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任性的大学生 《闲散的时光》出版的时候,他休憩了一年。 后来忽然想念起学校来。那个月底,他回剑桥去探望了一次。 他一个人走在剑桥的小市上,经过的学生们,谁都不认得他了。连他住的那间 宿舍的小工也认不出他来。 因为他在一年间完全变样了。 少年时期,他是胖胖的、两颊略带红色、不很好看的孩子。 他从两年前起,尽力使自己瘦下来。 要瘦的办法就是节食和运动。 拜伦一生都实行着极度的节食。进了剑桥大学以后,尤其在骚思维尔做诗的时 期更是如此。他不吃肉,一天只吃一餐,啤酒也不喝。当饿得发昏的时候,便喝一 点苏打水,吃一点饼干。 并且做着剧烈的运动:斗拳,击剑,骑马,游泳。 因此他的体重减轻,瘦到差不多看见肋骨。两颊失去了红润而变成乳白玻璃一 样莹洁了。 现在走在剑桥街上的拜伦,是一个瘦削而白皙的青年。当时有人这样描写他: “他的皮肤像乳白玻璃的花瓶里燃着烛火一样的颜色。栗色的头发有着铜色的 光泽。长垂的睫毛之下,碧色的双眸澄明得像高山上的湖水。”这个美丽的青年, 稍稍曳着一条腿走路的姿势,反倒引起人们心里的美感和同情。而栗色的头发上闪 耀着“男爵”的头衔,不久,那碧色的眼中将辉映着“天才诗人”的魔力了。 他成了这么一个美丽的青年回到学校来。而且又是《闲散的时光》的作者。他 早已不是一年级生而是二年级生了。他回到自己的庄房去看看。才知道空着的一年 间已经租给一个叫马修斯的学生。当租给他的时候,教师对他说:“这房子里的东 西,一样也不可以损坏哟!因为拜伦勋爵是个脾气很坏的人呢。”马修斯很喜欢引 用“脾气很坏的人”这个说法,每逢朋友来玩,他就开玩笑他说:“握那个门的把 手要注意一点,因为拜伦勋爵是个脾气很坏的人呢。”马修斯是这么有趣,所以当 拜伦来和他相会的时候,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很意气相投了。在这房子里他还会见了 另外的学生门。去年是一年级生毫无威望的他,现在回来已是二年级生,而且有很 多同学读过他的诗集。 他发现自己被大家尊敬着。他决心再回到剑侨。秋天,他正式回到学校。已经 是最高级生了。他收回自已旧日的屋子,聚集自己喜欢的朋友,过起快乐的大学生 生活来。这时候他的好朋友是马修斯、霍布豪斯和戴维斯三个人。 马修斯是头脑明晰的读书家,又是很爱调笑的、生来的俏皮人,而且是运动家。 正是和拜伦恰恰合式的伙伴。两人一起游泳、斗拳、骑马,非常欢快。 哲学理论方面,马修斯比较擅长。他是个怀疑论者,心目中是没有宗教的。 这给了拜伦以很大的影响。生长在严格的苏格兰,被加尔文教义打进了幼年头 脑中的拜伦,内心深具有一种神的观念。但是,他是接近着口说宗教却过着放荡生 活的乳母,和吝啬而又粗野的母亲长大起来的,所以对于人生的伪善抱着反感。那 时在欧洲有极大权威的法国哲学家伏尔泰的无神论感化了他,但是他心里依然还有 着神的观念。现在却被马修斯的犀利的批判的头脑所粉碎了。 霍布豪斯是个可爱的青年。他也是博览群书,而又喜欢运动。他也是无神论者, 却又是认真的人。他是热情的自由主义者,对政治很有兴趣,对于牺牲的事业有深 切的关心。他起初不喜欢拜伦,但是做了三年级生的时候,他们却成为好友,并且 终生保持着他们的友情。 四人中的一个青年戴维斯,是个诙谐、口吃、冷静的人,富有警句和机智,又 是游泳和赌博的能手。本来讨厌赌博的拜伦,为了和朋友交际而到赌场去,总是大 输特输。 伴同着三个朋友,拜伦又过起快乐的大学生活。有时候从伦敦请来许多客人, 大开夜宴。应过而来的人都是赛马骑手、斗拳选手、赌徒、女人等等。 他这时候,除了两匹马、两条狗和一个仆人之外,又养了一头熊。学校当局问 他为什么要养熊,他回答说: “想让它投考公费生。”学生中享有名誉地位的是公费生,却尽是些没用的人。 把他们比作熊正是恰当的讽刺。但是,这当然会触恼学校当局的。 他一生都是胡乱地花钱。 他虽然这么乱用钱,但是,听见别人穷苦,他便毫不吝惜地拿钱给人家。 他每年五百镑的收入中,要拿二十镑给纽斯台德的老看守人墨瑞。友人艾德尔 斯顿因为没有学费而退学,想进伦敦商会的时候,拜伦便要出钱给商会,使艾德尔 斯顿做商会的股东。 因此,五百镑就不够了。从放债人手中借来的钱也像烟一样消灭。1808年1 月 他已经借了三千镑的债。像他写信给友人说的:“达到成年的日子,欠债恐怕要到 九千以至一万吧。”他的欠债在急速地增加着。 这时候,在他头上响起了一颗大作弹。 这就是对他的处女作的极其辛辣的恶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