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巡抚要见孟洛川 孟洛川压根没想到,近一年没见着的何长子,突然来到了瑞蚨祥。但见他穿一 件枣红色宁绸夹袍,外面套一件黑缎“巴图鲁”坎肩,戴一顶六角形瓜皮折帽,容 光熠熠,气度不凡,哪里是三年前在盛记茶庄见他时的样子! 虽说两人只是那样一面之交,可不知为什么,孟洛川觉得与他已是熟交很久了 似的,今天的相见,原是老朋友间的一次重逢。这样的感觉,怕就是素常所说的 “投缘”吧。于是全没有社交场合那套应有的客套和虚礼,言谈举止随心所欲,倒 显得亲情融融,两相无间。 “何老伯,您今天来有要紧事吧?” “不错。”何长子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品起茶来:“老夫今天来,是代人向 少东递交请帖的。”言毕,从怀里取出一页大红帖子,交到孟洛川手里。 “啊呀!巡抚丁大人!”孟洛川大惊,“何老伯,丁大人为何要请我?” 何长子把巡抚大人如何想整饬济南商业,如何看到“童叟无欺”的招联,如何 乔装来瑞蚨祥试探虚实等情节细说一遍。“不瞒小老弟说,这回瑞蚨祥若稍有点差 失,可就要成为巡抚大人的刀下羊了。” 听完这段叙述,孟洛川的额上见了汗。好玄哪!“何老伯,巡抚大人垂青相邀, 实在是晚生望所未及的事情。不过,凡事有一利则有一弊。明天拜见丁大人,若诸 事做得万全,今后将于我大有裨益;而若有所差错漏失,则必令丁大人失望。因此, 须得何老伯悉心指教。” 听罢这番话,何长子不由得大起敬色。事理世情,轻重深浅,被他娓娓道来, 极见慧哲。何长子不觉间坐正了身子,一脸肃色,向孟洛川拱一拱手,说道:“少 东,若没您这番话,老夫岂敢妄言指点!说高说低,言深言浅,恐怕引人谬误。现 在贤弟既如此说,若不提醒几句,倒显得老夫不够交情了。”何长子道:“我先问 你,上个月初,丁大人奉旨查拿安太监,在济南就地正法之事,你知道多少?” 孟洛川道:“只听说,有个太监是西太后面前的大红人,擅自从宫中跑了出来, 被巡抚大人擒获。巡抚大人不畏权势,将他斩了。” 何长子庆幸似地吁了口气,说道:“明天拜见丁大人,他必会问起你于这件事 的感想。若如适才所言,老弟可就大失讠胥讳了。”略一犹豫,又道:“我再问你, 你可知被丁抚宪遵旨法办的太监安得海,跟你有何关系吗?” “跟我?”孟洛川十分疑惑,但知道何长子不会凭空而问,其中必有缘由。迅 速将自己的交往圈从脑子过一遍,突然神情一变,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想起来了, 去年跟师傅去北京料理瑞生祥,走的正是安得海这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