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失望的家 在失望的深渊里,生下了这个婴儿。 拜伦大尉因为先前有过富裕而美丽的妻子,所以对于因为债务之苦而娶的第二 个妻子是失望了。他觉得她是个没有器量的女人,性格又是多么的下贱。只有一点 可取的财产,也已经无影无踪。这样子,还想把我带回深雪的北国乡下去,同都市 巴黎分开,同我和前妻共同享受过的那种豪华生活分开吗? “讨厌!讨厌!太平凡啦!”他这样地在法国的便宜旅馆里抱怨着。 拜伦夫人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梦想。 当初,她以为她得到了这位美男子、陆军军官的真正爱情。但是,结婚后不到 三天,明白了他不过是为了金钱而结婚,那时候她是多么悔恨和悲哀呵。但是,她 又怀着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他的心情。“除了死以外,我不能丢开那个人!”她是 怎样寂寞地在空闺里流着眼泪呵。 又还要供给他金钱。从父亲承继下来的财产、家屋通通搞光了。现在还要从这 每年只有一百五十镑的收入中,寄钱去供给他游荡巴黎的花费,那是太过分、太残 忍了。可是她一见他的面,又是那样的爱恋着他。明知道是假的,但是,一见到那 美丽的脸上浮现着愁容,而悄然向她请求的时候,她心里便想:就是饿死也要帮助 他。女人是生来做爱情的俘虏的。唉!这种种生活的苦难,再加上怎样也不能断念 的爱情! 将来,一家三口怎样过日子呢? 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要生下来呢? 呀,又在哭了。 “讨厌!”拜伦夫人那么高声地喝骂着婴儿。 毫无所知的婴儿,像着了火一样,“哇”的一声哭得更凶对丈夫的愤恨,一天 天发泄到儿子的身上。 后来,拜伦夫人回到苏格兰去,在临海的阿伯丁市上,租一间小小的房子住着, 苏格兰人的俭约习惯,使得这位只有一百五十镑收入的女人,维持着幼小的婴儿、 乳母、女仆的生活,有时还要填补丈夫的浪费。她的神经质一年一年地厉害起来, 并不是没有原由的。 拜伦大尉从法国回来了。但是不能够和神经质的妻子同住。虽然同在一个市上, 却是各自生活。有时候他来看看妻子,共喝一杯午后的茶罢了。 妻子被丈夫那双秀丽的眼睛注视着,在困苦中又向别人借了三百镑给他,自己 便年年代为偿付利息。每年一百五十镑的收入就减为一百三十五镑了,而她自己一 生从没有向别人借过一文钱,苏格兰人的俭约性,几乎是超人间的。 然而幼小的拜伦就每天都被喝骂,仆人和乳母也常常受叱责。到后来,连碟子、 茶杯都在屋里飞舞,新衣裳也哗啦哗啦地撕破。 拜伦三岁的那年,父亲又从母亲和婶母手里借到一点钱去巴黎。这便是拜伦看 见父亲的最后一次。 第二年的夏天,父亲在法国比利时边境的一个小县死去了。他跌到贫穷的深渊 底下。死的时候,只穿着一件上衣,没有衬衫,也没有领子。面包店、小菜店都再 也不肯卖东西给他。差不多是饿死的。直到最后,他没有终止浮浪生涯,到死还是 “疯子杰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