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赋闲 闲来致力于写作和绘画,并自豪地告诉别人,要是一天不完成两幅画,他就会 感到这一天白白过去了。 卸下了财政大臣重任的丘吉尔一身轻松,然而赋闲久了,也会百无聊赖。 赋闲期间,他的主要活动一是写作,二是旅行及其他消遣。 写作可说是丘吉尔的老本行,每当他不担任公职时,往往致力于写作。 他写作的方式不是动笔而是口述,习惯于在构思时喃喃自语,一旦决定了如何 遣文造句,便大声朗诵出来,让秘书用速记写下。他写书、著文,起草演讲槁都是 循此方式进行的。 早在他任陆军大臣时,就已开始写《世界危机》。到1921 年初他所签订的合 同已达数千英镑。《世界危机》共完成4 卷,获得舆论的好评。到1931年他又出版 了经过修订的《世界危机》的节略本,其中增添了一章关于马恩河战役的描述。他 在这次离任后的一年内为报刊写了40 篇文章,其中一半以上刊载于《每日电讯报 》。1930 年9 —10 月,《新闻纪事报》连载了他的回忆作品《早年生涯》,此 书在10 月出版时颇获舆论赞扬。丘吉尔在晚年时也承认该书是他的最佳作品。 1931 年开始,他逐渐将酝酿了很久的一项计划付诸实施,那就是他一直打算 写的一部关于他的伟大祖先第一代马尔勃罗公爵的传记。为此他开始了对古战场的 巡礼,还邀请了有关的历史学家及马尔勃罗家族的后代参加。他写这部书的另一个 目的是想澄清别人著作中述及他这位祖先生平时的一些虚妄不实之处。 《马尔勃罗:他的生平和他的时代》第一卷于1933 年10 月出版,内容从公 爵出世一直写到1702 年,书中包括大量的插图、书信文件的复印本、作战地图等 等,全书厚达600 多页。丘吉尔原来打算只写2 卷,约20 万字,结果由于搜集到 的资料异常丰富,使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最后成书4 卷,总共约100 万字。第二卷 出版于1934 年10 月,最后两卷1936、1938 年问世。这部传记的成功使丘吉尔 获得了传记作家的尊称。 丘吉尔对历史的兴趣不仅表现在对他光荣的祖先的追溯和推崇,还在于对不列 颠、对英帝国,以及对所有英语民族的历史的研究和探讨。他很早就思考过这方面 的问题,并想撰写一部英语民族史,以确认各英语民族的共同传统。这一想法终于 在1933 年成为事实。那一年他同伦敦的卡赛尔出版公司签订合同,写一部40 万 字的《英语民族史》,并预支了2 万英镑的版税。这项计划是他继马尔勃罗传记之 后的一项巨大工程。30 年代后期的欧洲形势变幻莫测,要在那种气氛下安下心来 写历史颇不容易,不过丘吉尔似乎还有这样的本领。当1939 年3 月希特勒并吞波 希米亚(捷克斯洛伐克西部)之时,丘吉尔正在撰写17 世纪后期的历史。到第二 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已完成了50 万字的草稿,而且大部分已排出校样。可是后来 只能暂时搁置起来,一直等到战争结束后,到50 年代后期才全部完成。 在撰写上述巨著的同时,丘吉尔还经常抽暇为报刊写槁。他几乎可以定期收到 报刊付给的稿费。他的文章不仅刊登在英国报刊上,还刊登在美国报刊上。他在1936 年初替《世界新闻》写的一系列总题目为“我们时代的伟人”的文章,于次年汇总 成册,以《伟大的同时代人》为书名出版了。他为报业巨头比弗布鲁克的《旗帜晚 报》写的一系列国际问题的文章,通过报业辛迪加发表于欧洲其他二十多家报纸, 后来也汇集成册,以《逐步》为书名于1939 年出版。丘吉尔在卸任后这段时期的 年收入约为2 万英镑,比他当大臣时的俸禄多得多。 除了写作以外,丘吉尔以其广泛的兴趣作了很多消遣活动。譬如原来他就爱好 驾驶飞机,这在他任空军大臣时很容易找到机会。有时因公出差飞渡英吉利海峡时, 他便和驾驶员轮流驾驶。在一次驾驶飞机时发生事故,几乎摔死,他才放弃了这一 爱好。后来他又改为打马球,但是有一次他从马上摔了下来,跌得一身青肿,被迫 卧床一个星期。 比较安全的消遣,对他来说要数砌砖和绘画了。他很善于砌砖,时常在家院里 需要砌砖的地方(如围墙、游泳池等)消磨一段时间。至于绘画,则是早年培养起 来的一项爱好。他认为绘画是真正的休息,可以顿时忘掉一切杂务,神经充分松弛。 一般评论认为丘吉尔虽然对色彩有敏锐的感觉,对情景也掌握得较恰当,可是技巧 不行,因而画得很差。丘吉尔自己则对人说,要是一天不画成两幅画,他就会感到 这一天白白过去了。而那人回答说,专业画家要是能在两个月内完成两幅画,就感 到心满意足了。 丘吉尔在这段时间内的最大消遣,还是去国外旅行。他在这几年中不止一次去 过美国、欧洲大陆,还去过中东和北非。就在卸任的当年,他就和弟弟杰克以及各 自的儿子伦道夫(18 岁)和焦尼(20 岁)一起到加拿大和美国旅行。四人先乘 轮船到魁北克,然后换乘由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副董事长提供的一节专用车厢, 畅游北美大陆。车厢中设备齐全,还配备了专门的厨师和侍从。这对一位卸任的大 臣来说,是极为优厚的礼遇了。他们于9 月进入美国,受到美国战时工业委员会主 席、金融家巴鲁克的接待。在加利福尼亚州时又受到报业巨子赫斯特的招待,在他 家住了四天。在好莱坞时,丘吉尔和卓别林交上了朋友。他建议卓别林演一部关于 拿破仑的影片,由他来写电影脚本。在巴鲁克的安排下,丘吉尔一行从洛杉矶又坐 专用车厢,一路游览驶向东海岸。10 月中旬,丘吉尔在首都华盛顿会见了美国总 统胡佛和一些国会议员。 1929 年夏,美国的经济状况正处于景气的高峰,所以丘吉尔最初看到的是一 片表面上的升平景象。可是到达纽约后,正赶上纽约证券交易所大崩溃,美国开始 了大萧条。丘吉尔后来在写给伦敦《每日电讯报》的通讯中就有这样的目击记录: “就在我的窗户下面,一位男子从15 层楼纵身下跳,一下子就跌得粉身碎骨,引 起了街上一大阵骚动。”但是美国的经济危机并没有影响丘吉尔的乐观态度。他打 算过一年再去美国作演讲旅行。他知道在美国作40 次演讲就可以除开支外净赚1 万英镑。 1931 年12 月,丘吉尔又来到美国。时间比原定计划有所推迟,那是因为英 国国内政治局势使他无法如期于秋天成行。可是到了纽约后,竟不幸遇到车祸,演 讲旅行计划不得不再度延期。 发生车祸那天,他在所居住的华道夫—亚斯多丽亚饭店用罢晚餐后,应老朋友 巴鲁克之邀去他家晤谈。当他跨过街道时,忘了美国的交通规则是车辆靠右行驶而 不是像英国靠左行驶,因此过街时没有先往左面看一眼。恰好有辆汽车驶来,把他 撞到了。幸而骨骼未折,不过全身严重擦伤,脸部也有伤痕,而且受到严重震荡。 所幸丘吉尔头脑仍很清醒。他向来到现场的警察说明事故全赖他自己,不应责怪司 机。他被送进医院治疗,住了八天,到圣诞节前才出院。过了新年他又在妻女陪同 下乘船赴巴哈马群岛的拿骚疗养,到次年1 月底才回到纽约,开始实现他的旅行演 讲计划。 在往后数年中,丘吉尔几次去法国度假,1934 年下半年他还访问了巴勒斯坦。 1935 年末至1936 年初他是在西班牙和摩洛哥度过的。1936 年夏天、1938 年 初、1939 年初,他都到法国南部度假胜地小憩。他在卸任后的10 年内,国外旅 行活动相当频繁。 在丘吉尔的半生宦途告一段落之际,回顾一下他前半生的成败,可以认为他作 为政府官员是相当成功的。自他于1905 年初进入政府至1929 年卸任财政大臣的 24 年中,他只有两年在野,其余22 年中他历任10 项政府大臣高职,达到了仅 次于首相的地位。这在同辈人中找不出第二个。加上他在写作方面的成就,使他拥 有相当大的名声。但是他的颇为古怪的性格和带有机会主义特点的行为,也使他树 敌不少。在政府内部,下属们对他经常喜欢干涉他们份内之事很为恼火;同僚们也 不喜欢他在内阁会议上经常同别人意见相左;他的上司,内阁首相,则往往是既欣 赏丘吉尔的才能,又难以容忍他的固执。海军司令布列吉曼曾把丘吉尔描绘为“我 所有的同事中最难以形容,最令人惊讶的人物,……但是冲着他那些与众不同之处 和令人困惑的方法,人们也不免会对他有好感,更何况他能力高强、精力充沛”。 丘吉尔两度转党,使他在一般人眼中显得缺乏坚强的党性。他自称主张自由贸 易,但是这一立场也并不坚定。政敌们在这方面对他攻击最厉害。当他担任了保守 党内阁的财政大臣后,来自他的前盟友自由党方面的嘲讽也很尖锐。《曼彻斯特卫 报》评论道:“丘吉尔先生已第二度跳离沉船了,而且是第二度因这一美妙的本能 而获得了不仅是安全登陆而且是官职高升的酬报。”但是也有人认为丘吉尔并非是 依靠玩弄政治权术来达到左右逢源之目的,而是半靠运气,半靠他那雄辩的口才和 演讲才能。这一看法并非毫无根据。丘吉尔在下院中的发言确曾使很多议员获得深 刻印象。他以大臣身份所作的报告,经常是观点明确,分析透辟,条理分明。他的 演讲往往能使大多数听众对他的推论深信不疑。在进行政策辩论时,他经常能以渊 博的知识和出众的记忆,迅速找出对方发言中的弱点而予以猛击,从而争得自己论 点的优势。他在这方面的才能是不论敌友都公认的。作为他的后辈的年轻议员哈罗 德·麦克米伦便曾写道:“对于丘吉尔显露出来的机灵、幽默,足智多谋和雄辩技 能,谁都不禁会露出钦佩的心情。”重视丘吉尔的这一才能的人还包括劳合·乔治 和鲍尔温。在他们受命组阁的前后十多年期间,不论是联合内阁还是保守党内阁, 他们都有过一种考虑,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丘吉尔站在反对派一方随意鼓舌。鲍 尔温虽然曾担心让丘吉尔入阁可能会更加疏远工党,可是丘吉尔的智谋和辩才仍使 他觉得对他极为有用,因而终于委以重任,虽然这并不是唯一的考虑因素。另一方 面,保守党内也有对丘吉尔十分厌恶的人,如主张关税改革最坚决的艾默里。他曾 写道,鲍尔温“对于丘吉尔和我能够相互抵消,颇为满意”。因为艾默里主张亲近 工党,而丘吉尔主张同自由党联合,艾默里坚持关税改革而丘吉尔坚持维护自由贸 易。丘吉尔是到1925 年后期才正式再次成为保守党人的,可是他在1924 年,就 当了保守党的财政大臣。保守党内的关税改革派对此都心有不甘。艾默里直到1928 年11 月时还在日记中指责丘吉尔的财政政策,他甚至希望保守党在即将到来的大 选中被击败,以便摆脱丘吉尔造成的负担。 1929 年上台的工党内阁到1931 年8 月便同保守党一起组成了国民内阁,仍 由麦克唐纳任首相。丘吉尔对此十分不满,他在讲话和文章中都毫不隐晦地宣泄了 忿怒,矛头直指工党。他特别憎恶麦克唐纳,提到他时往往出言不逊。这种缺乏政 治家风度的恶劣表现使他在自己党内也失去不少同情者。 1935 年6 月,麦克唐纳退休,鲍尔温继任国民内阁首相,萨缪·霍尔接替约 翰·西门任外交大臣,财政大臣由内维尔·张伯伦担任。鲍尔温曾经同《泰晤士报 》总编辑道森谈论过是否再让丘吉尔入阁一事,道森持否定态度,理由不仅在于党 内对丘吉尔仍无好感,而且“由于外交和国防事务将占主要地位,而丘吉尔在这些 方面特别能起捣乱作用”。丘吉尔在新政府中得到的任务是担任防空研究委员会的 一名委员。鲍尔温说道:“我的这一邀请并不是企图封住他的嘴,而是要表示对一 位老同事的友情。”鲍尔温向丘吉尔保证决不限制他对整个国防政策进行批评。丘 吉尔担任新政府的防空研究委员会委员期间,增长了不少有关知识。这对他后来在 “不列颠之战”和“闪电战”中了解其战略战术有莫大的帮助。这时丘吉尔已年届 花甲,谁也不会料到他还能东山再起,在英国政治舞台上以至世界政治舞台上完成 他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 1935 年12 月,外交大臣霍尔得知国际联盟对意大利的有限制裁并不能阻止 它征服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便同意法国外长赖伐尔的意见,想对意大利 表示妥协,把阿比西尼亚的一部分领土割让给意大利。这一计划违反了国际联盟的 原则,在英国国内引起了朝野一致的忿怒。首相鲍尔温无法应对,便决定让霍尔辞 职,尽管霍尔的计划曾得到内阁同意。接任外交大臣的是坚决支持国际联盟原则的 年轻保守党议员,39 岁的安东尼·艾登。 霍尔辞职的这一不愉快插曲使鲍尔温丧失不少威信。不久,内阁决定任命一位 大臣来协调三军的国防计划。奥斯丁·张伯伦认为这一新职的最佳人选只能是丘吉 尔,因为他对陆、海、空三军都有领导经验。可是鲍尔温不愿意让一位个性坚强的 人来担负这一要职。最后任命的是原检察长英司吉普爵士,此人对高层的军事领导 毫无经验。可是财政大臣内维尔·张伯伦和保守党首席督导大卫·马格松都认为此 人是“最令人放心的人”。 1936 年3 月7 日,希特勒突然重占莱茵非军事区,制造了新的国际危机。 法国似乎无意采取对策。政府内部对此意见分歧,毫无作为。这样就使希特勒 毫不费力地赢得了一次胜利。丘吉尔感觉到希特勒有扩张野心,坚决主张英国应该 在军事上有所准备。他同几位资深的保守党后排议员,包括奥斯丁·张伯伦和罗勃 特·霍恩,一起相约作周末聚谈,讨论英国该如何重整军备。最后他们要求同首相 谈一次,以便将他们对扩军的意见同鲍尔温进行商讨。丘吉尔是主要发言人,他向 首相提供了来自法国的最新情报,据估计,德国第一线空军实力已达到1236 架飞 机。丘吉尔着重指出,英国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险。鲍尔温虽然也承认英 国在军备方面已经落后,可是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丘吉尔提出的采取全面紧急行动 的主张。 到1936 年底,鲍尔温的声望跌到了最低点,内维尔·张伯伦似乎是最有希望 的继承人。早在8 月间鲍尔温遵医嘱休养三个月时,张伯伦已开始接手处理政府的 日常事务了,不过张伯伦对外交问题并不在行。当时各党都有赞成丘吉尔扩军主张 的动向。丘吉尔在其下院同事们眼中的形象也有所好转,因而他的发言也比过去得 到更多的注意和赞赏。很多自由党人现在也承认扩军的必要性了。工会领袖们以及 知识界的社会主义者也都先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赞成“国际联盟”原则的保守党 人也越来越把丘吉尔看作他们事业的斗士。 正在1936 年即将逝去的日子里,英国突然发生了一场宪政危机,那就是轰动 全球的英王爱德华八世与美国公民辛普森夫人之间的恋情。此事发展到了需要紧急 处理的阶段。英王不顾一切障碍执意要同离过两次婚的辛普森夫人结婚,这在英国 政坛和舆论界引起轩然大波。首相鲍尔温对英王说,如果他不立即改变主意,就只 有逊位一途了,以免英国的政治危机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反对党领袖和各自治 领总理也支持鲍尔温敦请爱德华八世逊位的主张。下院的动向也是倾向于支持鲍尔 温。丘吉尔自1910 年任内政大臣时起,就同当时的王储、如今的国王,极为友好。 他对爱德华八世的情况较为同情,但此时也不可能有所作为。12 月4 日晚英王决 定逊位,他的统治在12月11 日正式结束。一场宪政危机安然度过,这就使鲍尔温 的声望一下子又提高许多,原来动摇的首相地位又稳固了。从此一直到新国王乔治 六世加冕典礼之后,鲍尔温所处的政治局面始终是比较稳定的。鲍尔温最后是在1937 年5 月他快到70 岁生日时退休的。财政大臣内维尔·张伯伦在毫无争议的情况下 继任首相,并担任保守党党魁。 张伯伦上台初期,陆军大臣雷斯利·豪- 贝利夏曾敦促他邀丘吉尔入阁。 但是张伯伦担心丘吉尔进了内阁会喧宾夺主,未予同意。他对豪- 贝利夏说: “如果我让他入阁,他就会主宰整个内阁。他甚至会连讲话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张伯伦当首相后和鲍尔温大不相同的一点是他事事都要管,从而使各部大臣都像只 是助手。这种独揽大权的风格很快导致了他同外交大臣艾登的摩擦。1938 年2 月, 艾登愤然辞职。丘吉尔为此忧心忡忡,担心今后英国外交政策的走向,因为丘吉尔 和艾登已看到,张伯伦正在采取一味向独裁者让步的政策,以避免国际冲突。这种 姑息政策正是他们所坚决反对的。 希特勒上台五年以来的所作所为,已充分暴露了他的扩张野心,这是张伯伦也 看到了的。但是如何才能遏制希特勒,各人有不同的看法。张伯伦认为,美国倾向 于孤立主义,保持中立,英国不能以指望从美国得到帮助作为考虑外交政策的基础。 英国只能以法国为主要盟国,此外就得尽最大努力减少潜在的敌人。艾登则认为英 国很难主动减少潜在的敌人,因为德意日都明显地野心勃勃。要实现其野心,必然 会侵犯英国的利益。若想进制其野心,英国必须同明显的友邦加强联系,包括美国。 这也是丘吉尔的主张。在具体问题上,意大利侵略了阿比西尼亚后,张伯伦准备对 意大利的占领给予法律上的承认,而艾登则反对让步。当首相和外相的政策分歧在 内阁中进行讨论时,艾登得不到多少支持,所以他只能辞职,次官克兰邦也跟着辞 职。哈利法克斯接任外交大臣。两个月后英意协定签字,英国对意大利征服阿比西 尼亚给予了法律上的承认,而意大利只对英意友好作了含糊的保证。 丘吉尔在下院中又一次站到了反对政府的一方。他曾为艾登和克兰邦在下院发 表的辞职演说大声喝彩。他在此后下院的辩论发生重大分歧时,不再投政府的票, 而是弃权。随同他一起弃权的通常总有20 多名政府一方的议员。不过那时还没有 形成明显的接受他领导的集团。 3 月,希特勒背弃诺言,悍然占领了奥地利,从而从三面包围了捷克斯洛伐克。 丘吉尔主张英国同法国、苏联一起宣布支持捷克斯洛伐克,因为法捷两国已经结盟 而苏联也已答应予以支持。为此他在5 月和6 月到好几个大城市去发表演讲,呼吁 各大国联合维护和平。8 月底,丘吉尔写信给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请他促成英法 苏三国向德国发出集体警告,申明三国对和平解决捷克斯洛伐克问题的愿望,并且 告诫德国,任何侵犯将惹起严重后果。 但是这类主张都被张伯伦否决了。张伯伦不愿英国同法苏合作采取行动。为了 避免卷入战争,张伯伦不仅决定不支持捷克斯洛伐克反抗德国,而且还想设法使法 国摆脱向捷克斯洛伐克应允的义务,牺牲捷克斯洛伐克以姑息希特勒。 9 月中旬,危机更趋尖锐,张伯伦决定实现一项早就打算采取的行动——亲赴 德国会见希特勒。英国首相要来访问,希特勒不便拒绝,于是在9 月15 日,两人 在贝希特斯加登见面了。会见时,希特勒提出,捷克斯洛伐克境内的日耳曼少数民 族不仅要求民族自治,而且要求把他们居住的地区都划归德国。此举将使捷克斯洛 伐克除了丧失领土之外,还将失去唯一可守卫的国防前线和切断好多条天然的交通 干线。捷克斯洛伐克当然不会答应。可是张伯伦接受了希特勒的要求,并马上回国 先说服了英国内阁,再设法说服法国,迫使捷克斯洛伐克就范。法国的达拉第内阁 于是威胁捷克,表示如不接受这一决定,法国将撤回根据法捷条约所作的保证。在 大国的粗暴压力下,捷克斯洛伐克政府被迫接受肢解其领土的决定。 张伯伦的姑息政策发展到如此地步,使丘吉尔深感震惊。9 月20 日他到巴黎 访问,拜会了他在法国政府中的好友保尔·雷诺(时为财政部长,后来担任总理) 和乔治·芒代尔(国民议会议员),他俩也是忧心如焚,打算辞职。丘吉尔劝他们 不要辞职,留在政府中发挥作用。丘吉尔回到伦敦后发表声明,宣称英法两国政府 目前的做法意味着“西方民主国家在纳粹武力威胁面前的彻底投降”。 当张伯伦再去德国给希特勒回话时,后者又提出了新的要求:让德国军队立刻 进占捷克斯洛伐克的那部分日耳曼人居住的领土。新要求使张伯伦目瞪口呆。他原 以为希特勒的要求已得到满足,没有料到纳粹德国会得寸进尺。 张伯伦只能再回去征求内阁的意见。他仍想说服内阁接受希特勒的要求。9 月 25 日,英国内阁会议对此进行讨论,使张伯伦感到意外的是一直持绥靖立场的外 交大臣哈利法克斯主张拒绝希特勒的无理要求。哈利法克斯经过审慎思考改变了看 法,开始同意丘吉尔的意见。丘吉尔在第二天拜访了张伯伦,向他重申了由英法苏 发表联合声明的建议。哈利法克斯也在场,基本上同意丘吉尔的意见。最后由外交 部单方面发表声明,表示如果法国援助捷克斯洛伐克,英国和苏联将支持法国的做 法。与此同时还宣布了紧急状态,召集空军辅助队,动员海军舰队。 9 月28 日,张伯伦向下院报告这一事件前后的情况时,会场中坐满了人,气 氛十分紧张。当张伯伦把事情经过叙述了约一小时后,接到一张便条,内容是希特 勒已同意推迟24 小时动员,以便同张伯伦、达拉第、墨索里尼在慕尼黑举行会谈。 张伯伦立刻喜逐颜开,整个下院顿时一片欢呼声,全体起立向张伯伦鼓掌致意,他 们以为事情真的有了转机。只有少数议员没有参与欢呼。艾登索性走出会场。丘吉 尔最后还是提起精神,同张伯伦握了握手,祝贺他“好运气”。 第二天,英、法、德、意四国政府首脑在慕尼黑会面,那就是臭名昭著的慕尼 黑会议,其结果是签订了一纸出卖捷克斯洛伐克的慕尼黑协定,以换取暂时的和平。 对于目光短浅、不明真象的人来说,张伯伦似乎做了一件大好事,消除了一场危机, 因而也赢得了舆论的某些赞扬。但是当下院于10月5 日就慕尼黑协定进行辩论时, 反对张伯伦姑息政策的议员便开始大叫大嚷了。海军大臣德夫·古柏忿然辞职,退 出内阁,他对张伯伦向希特勒的一再妥协进行猛烈抨击。丘吉尔当然是最引人注目 的批评者,他总括了张伯伦三次德国之行达成的后果: 把枪口对准你,要你给他1 英镑。给了他1 英镑后仍把枪口对准你,要你给他 2 英镑。最后,这位独裁者在许下未来亲善的诺言声中,和你达成协议拿走1 英镑 17 先令6 便士及余下的钱。 他最后严肃地警告说: 别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这笔帐刚开始计算。这只是一杯苦水刚尝了第一口。 如果我们不能尽力恢复道义上的健全和武力上的强盛,从而再度奋起,像往昔 那样坚守我们维护自由的立场,那么这种苦水将年复一年地端到我们面前。 除了丘吉尔之外,在反对张伯伦的姑息政策的二十多位下院议员中,有三位是 前内阁大臣——艾登、艾默里、德夫·古柏。正如议员赫罗·尼科森在日记中写的 那样:“重要的不在于我们的人数而在于我们这些人的声誉,……下院知道我们中 间大多数人都远比他们更加了解事情真相。”张伯伦的姑息政策并未有效地让希特 勒安定下来,反而使他变得更疯狂。1939 年3 月13 日,希特勒下令入侵捷克斯 洛伐克其余地区,并宣布波希米亚为其保护领地。这样一来,倒使丘吉尔当初指出 慕尼黑协定一文不值的论断得到了充分的证实。消息传来,英国朝野震惊,要求全 面扩军的人更多了,连张伯伦本人及其与之关系最密切的大臣们也萌发了扩军的念 头,内阁也同意成立供应部。这是丘吉尔三年前就提出过的主张,可是鲍尔温和张 伯伦当时都认为无此必要。 到1939 年夏天时,即使一直对张伯伦忠心耿耿的保守党人也产生了丘吉尔应 该入阁的看法。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么国家就需要这位杰出的政治家兼斗士。正 统保守党人的喉舌《每日电讯报》在7 月3 日的社论中称丘吉尔为“不仅是一个多 年深谙国家大事因而拥有强烈责任心的政治家,而且对战争中的紧迫问题,特别是 高级战略问题,拥有无与伦比的实际知识”。有人甚至打出“丘吉尔必须回到内阁 中来”的标语牌。一些知名的自由党人联名写信,要求恢复丘吉尔的大臣职务。但 是张伯伦仍觉得在和平尚未绝望之时,若让丘吉尔入阁,无异是向希特勒示威,这 样做可能丧失微弱的和平希望。 丘吉尔本人虽然没有官职,却仍不遗余力地设法巩固英法关系。7 月14日他在 巴黎参加了法国国庆盛典。8 月他又去法国视察了马奇诺防线。8 月23 日,希特 勒同苏联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使很多人感到意外。丘吉尔对此并未特别惊奇,只 是对于英国未能使苏联同西方站在一起对付希特勒,感到惋惜。 暂时稳住了苏联以后,希特勒便对波兰施加压力,要求波兰立即派全权代表到 柏林讨论解决两国争端的办法。波兰政府不为所动,也不派代表。于是1939 年9 月1 日清晨,德军跨过边界侵入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大陆上的第一场战斗 爆发了。 回顾丘吉尔在这十年中的政治生活,他对英国外交政策的批评以及对英国政府 延宕重整军备的指责,是始终如一的。他从希特勒上台之初就预见到德国军国主义 复活的危险性,因此他一直竭力主张尽可能增加国防开支。但是他不是反德,他对 独裁制度的利弊还持相当开明的态度。他曾觉得墨索里尼为意大利做了些好事,因 而希特勒也许也能为德国做些好事。他在1937年曾写道:“历史将会作出宣判,希 特勒要么是魔鬼,要么是英雄。”但是随后两年的形势发展使他认识到希特勒比魔 鬼还危险。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