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暴风雨来临 那个月底拜伦回到伦敦的时候,好像专门等待着他一样,伦敦全城开始了对他 的攻击。 这有种种的原因。 第一是因为他在上议院发表了为暴动工人辩护的演说,便指责他为“思想危险 分子”。第二是因为他做了赞美英国的敌人拿破仑的诗,便攻击他“不爱国”。第 三是因为他和姊姊两人同住在古堡内,便诽谤他”生活放荡”。 但是,比这一切理由更为重要的根本理由,却是他的冲天的名声。尤其是他被 伦敦妇女所崇拜而引起的男人们的妒忌心。妒忌的话,当然不好出口,所以伦敦的 绅士们便在“爱国”和”道德”的名义下,开始来痛击拜伦了。 如果是政治上的理由,那么,自由党领袖福克斯不也是偏向法国的么?如果是 道德上的理由,那么,这些贵族绅士们的丑事秽行又怎么算得清?可见,这些都不 过是借口罢了。 拜伦犯的罪不是政见激进,也不是和女人的关系,更不是偏爱拿破仑。 而是他的天才,他的美貌,他的大胆。 等待着机会的敌人——他们人数像海边的沙粒一样多——一齐站起来狂叫: “埋葬拜伦!”最直接的口实是他攻击摄政王的八行诗。那是他不顾出版商墨 瑞的反对,坚持附印在《海盗》书中的。 嚣张的责难出现在报纸上面。他们仅仅攻击他的诗还不满足,又攻击他的政见, 他的人格,甚至于痛骂他的破脚。 他的朋友们气愤不过,都怂恿他提起诉讼,控告他们毁谤名誉。他说: “对于同类的人,我会感到愤恨;可是对于这些小虫,我却不会生气。”这些 卑怯的恶骂,反而使他的声名沸腾。对于那时候统治阶段的保守主义和高压政策抱 着反感的一般民众,看见上流社会攻击拜伦,他们便热烈地声援他。这就是《海盗 》出版的当天卖出一万三千部的原因。 那时候的一般大众觉得:所谓“独立不羁”的诗人们,都去献媚权门豪家而舞 文弄墨。但是,现在他们发现了勇敢地为民权、为自由而呐喊的热血诗人。他又偏 偏是一位名门贵公子。多么古怪的人生! 几年前世人把他当做恰尔德·哈罗德,现在却把他看做海盗康拉德了。 正像那个把整个社会当作仇敌的侠盗一样,现在的拜伦被看作是向一切凡庸道 德和专横统治挑战的自由战士。 拜伦终生都是伟大的反叛者,悲壮的反叛者。 由于他那强烈的个性,所以,他住在称为“社会”的墙壁内,便感到像在牢狱 中一样的不自由。这样,他便用他的天才和勇气,尽力冲向那坚固的墙壁。他流着 鲜血,向传统、向凡庸道德习惯、向世态、向世人的评论展开战斗。 这是悲壮的战斗。 却不是无益的战斗。因为那已经是日夜燃烧在人人胸中的感情。只因为害怕去 做,许多人都默然忍耐着。当一个勇士挺身而出,开始反抗斗争的时候,天下人便 都喝彩声援了。 拜伦现在被他所隶属的贵族社会所抛弃,而被不是他所隶属的民众社会所欢迎 了。 不久,他将被他的祖国所抛弃,而将被不是他的祖国的欧洲大陆各国——不, 将被全人类所欢迎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