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寡妇的家 麦堆里的爱情我在午前到达埃尔南德斯的场院,精神饱满,心情愉快。我曾在 空寂无人的路上独自骑行,又得到一夜的酣睡,这一切使我这个沉默寡言的人焕发 出青春的光彩。 给小麦、燕麦、大麦脱粒,甚至用马来干。看着母马在骑手的催促的吆喝声中, 围着谷堆转圈小跑,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阳光灿烂,空气像未经琢磨的 金刚石,使群山发出光亮。打谷季节是金色的节日。黄色的麦秸堆成一堆堆金灿灿 的小山;人人都在忙碌,到处是嘈杂声。袋子源源不断地被送去灌满麦粒;女人们 在做饭;马匹在奔跑;狗在吠;孩子们像是麦秸长出的果实,随时都要人把他们从 马蹄下救出来。 埃尔南德斯一家是个很奇特的家族。男人们蓬头散发不加梳理,胡子也不刮, 只穿衬衫,腰上别着左轮手枪,几乎总是满身油迹、谷物灰尘、污泥,或者被雨水 淋得透湿。父亲、儿子、侄儿、表兄弟,都是同一副模样。他们在发动机底下和停 放脱粒机的屋顶上,一干就是几个小时。他们从不交谈。 他们除吵架之外,谈什么都开玩笑。他们吵起架来简直像龙卷风,把面前的东 西全部摧毁。他们也总是最先到野地去烤牛肉,去喝红葡萄酒,去弹奏如泣如诉的 吉他。他们是边疆居民,我喜欢这种人。我学生腔十足,面色苍白,同这些勤快的 粗野家伙在一起,感到自己太渺小了。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对我很客气,一般他 们对谁都不这样。 吃完烤牛肉,弹过吉他,白天的日晒和脱粒劳动累得我们昏昏沉沉,我们都得 自己想办法过夜。在用新开的木板搭的棚屋内,已婚夫妇和单身女子各自在地上安 顿下来。至于我们这些男子汉,都让睡在打谷场上。打谷场里麦秸堆积如山,柔软 的金黄色麦秸堆可以让一整村的人都钻进去。 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非常不舒服的。我不知道怎样使自己舒展开身子。 我把鞋子很仔细地放在一层麦秸底下,拿它当枕头。我脱掉衣服,裹上套头斗 篷,钻进了麦秸堆。我跟所有的人都离得很远,他们很快就一起鼾声大作。 我仰面躺了很久,睁着眼睛,脸上和手臂上都盖着麦秸。这天夜晚是晴朗的, 天气寒冷,而且冷得刺骨。没有月亮,但星星却像刚被雨水淋过似的晶莹,高挂在 所有的其他人看不见的梦境之上,在天空的怀里单单对我眨眼睛。后来我睡着了。 我忽然醒来,因为有个东西正在接近我,一个陌生人的身体在麦秸底下移动,向我 靠拢。我很害怕。这个东西慢慢靠近。我听见了麦秸细碎的断裂声,这是被那种往 前移动时谁也说不出的方式弄断麦秸所发出的响声。我全身都警觉起来,等待着。 我也许应该起来,也许应该喊叫,但我一动不动地呆着。我听见耳旁有呼吸声。 突然向我伸过来一只手,一只劳动的大手,不过,是只女人的手。这只手温柔 地抚摸我的额头、眼睛和整个脸。随后一张贪婪的嘴贴到我的嘴上,我还感到一个 女人的身体从头到脚紧紧贴在我身上。 我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强烈的乐趣。我用手抚摸梳成辫子的头发,光滑的额头, 紧闭的眼睛,那眼睑柔软得像虞美人花瓣。我的手继续摸索,摸到大而坚挺的乳房, 摸到宽而圆润的臀部,摸到夹着我的两条腿,手指还探到像长着山间苔藓似的阴部。 那位不知名的女子一声不吭。 在一个钻着七八个人的麦秸堆里,要不出一点声响地做爱是何等困难,尽管无 论怎样也不能把那几个睡熟的人弄醒。但是,我们确实干了一切可以干的事,但干 得极端小心。过了一会儿,那个陌生女子忽然在我身旁睡着了,那种局面使我感到 焦躁不安,不免害怕起来。我想,天马上就亮了,最早来上工的人会发现,打谷场 里有个女子光着身子躺在我旁边。但是,我也睡着了。醒来时我慌忙伸手,只摸到 一个有点儿热气——一个离去的女子身上的热气——的凹坑,不久,一只鸟儿唱了 起来,随即整个森林里到处是啼啭声。 马达响起一阵轰鸣,男人们和女人们开始在打谷场周围走动,干起活来。新的 一个打谷日子开始了。 中午,我们聚集在几块长木板周围吃午饭。我一边吃,一边偷眼在女人中寻找, 看看哪个可能是夜间的来访者。但是,有的太老,有的又太瘦,很多都是沙丁鱼般 瘦小的小姑娘。我要找的是个结实的女子,胸部丰满,辫子长长的。突然进来一个 女人,带来一块烤肉给她丈大——一个埃尔南德斯家的人。这个可能就是那个女子。 我从桌子的一头盯着她看,这时我认为我看到那个梳着大辫子的漂亮女人向我瞟了 一眼,还对我不露形迹地微微一笑。 可我觉得,她笑得比实际更爽朗,更深长,使我感到浑身舒畅。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