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法国教授要见周建人 接待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法国教授露阿夫人使我感触很深,一则惊叹她对鲁迅 钻研之深;二则深感极左思潮对文坛扰乱、摧残之烈。露阿夫人是巴黎文森大学中 文系的教授,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翻译过鲁迅的作品,还写过关于郭沫若的专论。 1971年曾来中国访问,由郭老接待并赠送《潮汐集》、《武则天》等作品。此次有 备而来,目的很明确,恳切要求见一见周建人先生,以释她在研究鲁迅作品过程中 产生的困惑。 1974年9 月29日,我们请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周建人在人民大会堂会见露阿夫 人。周建人先生虽是86岁高龄,仍头脑清晰,言谈有度,十分关心中外文化的交流。 露阿夫人一见到周先生即兴奋地说:“很久以来,我就期待着有像今天这样的一天 了。”几句寒暄过去,露阿夫人立刻单刀直入,切入主题。她说,据她所知,周建 人是鲁迅最喜爱的弟弟,能不能请他着重谈谈鲁迅是否读过毛主席的著作。周建人 先生做了实事求是的回答。他说,由于国民党的通缉,鲁迅这一时期很少外出活动, 有什么事要办,他帮助跑跑;要买什么书,也由他买了送去。对后一个问题,他答 道,据他所知,鲁迅没有读过毛泽东的著作,因为其时毛泽东远在西边的延安,鲁 迅在东边的上海。他只知道早年在北平,鲁迅和李大钊有过来往。露阿夫人听后, 露出极为惊叹的神情说:“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鲁迅没有读过毛主席的著作, 但他晚年和毛泽东的观点一致,这一点非常突出、明显。如果是这样,鲁迅的著作 就更令人感动了。”露阿夫人又关切地问起鲁迅和瞿秋白的关系:“我知道他们合 作过。瞿秋白被处死刑后,鲁迅帮助整理过他的作品出版。但‘文革’中我听到传 言,说瞿秋白是叛徒。我上次到中国来就问起这件事情,人们回答得模模糊糊。你 清楚他叛变的事情么?能否告诉我点什么?” 周建人在回顾了鲁迅同瞿秋白的交往后说,鲁迅为瞿秋白的遗作编《海上述林 》,是对国民党杀害瞿秋白的抗议。瞿秋白没有叛党,没有出卖同志。至于“文革” 中传出来的东西(指瞿秋白的《多余的话》)是在他死后才知道的。当初人们说他 是“叛徒”,现在又改称作“变节分子”。露阿夫人对这一解释表示满意,说: “我非常高兴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一段历史。我读过瞿秋白的不少作品。‘文革’期 间,有一个美籍华人送我一份瞿秋白在狱中的‘招供’,并告诉我瞿秋白不是真正 的共产党人,不是伟大的革命者。我看了这篇东西(指《多余的话》),它不能说 服我,不能由此说明他叛党。他写那篇东西,是因为他长年累月以来非常疲劳,是 疾病折磨的一声叫喊。” 我听到这里,不禁由衷地敬佩露阿夫人的勇气和她经过独立思考所做出的判断。 露阿夫人在会见中国其他作家时,还问到了闻一多、茅盾、巴金等一些已逝和 在世的作家。特别问到老舍在“文革”期间是否受到冲击。她寻根究底地问:“现 在你们怎么评价他的《骆驼祥子》以及他解放后写的《龙须沟》?”她哪里知道老 舍先生已被迫害致死,而我们又不便向她道明。 露阿夫人回到法国后,曾到我驻法大使馆做客。听说她对此行十分满意,一再 对我方周到的安排表示谢意,说她一直生活在朋友中,并说这次访华,比上一次收 获要大得多,特别是对能见到周建人先生感到十分满意。又听说,法国《世界报》 报道她访华的消息后,有七八家法国刊物约她撰文,有的则请她去发表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