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洛川认了师傅 众人听他这不喘气儿似的一通乱说,更加愕然。高夫人沉下脸来,含威不露地 嗔道:“洛川,休得满口胡言,还不快与先生赔礼!” 见母亲生怒,孟洛川顿时收敛了脸上的得意之色,而嘴上却并不肯饶人:“先 生请勿见怪,这道买布题,是今天回家的路上,在一茶馆歇脚时听一位老翁出的, 因学生愚笨,是以向先生讨教。” 李士朋见他如此“穷追”,心道:这小家伙年少气盛,桀骜不驯,欲使成器, 须得先折一折他的这股傲气。 李士朋略一停顿,随之舌吐莲花,飞快地说道:“大姐买布问价钱,伙计报价 道周全:蓝布一尺八文整,青布多加四文钱;红布贵,绿布贱,二者相差三文钱; 欲知红布价多少,恰比花布少一半;白布黑布价相同,平均之后是价钱;黄布灰布 酱紫布,八文九文十文钱;花花布儿最叫贵,一尺要价十八钱。大姐买了十样布, 伙计仔细作计算:省却一百二十文,大姐付了半贯钱。欲知大姐买布数,先请算算 多少钱。” 孟洛川本想刁难一下这位新来的先生,趁他板凳未坐热将他窘跑,没料到这却 不是个善茬儿,一板子又将题目抽给了他。不过这倒难不住他,数目既已记清,加 减乘除就容易了。一番心算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先生不仅早算出他的“布题”, 同时又枪头配缨子制出这道“钱题”。片刻间完成的这道对冲题,使孟洛川对李士 朋顿时肃然起敬,也忘了报题,紧趋两步,一头跪到李士朋面前。 “师傅在上,适才冒犯尊严,乞请见谅!” 李士朋知他已经确算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到他这一跪拜,已是认师,照 礼他须有一番认徒的师训,便针对他的心高气傲,训导说:“鸿鹄高翔,持以翅巨 ;似燕雀之微而以远略,不过空想耳。是以欲作鸿鹄之翔,须先习鸿鹄之功。气沉 始知身轻,心虚方能博大。” 孟洛川听罢,满面羞惭。 自此,孟洛川认李士朋做了“师傅”,“先生”仍是李青函。 过了两月有余,高夫人想考察一下四少爷的学业,先问他所正的书文,竟然一 反常态,背诵如流。再问他经商理业之课,也不似先前那般夸夸谈些籴进粜出、账 目数算之类:“娘亲,先前儿于这仁义与市利之间,总觉困惑,而今经师傅一番训 导,真正顿开茅塞。想这大千世界,一物赋一利,万物则赋万利。故而货殖万物, 何必曰利,既得仁义而已;循责万理,何必曰仁义,既取其利而已。故而以义取利, 利即其义也;以利市义,义赋其利也。所谓‘大道之行也,利在其中。’聚天下之 人,不可以无财;理天下之财,不可以无利;得天下之利,不可以无义。无义之利, 如无源之水;无利之义,似无果之花。此利之道也,亦义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