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捻军突入山东 张宗禹率领西捻军突入山东省境内后,朝野上下压力最大的要数山东巡抚丁宝 桢了。 先是朝廷的一道明发,继而又一道廷寄,叠奉剿捻谕旨。接着,总制剿捻的盛 京将军钦差大臣都兴阿、湖广总督督师剿匪钦差大臣李鸿章、陕甘总督督师剿匪钦 差大臣左宗棠,迭次致函,催令沿河布防,赶筑圩寨,“务阻贼于黄河以北,不得 南逃。上已限令灭贼,但有差失,公与吾等皆难辞其咎。” 这是上面一头。下面一头呢,更糟糕!连续两年粮棉歉收,民生已百般艰难; 而朝廷迭次严谕剿捻,无疑又雪上加霜。剿捻军协饷,组织团练,筑圩布防……这 一切都需要银子,需要粮食。银粮从何而来?他丁宝桢又不能变戏法似地变出来。 只有增加浮收。但麻烦就出在这里:增加浮收的直接后果,便是激起民变。 已经隐患四伏了。济宁和商埠芝罘的抗税风波刚刚平息,邹县宋继明的“文贤 教”,临清张善继的“八卦教”,曹县刘占考等人的“长枪会”等民间邪教异派, 像约好了似的,纷纷张贴招帖,喊出抗税口号,煽动乡民只按规定税率缴纳漕粮, 拒缴浮收,一时民心顺应。虽然目前尚未酿成大规模的暴乱,但弥漫于城乡各地的 不满情绪,有如一座座堆满的炸药库,一旦着上火信,后果不堪想像。“丰年民怕 官,灾年官怕民。”在这天灾兵祸纷攘而起的年头里,一座城市,一个村子,就是 一个大马蜂窝。 “师爷,无论如何,你得替我想个两全之策啊!”丁宝桢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 眼睛,久久盯视着眼前的师爷,好像他就是自己的救星似的。 何长子沉思良久,说道:“抚台,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师爷快请讲!” “上一道奏折,请求民捐民办。”先道出主意,接着便解释道,“若得御批准 奏,绅士商贾可捐银获得相应功名及钦封,平民百姓则可靠出役获准一至三年的免 税。如此,方有望既调动民力布防,同时又不激起民变。若上不准奏,有此一折, 亦可作将来卸责之辞。” “好,师爷,我这就动笔作折!”丁宝桢顿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军机处先一日收到丁宝桢的上疏,次日即收到李鸿章为之奏请的折子。军机处 行走班首恭亲王亲自进宫上折具奏,两宫太后及皇上皆无异议。剿捻平匪是当务之 急,果能早一日除却这国之大患,卖几个官衔封号免两年厘税赋收,这算得了什么? 赶快颁诏准奏! 谕旨及吏部列具的捐纳条例附件,以六百里加急文书送到山东省衙署。 但是,事情并不像预想的那样顺利,各地飞报而来的呈文,皆言百姓反响平平, 认捐热望不高。丁宝桢急了!兵势如火,军令如山,剿捻的最后一役眼看就要爆发, 而分派给他这一段的“长墙”还没有筑起。李鸿章已连致两函,“……于此,西北 圈制皆已完成,而所以暂不逼攻合击,惟惮公南防务未成。时各路剿匪军粮草维艰, 民仇日甚,万难持久。是此平匪一战,胜败皆系于公。” “胜败皆系于公”,差不多等于提前代朝廷下了处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