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887年10月31日午后,王采玉在玉泰盐铺的后屋楼上分娩,接生婆连忙恭喜东 家又添了一位小老板。此时蒋玉表正坐在店堂听候佳音,一闻添丁,十分高兴,对 儿子蒋肇聪说:“小孩就取名‘瑞元’吧。”这就是后来溪口街上无人不知、无人 不晓的“瑞元无赖”,世人皆知的蒋介石,又名周泰、志清、中正。蒋介石两岁时, 玉泰盐铺突遭火灾,起因是邻居家半夜失火,气候干燥,火势猛烈延烧所致。蒋肇 聪恰巧出外办货,王采玉从睡梦中惊醒,仅披衣抱子逃出,店中伙计都慌了手脚, 只抢出一些零星物件,几间老屋化为一片瓦砾,货物损失殆尽。一家人只得住到下 街祖遗的三间老宅里去了,着手重建店堂,恢复营业,但眷属从此不再搬来。 蒋介石4 岁时,王采玉又生了女儿瑞莲,以后每隔一年,再生女儿瑞菊、幼子 瑞青。 王采玉和她公公都信佛,都迷信算命看相,对“必出贵子”之言,深信不疑, 因而对蒋介石疼爱有加,寄以光宗耀祖之厚望。蒋介石小时多病,老人每次都亲自 诊视医治,对其不良习惯也放任自流,以致养成蒋介石顽皮倔强的性格,弄得家中 不得安宁。 王采玉对小瑞元的天真活泼不加指责,只是对他的过失行为施以约束与惩罚。 蒋母通情达理,懂得既要培养孩子的天性,又要将其行为限制在规矩之内,不乱章 法。所以,蒋介石小时候所受体罚、责骂如寻常便饭,不足为奇,但尽管约束已有, 小瑞元淘气、顽皮之事却从未间断。 王采玉是个孝女,嫁到蒋家后,不忘照顾娘家,资助两个弟弟读书成家。葛竹 到溪口相距50余华里,她每年必去接母亲来家,往往留住两三个月以上,自己虽然 家务繁重,但也常要携子女到娘家小住。此时母女两人可谓称心如意。 但好景不长,不过八九年,不幸的遭遇又接踵而来。1894年公公因病去世。第 二年的夏天,溪口发生时疫,蒋家塾师任介眉死后,蒋肇聪也染病过世,抛下了店 务和妻子儿女。王采玉又丧丈夫,从此开始治家理店,抚儿育女的艰苦生涯。 蒋玉表原有二子,长子蒋肇海早死无子,产业由蒋肇聪承管,蒋玉表生前曾决 定将长孙蒋锡侯过继在蒋肇海名下。蒋锡侯自父亲死后,为了店务家事,常与后母 龃龉,颇不孝敬,甚至闹着要分家产。王氏素来豁达,再次孀居,子女尚幼,心情 紊乱,也不愿与前子争执产业,于是决定分家。满足蒋锡侯要求,蒋锡侯独得玉泰 盐铺全部资产房屋和蒋肇海名下田产。她自己和子女分得所住的3 间祖遗老宅、30 亩耕田和一片竹山。 分家本身对王氏就是一种打击,她的亲生儿子还没有立业,分家后的4 年内, 她的小女瑞菊、幼子瑞青也相继夭折。 一个年轻寡妇面对接连不断的家庭变故,可谓哭告无门,只有把精神寄托在儿 子和菩萨身上。她祈求菩萨保佑儿子无病无灾,而育儿成器的决心则更加坚定。她 继续让蒋介石在家塾读完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按“命相” 所示,指望这个淘气异常的“贵子”早日成器。 为了养育这个顽劣之子,王采玉可谓费尽心血,1921年6 月14日上午7 时王采 玉卒于旧居,享年仅58岁。此时蒋介石在孙中山的粤军中任职,适因处境不如意, 在家养晦,母病卧床五旬,他朝夕亲侍汤药,可谓至孝。王采玉在病中频频叮咛, 嘱咐蒋介石三件事:第一,为她择地另葬,不愿与蒋肇聪合葬。早在1913年3 月, 蒋锡侯、蒋介石兄弟将父葬于姚坑山时,考虑父亲先后娶过三房妻子,墓中筑有四 穴,蒋肇聪、徐氏、孙氏同时进入三穴,旁边还有一穴留给王氏。王采玉一合墓屈 居末位,故生前再三有此嘱咐,不愿与蒋肇聪合葬。她觉得虽是再嫁,但也是明媒 正娶,用花轿抬到溪口的,如今要屈居第三,她于心不甘,并且她也不愿自己儿子 被人议论为填房所生,从而对他的前途和事业产生不利影响。她迷信“甲字穴”是 最好最干净的坟地,闲杂野鬼不能侵入,而亲人却可自由往来。 第二,腾出自家的一些房屋,办一所培育乡里子弟的学校。从前,溪口只有私 塾,贫苦人家的子弟上学困难,晚清以后有了族众合办的武山、溪西、西河三所国 民小学,但都是初级小学,升学必须外出。王采玉少时因家道衰落不曾入学,识字 不多,深切体会到没有文化的不幸和子女求学的不易,平生在热衷培育子孙的同时, 也关心乡里子弟求学的问题,因而病中有此遗愿。 第三,不要忘记了亲戚朋友,尤其是在困难中接济过自家的人,要报答几家至 亲好友的恩情。如在家乡和宁波开有米店、木行的蒋介石前母舅孙琴风,同街开毛 泰昌号的世交毛颖甫。他们都在蒋介石东渡留学和革命活动中多次解囊资助,蒋介 石被通缉匿避时,他们也曾多方掩护,王采玉临终前叮嘱蒋介石要知恩图报。蒋介 石一一答应了。 为了寻找“甲字穴”,蒋介石陪同两位方士在雪窦山、徐凫岩、相量岗、妙高 台等地踏勘了半个月,最后选中高溪口北三里的白岩山鱼鳞岙中段北面的一块小平 地,据说这是“弥勒佛的肚脐眼”,是一块宝地。蒋介石悲痛万分,挥泪亲撰《哭 母文》及《先妣王太夫人事略》,着重突出自蒋父去世后26年来,其母在极端不幸 的困苦中,为培育幼子、重振家业,付出的辛劳和做出的贡献。 蒋介石谨遵母亲遗命,选定坟穴后,为了防止压坏龙穴,石器不宜过重,也不 能多用石板和泥。蒋介石每天至白岩山监工,兴筑母亲坟茔,并邀集亲族之贤者, 帮助筹备丧事,于同年11月23日葬母完毕。 这时的蒋介石在中国的政治舞台,尤其是南方革命党中间已初露头角。因此, 接到蒋母去世之讣告,孙中山等党政军大员,齐致唁电,闽、粤、鄂、湘、沪各处 吊客,云集溪口。及出殡之时,孙中山派陈果夫代表致奠,居正、戴季陶等皆来会 葬。 到了1923年5 月,蒋介石又在离墓址约半里许的山墩间,筑新式洋房3 间,称 为慈庵,12月完工。12月16日,蒋介石为纪念其母60冥寿,回到溪口,前往慈庵录 拜,并展墓,夜宿庵中。 次日,庆慈庵落成,奉曾祖祈增公、曾祖妣毛太夫人、张太夫人;祖玉表公、 祖妣徐太夫人;考肃庵公、妣徐太夫人、孙太夫人、王太夫人;及弟瑞青、冥配弟 媳王氏;五代神主升龛,祭飨如礼。中堂悬孙中山所赠“为国劬劳”、“慈云普照” 二匾。蒋介石亲撰《慈庵记》,写道:“标额曰慈庵,以成先慈建庵供佛未竟之志, 而又配祀先考肃庵公,权合古人庙之义也。”建立慈庵的主要用意有两个:一是因 为蒋母与蒋父没有合葬一穴,把父母神主牌位合在一起,以表示双亲合拢;一是作 为蒋回乡居住的地方,以示不忘母恩谨守墓园之意。 蒋介石于祭祀之后,果然与次子一起在这里住了大约10天左右。此后,蒋每次 回家乡时,总是先到慈庵住几天,然后移居乐亭或妙高台别墅。 1930年春,蒋介石为了增光门庭,将慈庵旧宅拆除,另在离墓稍远山岙平地上 筑造规模较大的坟庄,其整个布局如下:在白岩山麓竖立一座石牌楼,高6.5 米, 宽7.9 米。有3 个门,中门宽3.7 米,两边之门各宽2.1 米。中门上首刻着“蒋母 墓道”4 个字,两边雕着花卉、盆景等各种装饰。从牌楼到墓冢,是一条卵石砌成 的小路,长668 米,路边有石凳,夹在一片松林之中。从石牌楼行进约200 米,路 侧有一座过路岗亭,亭的四面设有长条玻璃窗,亭内可容20人,能同时站立,四面 眺望,防备森严。再行约200 米,是蒋母墓庐,共12间平房,结构为中西合璧。外 门上题额有“墓庐”两字,中间有许多石碑,依壁而立,两旁是会客室及餐厅,阔 度各占2 间。住宅在其南首,宅后建有厨房及卫兵居处一幢,另有一道门进出,直 通下山墓道。穿过墓庐大门,便可看到慈庵。门首题额“慈庵”二字,室内挂有蒋 母王采玉遗像,照片上有汪精卫的题字:“蒋老伯母遗像,世愚侄汪兆铭”。正中 立一石碑,正反两面都有碑文。正面为《孙大总统祭蒋太夫人文》;后面是“孤哀 子蒋中正泣述”的《先妣王太夫人事略》,系于右任所书。两壁还有蒋介石的《哭 母文》和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慰劳蒋总司令文》等石刻。此外,还有胡汉 民集汉曹全碑字迹题守墓诗:“供养嗟奚及,忧怀与岁长;白云仍在望,竟似老家 乡。”蒋母治丧时,张静江、许崇智等国民党要人的唁电、挽联、挽诗等,也都保 存在“慈庵”之中。以上这些文字,曾由叶楚伧搜集,编为《哀思录》印行于世。 新建的慈庵,依旧供奉蒋氏曾祖祈增以下历代祖先,下至幼弟瑞青的神主牌位。慈 庵左边一个两室套间,是蒋介石回乡居住之处。据解放前的《奉化日报》记者描述 :“慈庵为蒋氏卧室,四周配着浅绿色窗帘,壁间挂一幅当年结婚时的俪影,中间 安放着一张沙发床,窗口斜放着一张小书桌,旁立着一个紫红色龙形的灯架。”蒋 后来每回溪口,多住于此。 蒋介石对于部下谒蒋母墓很重视。由于通向墓地山坡的路陡,卵石路易打滑, 国民党高级将领又多穿皮鞋、靴子,上山谒墓时行走艰难,所以蒋介石在墓庐特地 准备了各种尺寸的软底布鞋,供他们选择使用。据一位原国民党将领回忆,蒋介石 平时对部下非常严肃,唯有谒墓下来,笑容可掬,连说“谢谢”。有人见到蒋介石 住在蒋母坟庄招待国民党军政要员的新闻,便以为他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其实, 据两度担任过丰镐房账房的唐瑞福老人说:“蒋介石每次还乡扫墓,总是桃坑山父 坟、白岩山母坟两处都到,先后祭扫,行礼如仪,并无厚母薄父之意。” 另外,蒋介石每次回溪口,不住在丰镐房老宅,而以文昌阁、坟庄、妙高台别 墅为家,也是为了安全。因为那几处别墅居高临下,四周筑有岗亭,派兵驻守,警 卫森严,安全可恃。自文昌阁毁于战火,蒋再回溪口,当然以住于坟庄的次数为多。 外界不知底细,以为蒋介石重母轻父,遂猜疑其别有隐情,实际上并无根据。 遵照王采玉的遗愿,蒋母死后第二年,蒋介石出资将原有的三所初级小学合并 为禽孝乡完全小学,并暂以自家旧居前屋做校舍,使镇上适龄儿童得以全部入学。 蒋介石同宋美龄新婚之后,自1929年至1931年间,在家乡大兴土木,先后造了 总占地面积近百亩的溪口武岭学校、妙高台别墅、中国旅行社、武岭门城楼,并扩 建了丰镐房(素居)等,再加上1924年拆建的乐亭、慈庵,已经楼台馆墅毕备,可 谓“荣宗耀祖,改换门庭”了。武岭学校占地百亩,内设农职部(类似农业中学)、 小学部、农场、医院、雨天健身房、教学用的大礼堂等。宋美龄对这所学校十分关 心,从设计到落成,一一过问,连门窗上的漆色也是她定的,着意仿效法国乡村学 校的格局。 武岭学校落成典礼选在蒋44岁生日那天,蒋、宋以校长校董身份披红戴花,立 在礼堂讲台上,接受祝贺。学生、教师每人都收到一双丰镐房从宁波“老大有”定 购来的大油包馒头。武岭学校改校名为“奉化县私立武岭农业职业学校”,蒋自兼 校长。 蒋介石曾说:“中国以农业为主,创办这所学校,旨在培育农科人才。”校内 设幼稚园、小学、中学、农专和实验场,并招收外地学生,校舍规模大、设备齐全、 师资水平高,是当时一般私立学校所不可比拟的。 蒋介石为了纪念母亲,还在他母亲生长地也是自己少时读过书的葛竹村,出资 兴造校舍,办起了武岭学校葛竹分校。武岭学校当年的某些学生,后来成了蒋经国 左右要员和骨干,人们称为“武岭派”。 蒋介石敬爱他的母亲,对外婆家感情也很深厚。外公早逝,外婆姚氏活到69岁, 于1905年去世。童年时,蒋介石常到葛竹村去看外婆。外婆也常到溪口与女儿、外 孙团聚。1932年,蒋介石为外婆写家传,其言也真,其情也切。蒋介石对其外公家、 王氏宗祠,也都送有匾额。 王家堂前挂匾,上书“乡国望重”,落款为“外孙蒋中正”。宋美龄也送了一 块,上书“慈云普荫”,落款为“美龄敬题”。祠堂里那块挂匾,中间题“音容宛 在”,落款为“蒋中正”。 蒋介石还为其外公、外婆分别修了两座坟墓。位于离葛竹村3 华里的东家坑山 上的王有则墓,现在仍完好如故。墓碑正中刻着“外王父有则公之墓”,上首标注 时间为“中华民国十九年三月”,下首署名“外孙蒋中正敬题”。两边还有一付柱 对,右边是“精神不灭,外王父王公千古”,左边是“教泽常存,外孙蒋中正敬书”。 碑的上方扇形应栏上刻有“仁慈”二字。 王采玉的3 个异母兄长均早年故去,两个胞弟贤钜、贤裕以及子侄等,也都是 平庸之辈,贤裕还有点神经病,因此没有在蒋介石身边做大官的。只有贤钜长子良 昭职位稍高,当过福建浦城和浙江新昌县县长。 蒋介石对帮助过他的人都有照顾,其有一异母的娘舅,即肖王庙人孙琴风,是 蒋父继室孙氏之兄。孙琴风是个商人,在宁波浩河街开设森顺木行。他在蒋未得意 时,在经济上对蒋时有帮助。1906年蒋考取浙江武备学堂,因母亲不赞成他去学陆 军,不给路费,他只好悄悄拿了妻子毛福梅的首饰出走,到宁波后,去森顺木行和 孙琴风商量,欲变卖首饰充作路费。孙当即给他现洋100 元,叫他安心前去,首饰 留下送还毛氏。 后来蒋请这位舅父做丰镐房的管家,掌握银钱进出,很是信任。孙无子,以侄 儿孙经骧为过房儿子,后来经蒋提拔为农民银行分行主任。经骧之子义宣,上海圣 约翰大学毕业,初任侍从室助理秘书,去台湾后蒋叫他去美留学,后做“外交”工 作。 一个家族男孩的出身都是大事,是一个家族新希望的开始。 自蒋介石出生以来,家人就对他寄予很多期望与祝福。所以蒋介石有了一个乳 名,“瑞元”,意即好的开始的意思。 根据家族规定,他还应当有个族名,这个名字象征着在一个大家庭中的辈分和 地位。轮到蒋介石,刚好以“周”字为用,加上所有亲人都想着健康和幸福,于是, 周健便成了他的族名。但因为蒋瑞元前有一同父异母兄长,名为周康,而按习惯称 法,“健”往往说在“康”之前,使人误解;另外,在蒋两岁那年,家里店铺不幸 被火焚烧,造成一劫,为祈求平安康泰,家人就乐意冠之以“周泰”。 蒋介石出生后,没少给家人添麻烦。1890年,蒋介石4 岁。除夕之夜,家家户 户围桌而座,回味一年的酸甜苦辣。蒋家也不例外,在正堂内,合家端坐,话家常, 道团圆,大人们互相恭维祝愿,孩子们只顾吃喝,吃饱喝足跑到了庭院中去玩耍。 小瑞元没有和小孩子们一起欢声笑语。他一个人坐在背椅上,默不作声。谁料,突 然之间他将筷子插进嘴里,大人们没有在意,他却将那根筷子送到喉咙深处,眼看 整根筷子都要没了,这时小瑞元眼睛翻白,冷汗直冒,痛得晕厥过去。家人们吓得 不知所措,一阵慌乱之后才将筷子从瑞元的口中慢慢抽出,并将其抱到睡房内。 顽皮不仅如此,幼时的蒋介石经常在宅前溪水中玩耍,雨后水流湍急,但他年 幼无知,无所畏惧,照样跳入溪中,尽情玩耍,有好几次都差点溺水而死,好在每 次都有人及时相救,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瑞元的好奇和冒险。还是在瑞元5 岁这年 的中秋节,家人们都在院子里抬头赏月,可瑞元却“独自偷欢”。只见他静悄悄地 来到一水缸旁边,高度正好齐腰,然后俯身垂手。也许是看到水中月亮唾手可得, 也许是要享受清凉之水给他带来的舒畅。在享受了一段清凉之后,不知不觉爬到缸 沿之上,两脚悬空,突然,上身猛地下沉,顿时失去平衡,只听“扑通”一声,瑞 元一个筋斗栽到水缸里,家人们闻声赶到,将其打捞上来,此时瑞元已是奄奄一息, 不省人事了。过了许多时候,才醒转过来。 多少年来,在中国大地上的许多地方都传承着这样的风俗:农历正月初一那天, 族人都要到祠堂参拜祖宗,求得祖宗的保佑,这种现象在农村地区,在传统文化影 响较为深远的,以血缘辨别亲疏的地区,尤其普遍、强烈。 在溪口蒋家祠堂参拜祖宗之后,可以领取芝麻糖饼,对于无知的孩童来说,这 个才是最重要的。清早,瑞元在父亲的带领下,来到蒋家祠堂,按习俗拜跪祖宗后, 小孩子是有赏的,但必须得按次序领赏,可是小瑞元却偏要抢先去领,在别的孩子 一致反对之下,瑞元不得不稍作退让,但他并不甘心,硬的不行,另有打算,他故 意在泥滩里滚翻一阵子,弄得满身是泥,然后往人缝中硬挤,别人无奈只得退让, 任他逞强。瑞元终于如愿以偿,但从此,人们都喊他“瑞元无赖”。 幼年的蒋介石十分争强好胜。在瑞元和孩子玩耍时,尤其是面对年龄比他大、 力气比他大的孩子,他总能轻易地当上“大将军”、“督军”,所有在场的大小孩 子都听从他的“指挥”,真是不服不行啊,即使是其他孩子已经组织起游戏,他也 总能轻易搅进去,将“兵马”招集到自己旌下,他能软硬兼施逼人就范,也能提出 别人提不出的主意。久而久之,所有的孩子都变得依赖他的智慧和决策,成了他的 小跟班。看起来,蒋介石小时候真的是相当有主见的,更关键的是,在这群伙伴中 间,蒋介石始终都充当着“主宰”的角色,小瑞元习惯了别人拥前簇后的感觉,那 种自我中心意识开始产生,并逐渐强烈起来。 瑞元的秉性顽劣调皮,时常给家人带来麻烦,同时,出于对瑞元前程的考虑, 在家人的一致同意下,决定在家为他延师设塾,好有所束缚,这样瑞元6 岁便入私 塾,接受沿袭几千年的教育方式和正统的儒学思想的启蒙。 启蒙教师是个老秀才叫任介眉,启蒙内容是《三字经》、《百家姓》。任介眉 教书很是认真负责,只不过要求太严格,适得其反,瑞元无视家师,常顽皮撒野, 冲撞先生,先生终于气不过,负笈而去了。 第二年,即1894年,蒋介石改入本地族人蒋谨藩所设私塾就读,学习《大学》、 《中庸》。1895年,又从任介眉读《论语》、《孟子》。同年6 月,任先生染疾去 世,又从蒋谨潘学习,时间为四年,即从1895年到1898年底止,共读完《礼记》、 《千家诗》、《孝经》、《春秋》、《左传》、《诗经》等课程,间习古文辞、学 作八股文。 整个童年时期,蒋瑞元所接受的都是典型的封建传统教育,这对蒋介石传统观 念的形成起着决定性作用。所谓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忠孝、敬悌等道德观 念在蒋以后的人生过程中都不同程度地体现出来,这些不同的道德成分在某一特定 的历史时期和某些具体事件中促成了蒋介石的成功。 读书生活虽然对年幼的蒋介石有所约束,但绝不可能泯灭小孩的天性。他依然 有任何孩子都具有的顽皮、天真和机灵。他像未进私塾前一样,无邪的灵魂在体内 挣扎着,不时地抓破人的机体跳了出来,进行最真实的生活表演。 有一次,瑞元犯了塾规,塾师举起戒尺,要打他的手心,还未曾打着,他便自 动倒地,边滚边哭,说“打伤了,要你赔!”弄得塾师左右为难,束手无策,不了 了之。 他还常常制造恶作剧,捉弄同学。一天晚上,他装扮成可怕的吊死鬼:高高的 个子,身穿丈二白练,头戴山尖纸帽,一条长长的血红的舌头,从两边嘴唇中垂了 下来。他藏在大柳树下,把同塾的一个小同学吓得昏死过去。 为此,瑞元受到了塾师和母亲的责罚和打骂,但对顽劣的瑞元而言,这些惩罚 根本不起作用,只是在母亲和老师跟前,表示了懊悔不已和作了下不为例的保证。 转眼间,所说的话早已忘到了脑后。 学习期间尚且如此,课余时段更是放荡不羁,任性自由。一放学,他便伙同村 里的那些放牛娃三五成群,尽情玩耍,舞刀弄枪,拳打脚踢是这些男孩儿们最爱玩 的游戏。在童年时期,瑞元没少扮演侠肝义胆、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 一次,蒋介石又同几个小伙伴在山地兵戎相见,准备一决高低,所有孩子分为 两派,蒋介石是其中一派的将军,他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好像真的成为战争的主 角,结果经过一番激战,他把对方的几个孩子子打得头破血流。结果,到他家告状 的几个人都冲着蒋母兴师问罪,责怪王采玉家教不严,助子放纵。王采玉一气之下 把蒋介石关在房里,痛加鞭挞,他情急之下,无处藏身,一头扎进床底下,死活不 出来。恰在这时,邻居来找蒋母,他乘母亲开门之际,从床底爬出来,急逃而去, 母亲顺手抄起竹棒追赶,但还没能追上。累得王采玉上气不接下气,破口大骂,扬 言如果让她逮着了,定把瑞元打个皮开肉绽。 虽然大多时间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的,小瑞元的童年也并非只有阳光和欢乐。 7 岁以后,蒋介石开始尝到了人间的悲苦。1894年11月21日,蒋介石的祖父蒋玉表 因年事已高而逝世,享年81岁。 蒋介石以前不知道什么叫生死离别,不知道一个人的死,对于与他关系密切的 人意味着什么,祖父的过世,使蒋介石开始体会到亲人的撒手而去给自己带来怎样 的心灵痛苦。 在祖父逝世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蒋介石都情不自禁地想像着祖父的影子, 回想着祖父背着自己在村头看戏,回来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父亲要惩罚儿子, 自己赶忙躲到祖父身后,免遭皮肉之苦。回想着郁闷燥热的夏日黄昏,祖父给自己 一边讲着动听的故事,一边用力地摇着芭蕉扇,为孙子驱赶着蚊虫,甜蜜的回忆已 成过去,瑞元的心头难免惆怅。 蒋介石开始真正意识到祖父的存在和那份深厚的祖孙之情的价值,才开始觉得 生活中那些平淡无奇的生活细节突然之间也会变得如此意义重大,不可割舍。小瑞 元对和祖父在一起的日子有着许多眷恋之情。在这以后的很长时间内,小瑞元懂得 回忆那些有价值的往事,懂得思考有意义的问题。 有时命运就是这样,在你快乐的时候,他还会给你送来一束鲜花,让你喜上加 喜;而在你痛苦的时候,他还会给你一巴掌,让你体验另外一份痛苦。蒋介石的父 亲蒋肇聪在其祖父去世的一年后,也也因病暴卒。而此时,小瑞元还没有完全从痛 苦中摆脱出来,却又不得不陷入另一种痛苦中去了。父亲的去世使瑞元的家庭又重 新掉进了悲痛的深渊,与祖父的死相比,有过而无不及,不仅是精神上遭受的打击 更加沉重,更重要的是蒋家从此失去了一个家庭支柱。家里大人们都悲痛不已,愁 眉不展,考虑着以后的日子将何以为继。 蒋介石也在为父亲的去世而感到伤心,但他还不懂得世道的艰难如此开始,不 懂得大人为什么如此悲痛,而从其中他已经能隐约地感受到笼罩在家里的忧伤的可 怕。 父亲的死,无疑加重了母亲的负担,一家几口的生活问题,一个家庭在整个家 族和社会上的地位问题,孩子们的成长教育问题,所有当时只有男人们思考和担负 的重担要蒋母一人扛着,这一切使蒋母不堪重负,使得这个家庭的社会地位急剧下 降,充满了曲折和苦涩。所幸的是蒋母没有被困难吓倒,没有畏惧退缩,相反,逆 流而上,冲出困境,这里蒋母表现出强大的人格魅力和出乎意料的女性意志力。 母亲勤勉刻苦的品质使蒋介石幼小的心灵深深地受到感动,“我是在孤儿寡母 家庭中长大的,受到过很多委屈,无可申诉。母亲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把我抚育成 人,母亲的忍耐力是难以想象的,我也深受影响,我的个性就是在这种压迫环境中 所形成。坚忍不拔的毅力,就是这样地锻炼出来的。”母亲的辛酸和苦劳,只有蒋 介石一人心里最清楚,随着生活历练的增加,蒋介石更加解其中之味。 王采玉生存的意义,好像只在于哺育孤子,督励学习,重振家业,所以对于蒋 介石的修身和学业要求严格。譬如说,每次蒋介石出门或回家,定要查看所携带的 东西。出外旅行或寄宿,必定查问去哪里,放学归来必定检查他作业。日常更谆谆 教导其洒扫应对的礼节和刻苦自立的道理以及督饬他亲作劳苦工作,磨动身心,免 于怠情。还教育他不耻恶衣恶食,热爱劳动的精神,蒋介石后来用这些道理来启动 了所谓的“新生活”运动。 的确,蒋父去世后,蒋母不但扮演着操持家事、养儿育女的“母亲”角色,也 时常肩负着父亲的重担,维持生计、应筹世事。蒋介石从精神上获取足够的动力和 支持,受益终生。 蒋父去世后,许多事情接踵而至。首先是家庭分裂,蒋瑞元的同父异母兄长蒋 瑞生提出分家。居报本堂东厢,分有玉泰盐号及债款。而蒋母带着瑞元及其弟、妹 分得报本堂西厢住宅,田地二十四亩及周坑岙一片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