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归第二把交椅 1988 年11 月对佩雷斯来说是一个沮丧的月份。月中,在阿尔及尔举行的第 19 次巴勒斯坦全国委员会特别会议宣布正式建立巴勒斯坦国,并由巴解执委会行 使临时政府的职权。任何人都知道,如果今后以色列同意“政治解决”巴勒斯坦问 题,巴解无沦如何也是一个难以避开的谈判对手。 不过,对佩雷斯来说,当月最不幸的事情还是刚刚结束的以色列第12届大选。 工党在议会取得了39 个议席,比上届减少了一席。而利库德集团取得了40 席, 以一票之多成为议会第一大党。 按照利库德集团的竟选纲领,沙米尔完全可以联合几个右翼宗教小党执政,但 他却再一次找到佩雷斯,建议再一次联合组阁。 经过与党内人士痛苦甚至是有些悲哀的磋商后,佩雷斯接受了沙米尔的建议。 不过,工党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虽然拉宾保住了国防部长的职位,但佩雷斯却不 得不把外交部长一职让给利库德集团“鹰派”人物阿伦斯,自己去充任财政部长; 工党还被迫同意1989 年在两岸地区新建5 至7 个犹太定居点,而在以前,为了促 成和谈,它是一直拒绝这样做的。报界评论说:工党主席这个位置,佩雷斯“怕是 坐不长了”。 佩雷斯忍辱负重,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1988 年12 月,巴解领导人阿拉法 特发表谈话,宣布接受联合国安理会第242 号决议,承认以色列的生存权,放弃恐 怖主义,谋求与以色列直接会谈,实现以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与以色列两主权国家并 存为基础的和平。阿拉法特的这一立场得到了世界多数国家——特别是温和派的阿 拉伯产油国的积极支持,这使得美国政府不得不出于自身利益而变换自己的政策。 当月,美国驻突尼斯的外交官第一次直接与巴解官员对话,并商定将这一对话不定 期地继续下去。佩雷斯考虑到美国政府今后将会劝说以色列在被占领土问题上作出 让步,为防止利库德集团在这方面“贪天功为己有”,最终同意加入联合政府。政 治有时就是这样,右翼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左翼,戴维营协定不就是利库德集团的贝 京主政时签订的吗…… 1989 年4 月沙米尔访美时,新上任的美国总统果然要求他在被占领土问题上 向巴勒斯坦人作出一定的让步。回国后,沙米尔与佩雷斯协商,就这一问题拟定了 一个包括20 项条款的计划,主要内容有:在被占领土举行巴勒斯坦人的“自由选 举”;以色列政府与选举出的巴勒斯坦代表进行谈判,并开始实施为期5 年的巴勒 斯坦人自治;至迟在自治过渡期的第3 年,双方代表开始就巴勒斯坦问题的“永久 解决”进行谈判;埃及和约旦的代表被邀请参加谈判,并在未来“永久解决”谈判 时享有提出主张的权利。这一计划同时强调:除非符合以色列的条件,以色列才与 巴解组织举行谈判;在谈判过渡期,被占领土要“避免暴力、威胁和恐怖行动”; 反对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另外,计划还回避了东耶路撒冷居民是否有投票权、 以色列军队是否应在投票前撤出被占领区以保证投票的公正性等要害问题。5 月14 日,以色列内阁通过了这个方案,后被称作“选举计划”。 “选举计划”受到美国方面的支持,但巴解方面认为,初期就自治问题进行的 选举和谈判若不与巴勒斯坦民族自决权挂钩将“没有任何意义”;另外,被占领区 以外的巴勒斯坦人士也应有权参加以巴之间的谈判。 未等有关方面认真研究巴解的建议,利库德集团内部由利维、沙龙和莫达伊组 成的“三人帮”对“选举计划”提出了挑战。“三人帮”声称;“选举计划”纯粹 是向美国和工党寻求妥协的产物,其实施的结果是导致一个巴勒斯坦国雏形的建立, 因此是“以色列历届政府都未曾通过的最危险的计划”。“三人帮”要求修改“选 举计划”。这一要求开始并未被利库德集团的议会党团所接受,但在利库德集团代 表大会上获得通过。7 月5 日,沙米尔按照利库德集团代表大会的意见提出了对 “选举计划”实施的四项先决条件:不平息起义就不进行选举;东耶路撤冷的14 万巴勒斯坦人无权参加选举;必须继续在被占领土上扩建犹太人定居点;不承认巴 解并不与之对话。 在不承认巴解和拒绝东那路撤冷居民参加选举等问题上,工党与利库德集团之 间并无实质性的分歧,所不同的是工党不赞成把事情搞得太露骨、太突出。除此以 外,佩雷斯还认为,利库德集团的“三人帮”要求修改“选举计划”,实际是想在 权力斗争中进一步贬低工党。因此,7 月10 日,佩雷斯代表工党宣布,如果利库 德集团坚决要修改5 月14 日通过的“选举计划”,工党将退出联合政府——又一 场“内阁危机”爆发了。 80 年代末的世界被舆论界称为“使热点冷却的时代”:苏联同意从阿富汗撤 军;各有关方面已就束埔寨问题达成“框架协议”;历时八年的两伊战争也终于停 止下来。唯独巴勒斯坦问题反反复复无所进展,这当然要受到包括美国犹太人在内 的各方舆论的谴责。在这种情况下,沙米尔不得不作出妥协。7 月23 日,经与佩 雷斯磋商并获内阁批准,沙米尔发表声明,宣布”选举计划”依然有效,“没有任 何改变和修正”。佩雷斯则在8 月8 日宣布,工党将继续参加联合政府,并把“以 土地换和平”作为同巴勒斯坦人进行谈判的指导原则。一场“内阁危机”总算开始 降温。但谁知“一波未伏、一波又起”的权力之争不久又激化起来。 以色列拒绝让东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和被以色列驱逐出被占领土的巴勒斯坦 人参加“选举计划”,这实际上排除巴方“政治精英”于巴以对话之外。美国方面 认为这种做法将阻碍“选举计划”取得进展,从而也从另一个角度加强了巴解对被 占领土居民的影响力。为此,布什政府的国务卿詹姆斯·贝克于1989 年10 月建 议以色列与上述两方面的巴勒斯坦人代表在埃及开罗进行直接对话,以寻求推进 “选举计划”的实施。 佩雷斯对“贝克计划”的用心是非常理解的,所以代表工党方面表示完全支持。 然而,在利库德集团内部,“三人帮”借口苏联与东欧犹太人大量移居以色列需要 “安置空间”,不仅反对“贝克计划”,而且公开叫嚣“大以色列方案”,要求把 新移民安置在作为被占领土的西岸地区。换言之,“选举计划”是否应当实行的问 题又被“三人帮”提出来,沙龙甚至在1990 年2 月12 日举行的一次集会上宣布, 他宁愿辞职也决不接受任何与巴勒斯坦人实现和平的计划。 在“三人帮”的鼓噪下,沙米尔再一次使用先决条件的办法对“贝克计划”作 出反应:耶路撤冷是以色列不可分割的首都,巴勒斯坦代表不应对此问题提出异议 ;如果任何与巴解有联系的人参加巴方代表团,以色列将立即退出谈判。沙米尔的 这种表态,实际是把实施“贝克计划”的路堵死了,还能设想会取得突破吗? 就沙米尔所提先决条件的实质而言,佩雷斯并无不同见解。或许是看到利库德 集团内部出现分裂苗头,从而有利于工党的“倒阁”活动,佩雷斯于3 月6 日向沙 米尔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不无条件接受“贝克计划”,工党将退出联合政府— —又一次以“内阁危机”相要挟。 精明的沙米尔从来信奉“政治上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的原财,在佩雷斯的“最 后通牒”面前,他先发制人,于3 月13 日作出了解除佩雷斯财政部长职务的决定。 工党阁员集体宣布辞职,并在议会提出了对政府的不信任案。3 月15 日,议会以 60 票对55 票通过了工党提出的不信任案,沙米尔也由此成为以色列历史上第一 个被议会赶下台的政府总理。 沙米尔的失败并不意味着佩雷斯的胜利。许多其他党派的议员投票赞成工党的 不信任案是出于对利库德集团当初未延揽该党入阁的报复。当3 月20日以色列总统 赫尔佐克授命佩雷斯筹组新内阁时,这一点立刻显现出来。 80 年代末的以色列,社会舆论出现“右翼化”的趋势。东欧一些国家的政局 变化使得原来被抑制的犹太移民状况出现了“新的浪潮”,右翼人士在被占领土上 安置移民的叫嚣一时得到拥护,且有甚嚣尘上的势头。在这种情况下,主张“以土 地换和平”的工党当然难以拉到其他党派的支持,经过六个星期的努力,佩雷斯只 好向赫尔佐克承认,工党的组阁努力已告失败。 4 月27 日,赫尔佐克授命沙米尔筹组新政府。尽管也碰到了重重困难,但沙 米尔最终把六个右翼宗教小党拉到了利库德身边。6 月8 日,议会以62票的微弱多 数批准了沙米尔的组阁方案:沙米尔任总理,阿伦斯任国防部长,利维任副总理兼 外交部长,沙龙任与安置移民密切相关的住房部长,莫达伊任财政部长;“三人帮” 在政府中占据重要职位,以色列内阁实实在在地成了“右翼内阁”。 沙米尔组阁成功在工党内部掀起了怀疑佩雷斯领导能力的狂风。然而,这股狂 风刚起于青萍之末,一场冷战结束前冲击世界形势的飓风又向中东刮来,一时把工 党内部的狂风压抑下来。1990 年8 月2 日凌晨2 时,10 万伊拉克大军在千余辆 坦克的引导下秘而不宣地突然侵入它的邻近小国科威特,待到天色大亮,伊拉克政 治强人萨达姆·侯赛因向世界宣布,一度被人们称为海湾明殊的产油国科威特,已 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 伊拉克侵占科威特的行径在世界引起强烈反应。联合国安理会于8 月2 日当天 通过决议,谴责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并要求其立即无条件地从科威特撤出全部军队。 8 月7 日,美国政府应科威特流亡政府和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的请求,开始实施 “沙漠盾牌”计划,迅速将陆海空三军力量调往海湾地区。英、法、埃及、叙利亚 等27 国也陆续把部队派往海湾。由此在该地区形成了一支由68 万兵力、3100 架飞机、包括6 艘航空母舰在内的202 艘舰只和3673 辆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 组成的多国部队。鉴于频繁的调解活动并未导致伊拉克从科威特撤军,安理会于1990 年11 月29 日通过第678 号决议,规定1991 年1 月15 日为伊拉克从科威特撤 军的最后期限,否则国际社会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安理会的决议并未被伊拉克所接受。萨达姆声称,占领科威特的目的之一是增 强阿拉伯世界对抗以色列的力量,如果多国部队开火,伊拉克就会用飞毛腿导弹袭 击以色列。 萨达姆的上述言论的确在国际社会——特别是中东地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约 旦邻近伊拉克,经济上也有难以割断的联系,所以没有参加各国对伊拉克的制裁行 动。巴解主席阿拉法特认为萨达姆是反对以色列的强硬派,因此反对采取削弱伊拉 克的措施。美国总统布什怕萨达姆借“阿拉伯大义”分化阿拉伯国家,特向埃及、 叙利亚、沙特阿拉伯等国表示,海湾行动结束后,美国将采取有效步骤尽快召开解 决阿以冲突的国际会议。 1991 年1 月17 日凌晨,在伊拉克未按安理会的最后期限从科威特撤军后, 多国部队出动几百架飞机轰炸伊科境内的伊拉克军事设施。美国同时宣布,解放科 威特的“沙漠风暴”行动开始。2 月24 日,在经过38 天的空袭作战后,多国部 队又开始了地面进攻行动,部队向伊科境内挺进。 1991 年2 月27 日,伊拉克在损失了71%的坦克、65%的装甲车和67%的火 炮后宣布无条件接受安理会关于海湾危机的全部12 项决议。当日夜,布什总统宣 布停火,“沙漠风暴”行动终以多国部队的胜利而告结束。 以色列虽然没有直接参加海湾战争,但这场战争给以色列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影 响,战争期间,伊拉克向以色列发射了飞毛腿导弹。尽管这种导弹的携药力小,命 中极不准确,但它却告诉以色列人民一个事实:在现代战争中,随着导弹等武器投 送能力的迅速发展,防御空间的作用大大降低了;仅靠占领别国的土地加大防御纵 深已不能保证国家的安全,最可靠的办法是与阿拉伯国家实现和平,这才是保证国 家安全的有效途径。在这种情况下,一度存在于以色列的“大以色列思想”受到削 弱,“以土地换和平”的想法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并加以接受。 1991 年10 月30 日,在美国总统布什的促成下,中东和平会议在西班牙首 都马德里开幕了。来自美、苏、英、法、埃及、叙利亚、黎巴嫩等国的代表团出席 开幕式;以色列代表团由总理沙米尔带队;在以色列的强烈要求下,巴勒斯坦人的 代表只能作为约巴代表团的成员与会,而且按照以色列提出的先决条件,这些巴勒 斯坦代表还不得是巴解或与巴解有直接联系的人。电视记者对开幕式进行了现场转 播,全世界的人看到阿以双方在43 年兵戎相见的对抗后坐在了一起,无不为之感 到激动和欣慰。 和会从第二阶段起移到美国首都华盛顿举行,叙以、黎以和约巴代表团与以色 列代表团分头就他们两国问的和平进行谈判。一谈到实质性问题,前景不仅不容乐 观,而且还数次出现破裂的苗头,沙米尔政府拒绝“以土地换和平”,只承认巴勒 斯坦人享有自治权,反对把戈兰高地归还给叙利亚,这些都成了谈判难以取得突破 的障碍。到1992 年5 月止,阿以双方共进行了五轮谈判,由于以方的僵硬立场, 谈判简直说不上有一点儿进展。 沙米尔在中东和谈中采取僵硬立场,还有他对国内政治的考虑。按日程,1992 年11 月要举行大选。考虑到利库德集团与工党势均力敌,胜负只在一两个席位之 间,于是争取更多的前苏联与东欧移民的选票成了输赢的关键。 据民意测验机构统计,这批人中有20 万合格选民,决定着6 到8 个议席的归 属。在沙米尔看来,争取这20 万合格选民的选票再容易不过了,这就是反对“以 土地换和平”——如果把被占领土还给巴勒斯坦人,把戈兰高地还给叙利亚,到哪 儿去安置这批不断潮涌进来的犹太移民呢?到年初宣布把大选日期提前到6 月时, 沙米尔仍相信他的判断是百分之二百正确的。但后来的事实否认了这一点。 工党的党员早憋足了劲儿要与利库德集团在大选中拼个输赢,但佩雷斯的心中 却蒙了一层灰色的雾。他担心的倒不是党外的胜负,而是党内的争夺。 既然要参加大选,就要在党内先排好候选名单,他对自己能否再次当选党的主 席从而在名单上列为第一名感到怀疑。果然,党内投票一开始,他的老对手、离开 党的主席的位置已有15 年的拉宾就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佩雷斯曾幻想能出现奇 迹,但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到来——当选为党的主席的人不是他,而是拉宾。然而, 奇迹也出现了。拉宾就任党的主席后的第一次演讲就号召党员们把佩雷斯放在党的 竞选名单的第二位上。不少拉宾派的青年党员对此感到不理解,佩雷斯派的青年党 员感到惊讶,但佩雷斯心中非常清楚——大选临近,要是工党分裂了,怎么能够战 胜利库德集团? 摆在拉宾和工党面前的前景并不十分乐观,要害也是如何争取前苏联和东欧移 民的选票。利库德集团处于在朝的位置,政策上给点儿好处就能拉走不少选票,这 一点是工党不具备的。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美国总统布什拉了工党一把…… 1992 年也适逢美国的大选年,以外交见长的布什总统由于忽视内政,民众支 持率已从海湾战争后的80%以上下降到不足40%,甚至比民主党候选人比尔·克林 顿还低几个百分点。为了推动中东和谈,从而也为大选捞上几票,3 月18 日,他 通知沙米尔说,他的政府已拒绝为以色列所要求的10 年内提供100 亿美元的贷款 提供担保,除非以色列政府立即停止在被占领土内增建和扩建犹太人定居点。 布什的通知在美以关系中激起波澜,利库德集团政府的国防部长阿伦斯在访美 时激烈抨击了布什政府的决定。然而,阿伦斯在美国犹太人中的游说没起多大作用, 因为美国大多数犹太人也认为沙米尔政府的政策太僵硬,要求有所改变。 布什的决定可让拉宾和工党抓住了。本来,那20 万来自前苏联和东欧的犹太 人多是高层次的人才:科学家、工程师、医生、音乐家……要让他们学着本世纪初 的犹太移民那样在荒原上脐手胝足地进行农业垦荒,邓才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呢。唯 一正确的办法是把他们留在城市里,与美国人合办高科技试验室,用他们的智力去 养活他们自己。拉宾抓住这一点,对前苏联和东欧的移民说,正是由于利库德集团 的僵硬政策,以色列才得不到新移民所急需的100 亿美元,而想把新移民引导到安 全得不到保证的新定居点简直缺乏“基本的人道精神”。拉宾和工党的策略取得了 巨大的成效。在6 月23 日的投票中,工党在议会120 个议席中取得了44 席,比 上一届增加了5 席;而利库德集团仅得3 席,比上一届减少了8 席。不消说,工党 取得了它事前所没有准确预料到的胜利。 7 月10 日,经与左翼的梅雷茨党和赞成“以上地换和平”的宗教小党沙斯党 协商,拉宾完成了组阁工作:拉宾任总理兼国防部长,佩雷斯得到了外交部长的职 务。拉宾上台后就决定冻结100 多个被占领土上的定居点;七天后,布什总统作出 了提供100 亿美元担保的承诺。中东和平进程又启动了,佩雷斯也重新振作起精神 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