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1938 年9 月底,英国首相内维尔·张伯伦踌躇满志地签订了慕尼黑协定,许 多人以为此举赢得了一代人的和平。在一片颂扬声中,有一个人却忧心忡忡地说: “这种姑息政策究竟是制止了还是鼓励了更加贪婪的欲望,到明年今日便可见分晓。” 果然,不出半年,希特勒就出兵侵占了捷克斯洛伐克,撕毁了慕尼黑协定;又不出 半年,波兰遭到大举进攻,迫使英法对德宣战。 这个唱反调的人,就是温斯顿·丘吉尔。 丘吉尔出身名门,祖先马尔勃罗公爵战功彪炳,父亲伦道夫·丘吉尔勋爵是保 守党领导人之一,曾任财政大臣。母亲珍妮·杰罗姆是美国人,但由于她的母亲, 即丘吉尔的外祖母,有四分之一的易洛魁人(北美洲印第安人)血统,因此丘吉尔 的血统并不“纯正”。 丘吉尔1874 年11 月诞生于牛津郡的布伦海姆宫,早产了两个月。命运注定 他一出世就要为生存而斗争。先天不足使他体质羸弱,毛发稀疏,说起话来结结巴 巴。他是靠后天的刻苦锻炼,才得以克服身体上的缺陷。他后来不仅能游泳、击剑、 打马球,而且还成了现代历史上最著名的演讲家之一,活到了90 岁之高龄。 1940 年5 月10 日,当纳粹德国以压倒性优势的兵力从陆空两路入侵荷兰和 比利时、英国朝野震动之际,丘吉尔临危受命,以65 岁的高龄,肩负起英国战时 首相和三军最高统帅的重任。 丘吉尔素来以反对绥靖政策著称。30 年代,绥靖政策盛行一时,有些国家在 德国明目张胆的侵略行为面前还抱住和平幻想不放。他作譬喻说:“每个人都认为, 如果他能给鳄鱼以足够的食物,鳄鱼就会到最后才来吃他。”他曾一再敦促政府面 对现实,不要让和平、裁军的海市蜃楼蒙住了眼睛。可是这些话都被当权者视作耳 边风。直到战争爆发后,长期受绥靖派蒙骗的人才如梦初醒,不得不惊服丘吉尔的 预见。 丘吉尔就任首相后,在向议会作的首次演说中就坦言直陈,他说:“我所能奉 献的,只有血和汗、苦和泪。……你们问,我们的方针是什么?我就说:是以上帝 赐予我们的全部精力,竭尽全力在陆海空作战……你们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 可以用一个词来回答:胜利。……因为得不到胜利就得不到生存。”他不仅是这样 想、这样说,而且也是这样做的。他在上任之初所能运用的唯一有力武器就是他的 辩才。他通过公开演说,有力地鼓舞了本国同胞。 接着,荷兰失陷了,德军向西直指法国北部;比利时又投降了。马奇诺防线成 了不起作用的死工事。5 月底开始了敦刻尔克大撤退,英军33.5 万多人的装备和 重武器全部被迫抛弃。在这一紧急时刻,丘吉尔发表了一篇重要演说。他以明确的 措辞、震撼人心的力量,重申了英国决心战斗到底的坚强意志。他说:“我们将不 惜任何代价保卫我们的岛屿,我们将在海滩上作战,我们将在敌人登陆的地点作战, 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我们决不投降,即使这个岛屿或它 的大部分被征服并陷于饥饿之中——这是我一分钟也没有相信过的——我们在海外 的帝国臣民仍要在英国舰队的武装保护之下,继续战斗,直到新世界在上帝认为适 当的时候,用它的全部力量和能耐,前来拯救和解放这个旧世界。”从8 月开始的 “不列颠之战”,使英国遭德国空军猛烈空袭达10 个月之久。9 —11 月,仅仅 是对伦敦的轰炸就持续了57 夜,平均每夜有200 架德国轰炸机袭击伦敦。首相官 邸、议会大厦和白金汉宫都中了弹。丘吉尔始终以坚定的信心、充沛的精力,奋不 顾身地指挥着这场生死存亡的战争。他在下院的一次秘密会议上说:“敌人正在切 实地部署入侵的准备工作,舰艇和驳船也正在不断地集中起来,他们随时可能向本 岛大举进犯……我相信我们将打败目前威胁着我们的这次大规模进攻,并使敌人遭 受严重损失。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将不怕牺牲,战斗到最后一息。”丘吉尔 的一位早期朋友艾默里曾写道:“温斯顿·丘吉尔是大家一致认为永远不能成为首 相的人,可是他同样也是在这危急关头获得大家一致欢迎,认为是唯一可能出任领 袖的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确立战胜法西斯势力的战略目标时,丘吉尔知道, 很重要的一条是必须联合一切反法西斯力量,尤其重要的是要结成一个“伟大的同 盟”。他对美国展开了大量工作,使美国先是撤销了中立法,后来又通过了“租借 法案”。于是,英国在战争的危急关头得到了不可缺少的物资援助。1940 年12 月8 日,丘吉尔给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写了一封4000 多字的长信,分析形 势,晓以利害,并重申英国为了击败纳粹和法西斯暴政,不惜遭受最大牺牲。他直 率他说明了英国目前的财政状况,要求美国提供更多的驱逐舰、作战飞机和其他武 器。他委婉地表明,英美两国的命运是不可分的。如果英国的反法西斯斗争半途而 废,那么美国也会来不及进行防御。他在这封信的结尾对美国总统说:“请你相信, 为了正义事业,我们决心忍受一切痛苦,作出最大牺牲,而且我们也将因为我们是 维护这一事业的斗士而感到光荣。我们满怀信心地把其他的事情留给你和你的人民 去考虑,我们深信,你们一定能够找到将会为大西洋两岸的子孙后代所赞扬的途径 和方法。”“总统先生,我深信,如果你认为摧毁纳粹和法西斯暴政对美国人民和 西半球是一件大事,那么,你就不会把这封信看成是乞求援助的信,而将把它看作 是一份陈述书,其中说明为了达到我们的共同目的而应当采取的最低限度的必要行 动。”丘吉尔把这封信看作是他生平写过的最重要的一封信。罗斯福接信后一个月 就派哈里·霍普金斯作为他的私人代表赴英会晤丘吉尔。霍普金斯说,丘吉尔的信 使美国总统深入地沉思了两天,后来在一天晚上,他拿出了一整套计划,这就是举 世闻名的“租借法案”。 1941 年6 月,希特勒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丘吉尔在当夜便发表演说,表示 政治上的分歧绝不许阻碍英苏两国进行推诚相见的合作。这是他最有影响的演说之 一。他说:“在过去25 年中,没有一个人像我那样始终一贯地反对共产主义。我 并不想收回我说过的话。但是,面对着正在我们眼前展现的这种情景,那一切都黯 然失色了。”丘吉尔宣布,英王陛下政府已决定给予俄国和俄国人民以一切可能的 援助,他并且呼吁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朋友和盟国,请他们采取同一方针,并且同 样坚持到底。他说:“俄国的危难就是我们的危难……让我们加倍努力,只要一息 尚存,力量还在,就齐心协力打击敌人吧。”由于结成了反法西斯的同盟,英国的 形势不断好转。1944 年夏开辟第二战场时,丘吉尔曾想亲自随同登陆部队在诺曼 底登陆,只是由于英王乔治六世亲自劝阻,才使他未能成行。 丘吉尔虽然是军人出身,又是一位出色的作家,可是他首先是政治家,而且还 是具有全球观点的战略家。他的战略利益的落脚点,首先是在英帝国。 对他来说,争取和维持大英帝国的世界地位和殖民利益,是天经地义、至高无 上的,为了这一目标,他可以一往无前。 丘吉尔对欧洲新出现的革命力量是极为敌视的。但是作为一名政治家,他不能 撇开对现实政治的权衡。他在前后约半个世纪中,对苏联的态度就十分复杂。十月 革命成功后,他坚决主张把布尔什维克“扼杀在摇篮里”。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而俄国内战仍在进行时,他竭力支持俄国的反革命势力,派联络官维持同邓尼金的 联系,还运送10 万吨武器去海参崴接济白俄叛军。他曾考虑过派远征军干涉,结 果未成。这种坚持干涉俄国革命的行径使英国纳税人白白耗费掉1 亿英镑,引起了 极大非议。到1920 年,他还主张用封锁来迫使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屈服。事实当然 证明他是徒劳的。 30 年代,他曾说过宁可要纳粹也不要苏维埃俄国,可是随着希特勒的侵略野 心日益暴露,欧洲的处境日益危殆,他转而敦促西方国家同苏联结盟。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后的次年,他以在野之身访问美国,在密苏里州富尔 敦市的威斯敏斯特学院接受名誉学位并发表演说时,又首次提出了“铁幕”一词。 他说:“在整个欧洲,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的的里雅斯特,降下了一 块铁幕。在这条界线后面有着中欧和东欧各个古国的全部首都,……全部落入了苏 联的范围……几乎每个国家都是警察政府掌权,迄今除了捷克斯洛伐克以外,都没 有真正的民主。”他说各国共产党“对基督教文明形成了越来越大的挑战和危险, ……我们若不及早断然应付,将愚不可及”。这又暴露了他顽固的反共立场。50 年代,他又主张同苏联和平共处,以在东西方之间达到一定程度的“和缓”局面。 丘吉尔认为这样的态度变化并非出自动摇或混乱,而是出自对不断变化的情况 所作的灵活反应。一般的保守党人或者看不清问题的出现,或者无法采取求实的态 度,而他虽然强烈反共,却能在关键时刻摆脱不适时宜的反共教条,比其他的传统保 守分子更迅速地改弦更张。 不少传记作家都认为丘吉尔的个人特性是富有勇气和想象力的,智力超群,富 有胆识,常有独创的见地。同时,他又是个自我主义者,顽固偏执。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又是个赌徒,最喜欢冒险。他的人生哲学也受到过达尔文 的影响。他认为生命就是一场斗争,适者生存。因此他不相信什么永久的和平。他 曾写道:“人类的历史便是战争。世界上除了短暂的、不稳定的间歇之外,从来没 有过和平。”丘吉尔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