喜欢之作。你不会直正爱上这些诗的,但你不能从一块 石头中提取血液。 我们在这儿住上10 天左右。我想我势必去南部。我咳嗽真烦人。巴登这儿很 潮湿,水气蒙蒙的——天公不作美。 我不知道秋天我们将去何处,或许去意大利什么地方。自从我们见面已逾10 年,我们该说些什么?上帝知道!什么也谈不上,的确,说什么也没用。 那是我最后的确信。多说反而坏事,假设破损己发生的话。 道格拉斯在澳大利亚,不很好,感到不愉快。阿拉贝拉我听说在巴黎,她情形 根本不好,可怜的阿拉贝拉。 “可怜的阿拉贝拉,”在劳伦斯的信和小说中,他总是将她写成悲哀的,与快 乐的布莱特·帕特莫尔相对。至于希尔达·杜利特尔,“说什么也没用”——不顾 劳伦斯的断然拒绝,在她和阿尔丁顿编辑的《意象派诗集》中,她收了他6 首诗。 劳伦斯有时讨厌过去所作所为的人。她这么忍心隔断可能性、在进程中用民间格言 假设“破损已发生”的做法是不多见的。实际上,劳伦斯不相信希尔达·杜利特尔 的忠实:虽然他通常不忌恨,但他不能忘记几年前在同他们的几位美国朋友的争论 中,希尔达·杜利特尔是站在对立一方的。 而且,如前所知,劳伦斯对希尔达·杜利特尔抛弃阿尔丁顿而投入塞西尔·格 雷怀抱的做法表示反感。 在巴登—巴登的那年夏天,劳伦斯接受了气喘病治疗,而弗丽达日日按摩她的 踝关节。8 月12 日,劳伦斯写信告诉奥利欧利:“昨天晚上,弗丽达庆祝她50 岁生日——一个9 人晚会,还有鲍尔、特劳特、达克——好极了。”8 月14 日的 信上说:“我们早晨动身去巴伐利亚。我不知道为何我在这里会如此痛苦、凄惨。 我想是有许多身材粗壮、上了年纪的德国妇女坐在我胸口上。”他已收到了玛丽亚· 克利斯蒂娜·钱伯斯的信,她“住在纽约怪吓人的——像个罪犯似的被遗送到埃利 斯岛,如此而已。但她现在正乱哄哄地奔来奔去。”同一天,他写信给查尔斯·拉 尔:“我们何不办个小型的双周刊杂志,大约10 页左右,就和这张信纸差不多大 ——取名《爆竹》,登载讽刺小品文。就这样干。叫戴维斯和几位劲头粗的人帮帮 忙。让我们把爆竹放在他们椅子底下,把几枚曲弯的针放在他们屁股底下,不费吹 灰之力,不要任何借口——我们可用些笔名——找点小乐趣!”在巴伐利亚,劳伦 斯在靠近麦克斯·莫尔在渥尔大斯格鲁伯农舍的位于罗塔赫—埃姆—蒂根西的旅馆 边的一所小舍落了脚。8 月30 日,劳伦斯致信奥利欧利:“这儿我们又住在山上。 环境很迷人,很幽静,有牛和翻晒的干草,还有结在高高大苹果树上而突然间坠落 的苹果。我们在小客栈用餐,有一股牛味。真宜人。”但他依然想着回意大利去。 他又提到了弗雷德里克·卡特:“我正写信给过去我认识的一个人,他的作品《< 启示录>之龙》据我看来非常有趣。我想有朝一日你能出版。”卡特写信给劳伦斯 解释道,劳伦斯所听说和读过原稿的“龙”一书不是研究《启示录》的。而《炼丹 士之龙》(1926 年)则是附有某些注释、独有创见、对各书有助益的集大成者。 8 月30 日,劳伦斯答复卡特:“二稿不尽人意,从阶梯上走下几步,回到更 易于理解的水准。”但他相信“我们能把龙书搞成——代二畿尼出500 本甚至1000 本”。他们会让“斯蒂芬森和兰多姆出版社去印刷——如果不行,我们将和奥利欧 利一起在佛罗伦萨搞”。并且有合作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力所能及地 做补充注释工作——或者甚至接替你,将其续写完。”他希望卡特的构思不要“太 异想天开了。我相信,当你写作而不是构恩时,你感情会更真挚。”那次通信关系 的恢复是重要的,因为它使劳伦斯在这年的冬天在南部的法国海滨创作他平生最后 一部著作《启示录》。与此同时,他在罗塔赫撰写了最为重要的辩论文中的其中一 篇《色情文学与海淫》,从而转向抒情诗的创作。他也试图接受健康治疗,关于这 他在9 月13 日致奥利欧利的信中谈到了: 我正在接受治疗——首先是一天两次服砒霜和磷药。这使我觉得,我真正是中 毒了,所以我戒绝了。现在我只是进行食疗,不吃盐,多吃新鲜水果和蔬菜,用麦 片粥代替面包。我得说我感觉不太好。事实上,上两星期里,我健康状况相当糟。 或许我不适应高山环境。此地本身很不错,人人都惹人喜爱,而我却感到颇不中用。 我知道往山下迁移些,成感觉会好点儿。但在酷暑持续不退的日子里,这样做会显 得傻笨。我听说到处热浪冲天,这儿潮闷,气压很低,但不热。今天多云。所以我 翘首企望不久天会下雨。毫无疑问,接下去天气转冷,所以我们将要下山去。我们 可搭乘汽车去杰恩巴赫,其地靠近因斯布鲁克,所以我们将即刻在维罗纳下来…… 我猜想弗丽达告诉过你她的脚好些了。出于习惯, 她略微有点瘸,其他没什 么。正骨者来自邻近的乡村, 正好是位富裕的农夫。他用大拇指触摸,说:不错, 骨头脱位了!猛一扳,不到一分钟就完了,骨头正了位, 不可能滑脱。臼位骨头 饱插,2 月年她会始终走路有点瘸。我付12 畿尼给在帕克·莱恩的那位专家,在 巴登—巴登还有单据。医生就这么回事!一个大骗子。 好,亲爱的皮诺,我将兴高彩烈地来南部看你。希望我会振奋些,这儿对我没 有多少好处。 又及,请代我向道格拉斯问好,还有雷基。 砒霜草药的药方是由一位医生莫尔开的,而药是由慕尼黑生产出来的。 一天在罗塔赫,劳伦斯病情发作,以致弗丽达害怕他会死去。按照她的嘱咐, 突然间莫尔来了,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在渥尔夫斯格鲁伯的那天晚上,当劳伦斯正 同莫尔夫妇的孩子玩耍时,弗丽达平静地问孩子的家长:他们是否不怕劳伦斯将病 传染给小女孩。莫尔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任何人“怎能相信一切损害会来自劳 伦斯?而不足来自他自身,来自他工作,来自他疾病,来自他窘迫,来自我们时代 尖刻的批评。事事后面永驻着他生命茂盛和保留着的魔力。”劳伦斯试试莫尔一位 朋友的治疗,他以前是牧师,现在在慕尼黑开诊所,相信特殊食疗。安东尼·韦斯 特在他极有洞察力的论述劳伦斯的著作中说劳伦斯着了“一位巴伐利亚食疗庸医的 毒手,庸医和他的助手“还是将他打一顿再用食疗好”。这话大概是有道理的。” 当他去南部班多尔度冬时,他已日薄西山了”。 离开罗塔赫以前,劳伦斯写下了他第一首死亡诗、也是他所有最杰出诗作中的 其中一首的《黑暗中的光辉》,它以后取名为《巴伐利亚龙胆》:“不是人人家中 有龙胆/在沉闷、悲哀的米歇尔麦斯温和的9 月——使“日间昏黑、像冒着普路托 (希腊神话中的冥王——译注)昏暗青烟的火把”的龙胆,也是“出自地狱冥王的 府宅的黑灯”。这位沉湎于矿山的回忆中的诗人援引了草木复兴的神话: 给我一技龙胆,给我一束火把 让我用这青色、叉状的花炬自引 走下越来越黑的阶梯,那儿是青上加黑的青色。 那儿连普西芬尼(希腊神话中的冥后——译注)也去了,正好现在,从结霜的 9 月来到黑暗中醒悟着昏暗的看不见的王国 普西芬尼自己除了声音和一团看不见的黑影外被地府幽暗的胳膊所抱住,充满 着浓重阴暗的激情,在阴暗的火把的光辉中,黑暗投向丢失的新娘与她的新郎。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