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初识郑律成 那是1938年春天的一个傍晚,“抗大”女生队队长赵玲约我和队部的几个 同志到延安北门外散步,西下的斜阳为山山岭岭涂抹上一道金色的霞光。同来的还 有一个体型瘦削、腰杆挺直的男青年———鲁艺音乐系学生郑律成。以前我在晚会 上远远地见过他。在延安,他是个相当活跃的人物。晚会上经常有他的节目,十分 独特:嘴里吹着口琴(用铁丝把口琴系在头上),怀里弹着曼陀铃,脚上踏着打击 乐器,一身而三任。有时他引吭高歌,那洪亮抒情的男高音,具有一种感人的魅力。 当我们听大报告的时候,又常常是他走到台前,指挥几百甚至几千人的大合唱。现 在他近在眼前,赵玲介绍我和他相识。他披一件褐色夹克衫,眉宇显得英俊而刚强, 夕阳把他的面庞衬托得棱角分明。只是他显得腼腆,话语不多,汉语讲得不很纯熟, 带有浓重的江浙口音。不久我被任命为五大队女生队队长,带队驻到距延安城有2 0里地远的柳树店去了,在那里度过了漫长的夏季。当落叶缤纷的季节,我又回到 清凉山,被任命为女生八大队一队队长。这时又见到了郑律成,他已自鲁艺毕业, 分配到抗大政治部宣传科担任音乐指导。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在抗大几个大队之间巡 回教唱歌曲,培训歌咏骨干。抗大那时有好几千人,分成若干大队和许多连队,每 连有一个指挥。他谱曲的《延安颂》、《延水谣》、《抗战突击歌》等已经四处传 唱了。我们在抗大的干部会上也常常见面,他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临近冬季,黄土高原越加显得高旷荒凉,山坳里的草木早已凋零,来自塞外的 寒风一阵阵扑打着窗扉。一天,我回到我住的队部那间窑洞,隐隐约约地感到屋子 有些变化,临窗的桌子收拾得很整齐,原来摆在桌上沾着红印泥的图章,被擦得干 干净净。又过了几天,窗台上摆了几支干花,是谁放的呢?还没有太引起我的注意。 某一天,我忽然看见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本书,一本是《安娜。卡列尼娜》, 一本是《茶花女》,上边留了张字条,“送给小鬼女军官”,下边落款是郑律成。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窑洞的种种变化,都是他花了一番心思的。那一阵,延安的 青年们正风行看世界文学名著,我也想找来看,只是还未顾得上。现在书送上门来, 我只有利用晚上的一点空余时间,对着那盏小油灯看完了。茶花女玛格丽特和安娜。 卡列尼娜的悲惨命运深深打动了我。没过多久,大约估计我已把书看完,律成露面 了。他腼腆地说,很早就注意到我了。他曾站在附近的山坡上,看我系着皮带,打 着整齐的绑腿,神气地在女生队队部进出。在听报告或开会的场合,又见我十分严 肃,不苟言笑,始终不敢接近我,所以先送些干花、书籍做个试探。他很诚恳地说 :“我们交个朋友吧。在女孩子中,你很突出,精明干练。你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很有分量。” 我们的交往就这样开始了。他向我倾诉了自己丧家失国并颇有些传奇色彩的身 世,使我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律成于1914年出生在朝鲜南部全罗南道光州杨林町。受父兄的影响,律成 自小就仇恨日本帝国主义。他在全州私立新兴中学读书时,曾参加过由光州引发的 学生运动。1933年春天,律成的三哥郑义恩送姐姐郑奉恩到南京来与朴健雄结 婚。之后,三哥又奉义烈团之命回到朝鲜,为设在中国南京的“朝鲜革命军事政治 干部学校”招收第2期学员。律成就这样跟着三哥离开了山清水秀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