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3)
朱德将军,毛的老搭档,无疑与毛关系和睦,当红色“土匪”贺龙不久之后带
领他的部队从南方进入陕西这个根据地时,共产党在陕西集中领导权的过程也就完
成了。所有使共产主义决定性地走向全中国的工作已在这个西北根据地准备就绪。
“1936年12月12日上午,保安出现了不寻常的活跃情景。”奥托·布
劳恩李德后来追述道,“毛的住地同党政军最高领导人进行联系的电话铃声急
促地响着。就连习惯于夜间工作、次日睡到中午的毛泽东也一大早就出来了,周恩
来来到他这里,过了一会儿,洛甫、博古和其他几个人也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紓紛矠发生了毛泽东、蒋介石争夺对中国控制的22年斗争中最富有戏剧性的插曲
:北方的主要军阀之一*——在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持“中立”态度——在蒋总司
令到西安视察的时候扣留了他。
所谓“西安事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世界,惊动了各国朝野。毛很激动,要
求把蒋介石押到保安来就他对中国人民欠下的债进行审判和惩处。但斯大林持不同
的看法,他打来的电报称,蒋介石是中国建立抗日统一战线中惟一可能的领导人,
因而毛应争取使蒋得到释放。*
毛派周恩来去西安,以使事件朝着有利于共产党的方向发展。12月19日为
安慰斯大林,毛致电蒋介石,敦促他召开各党派会议,讨论联合抗日的政策问题。
周恩来后来说:我们一个礼拜都没有睡好觉……这是我们一生中最难作的一个决策。
最后,这个军阀在蒋总司令许诺与共产党停火、更坚决地抗日、更民主地管理
中国之后于圣诞节释放了他。毛在如何处置蒋的问题上无法压制政治局内的分歧,
但国民党领导人至少在现在公开表示为了共同的目的要与共产党合作。
与此同时,红军扩大了地盘。它占领了延安,因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首都移
到这个较大、较方便的城市。延安是座古城,面临一条河流,周围都是黄土山,窑
洞都是凿山修建的。延安是座集镇,有很多历史古迹,包括一座建于宋代的宝塔。
在延安,毛搬进一处有3个房间的住所,还有一个“胜利花园”,园里种着蔬
菜和烟叶。后来在日本飞机开始轰炸延安的时候,他又搬到杨家岭山上一个完全防
空的大窑洞里居住,但他仍在原先住的地方开会。奥托·布劳恩回忆说:“住在窑
洞里非常舒适,冬暖夏凉,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防御日本飞机的轰炸,只是跳蚤
和老鼠使我们很伤脑筋,以后我们慢慢地习惯了。”紓紜矠
但毛的个人生活并不美妙,他的妻子贺子珍从来没有完全从她在长征路上可怕
的经历中恢复过来,长征途中她正要生毛的第四个孩子时突然遭受空袭,受伤很重。
她到陕西时,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的状态:6,000英里路她多半是在担架上
度过的。在毛的新大本营她也从来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她曾经被说成是执拗的妇女,
从来就不理解毛的政治世界。他们的第5个女儿是在陕西怀上、于1936年夏
埃德加·斯诺访问期间出生的。毛非常喜欢这个女孩,她长大后叫李敏,在文革期
间很出色。
正因为毛的家庭生活不大理想,才使他在陕西这个不同寻常的道德氛围下进行
积极的社交活动。这里毕竟是一个力图使他们的生活建立在一定的理性基础之上的
共产党人的社会。这时,大量学生、青年知识分子和文艺界人士带着各种各样的理
想从上海和中国各地涌入延安,对于那些经历过物质和精神生活极为贫乏的长征的
士兵来说,这是令人愉快的事。
有伙儿学生因建立一个自由恋爱俱乐部而被抓了起来。但奥托·布劳恩指出:
“体现红军面貌的严格的纪律和严谨的生活方式,在延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松
弛了。”他和另一个外国人乔治·哈特博士黎巴嫩籍美国人*曾在周末招待过
各种类型的文艺界人士,“我们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主要谈艺术和政治,也打乒
乓球,有时甚至还跳舞,在这以前跳舞一直是被当作外国的恶习被禁止的”。紓紝
矠
时间一年年过去,社会气候也更为宽松了,周末梨园舞会成为人人期待的活动。
音乐是搜寻来的一些唱片,或是乐队伴奏,什么乐器都有,从中国古老的二胡,广
东的板胡到脚踏风琴传教士留下的、口琴和西洋小提琴。传统的中国乐曲与西
方的狐步乐和华尔兹一同演奏,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妇女自己挑选自己的舞伴,这是
违背中国传统,显示妇女解放的举动。毛自己也不是没有受到这些新风尚的影响,
女同志也有权走到毛的跟前,邀请他共舞一曲。
外国客人非常喜欢周末晚会,一个外国人描写道:“你可以看见头发浓密的毛
泽东穿着衬衫和延安大学漂亮的女学生跳着快速的一步舞。”紓紞矠毛也能和中国
的女共产党人消磨时间,他特别欣赏生活豪放不羁的女作家丁玲——毛的湖南同乡,
也是杨开慧的老校友。
毛还第一次有机会与西方妇女亲密交谈。两个美国记者,一个是为《法兰克福
时报》和《曼彻斯特卫报》写稿的艳丽的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另一个是埃德加·
斯诺的妻子海伦·福斯特·斯诺,她的笔名叫尼姆·威尔斯。她们俩都是较早访问
延安的人。她们俩不喜欢呆在一起,并为了博得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信任而成为对
手,但她们都经常见到毛,毛也喜欢有她们作伴。
后来又来了王安娜,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女郎,在欧洲嫁给了一个年轻的
中国共产党人*。她到延安几天后,有一次正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在她的院子里
喝咖啡,突然,毛闲逛过来,加入她们的谈话。当他得知王安娜有一个儿子时,马
上问道:
“你儿子的头发是金色还是黑色?眼睛像妈妈一样吗?是蓝色的,还是黑色的
呢?”
王安娜略感意外,解释说她的男孩是黑头发、黑眼睛。然后,毛问得更细:
“皮肤是白色的,还是接近中国人的颜色?”
“接近中国人的颜色。”
“这真有趣”毛泽东道,诡秘地一笑。“你的同胞李德的太太是中国人,他
们的孩子也是黑头发、黑眼睛,肤色也和中国人一样。一般说来你们德国人总是以
德国的强大而自豪;可是,似乎怎么也敌不过我们中国人我们的人种好像比你们
强呢”紓紟矠
1937年春,史沫特莱到延安的第一天,她半夜去拜访毛,后来她描写道:
我……掀开一个窑洞的门帘,进入一个黑洞。洞中阴沉黑暗,中央一张粗笨的
木桌上面点着一支巨烛,巨烛光在一堆一堆的书报和低矮的窑洞顶上晃动着。一个
人影,一只手按桌而立,脸朝门口,面目不清,我见到一堆黑衣服上面盖着一件宽
大有补钉的大衣。那人个子很高,令人生畏的人物向我们移动了脚步,并且大声说
:“欢迎欢迎”接着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手很长,也很敏感,就像女人的
手一样。我们互不说话,互相打量着。他的脸又黑又长,莫测高深,前额宽阔而高,
嘴唇女性化。他是一个审美大师,且不说其他方面的造诣。实际上,他身上的女性
气和洞中阴暗的景象令我不安,心里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敌意……
后来,史沫特莱发现:
最初令我强烈地感受到的那种气质,后来证明是一种心灵的孤独。朱德受爱戴,
毛泽东受尊重。最了解他的人很少喜欢他。他的灵魂独存,并且使他孤独……他没
有朱德的谦逊风度,即使他风流潇洒,但他总流露出个性刚强、睥睨一切、当机立
断的性格。我有这么个印象:他可以等待、观望许多年,但最终他要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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