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们规劝:“你不能和郑律成好” 律成向我倾吐了自己的身世,我也把自己在重庆从事革命活动的情况告诉了他。 抗日救亡的热情沟通了我们的心灵。我们同样热爱自己的祖国,憎恨蹂躏我们大好 河山的日本帝国主义;我们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有着相似的遭遇;又同样喜爱音 乐,同样阅读过一些世界文学名著,我们之间有许多共同语言。就在我们相恋不久, 1939年元旦前夜,我送给他一张印有雪松图案的贺年卡,他非常激动地告诉他 年轻的伙伴:“我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了。”但是明朗的天空,很快飘过来一 层浓重的乌云。好像是当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律成面带愁容地跑来找我,说是他在 政治上受到了怀疑。有关部门领导得到通知,提到朝鲜人情况复杂,今后不仅不再 吸收他们入党,已经入党的也停止党籍。延安只有个别几个人例外,一个是和中国 工农红军一起参加过长征,当时是八路军炮兵团团长的武亭;一个是正在中央党校 学习的王巍(即朴一禹)。律成也被叫去谈话,提到他在南京、上海的那段历史, 需要向组织认真交代,他怎么去监听日本人电话的、收取的情报送到哪里了、他同 朝鲜民族解放同盟的几个主要领导人有何关系,等等。这突出其来的一记重锤击得 他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中央组织部部长亲自过问其事,向他指出:“因为你 写了《延安颂》等歌曲,表现比较好,所以现在还保留你的党籍。但是你必须就上 述问题向组织上说清楚!”律成问我该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只能劝他:历史总会 弄清楚的,要相信党,相信组织。实话说,我也是爱莫能助。 7月间,抗大总校迁赴前方,女生队大部分人员合并到延安“中国女子大学”, 我进“女大”高级研究班学习,律成调回鲁艺担任声乐教员。女大校领导发现我和 律成来往密切后,特派我的两个老搭档,也是高级班同学王珏(后改名王东瑜)和 彭克来找我谈话。此后,学校政治处副处长、刚从苏联回国的林纳也找我谈话,她 语重心长地叮咛我,要保持政治上的警惕,最好和郑律成一刀两断。最后,女大副 校长柯庆施亲自出面找我谈话,大意是:听说你和郑律成比较接近,你要好好考虑 一下。你是个优秀的女青年,很有发展前途,党要培养你,对你寄予厚望……无形 的压力产生了,我们不敢公开来往了。我们只好把各自的心事、相互的爱恋写在日 记里,交换着看。 我陷于重重矛盾的心情里,苦恼、疑惑、忧虑折磨着我。如果他是“坏人”, 会写出那样饱含革命激情的歌曲么?如果他是“特务”,会如此赤诚地赞颂革命圣 地延安、赞颂我们的党和八路军么?1938年和1939年正是律成音乐创作上 的高潮时期。《延安颂》、《延水谣》、《保卫大武汉》、《生产谣》、《寄语阿 郎》、《十月革命进行曲》、《八路军大合唱》等等,一首又一首激昂澎湃的乐曲 从他笔底下迸发出来,在古老的延安城里回荡。 但是,我毕竟是个共产党员,在我入党那天,就宣誓遵守党的纪律,组织的劝 告我不能不听。律成说他有个革命的家庭,他的哥哥都是共产主义者,我能相信么? 在那个大动荡的年代里,上哪儿去查明他的历史,怎么能证明他的话完全可靠?阶 级斗争是复杂残酷的!我曾经自问,如果他真是一个阶级敌人,我应该斩钉截铁地 同他一刀两断,我决不是一个恋爱至上主义者。可是组织上只是规劝,表示对他有 怀疑,并没有明确肯定他就是有问题,更何况他还保留了党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