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携六姐宝儿回旧军 孟洛川携了六姐儿和宝儿,乘了那辆油壁四轮马车,一路赏不尽的乡间田园风 光,享不够的柔情蜜意春色,悠悠然然,走了两个多时辰,傍晚时分回到了旧军矜 恕堂。 管家孟传绪礼接了少东一行,引至东客厅就座。接着,有三四名侍女鱼贯而进, 各色时令瓜果列奉上来。六姐儿粗通文墨,一边细细品茗,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 间轩敞的客厅。正面墙上是一悬巨幅工笔中堂,画的是孟母三迁教子、断机劝学的 故事。画里的故事六姐儿早已知悉,题诗用的是行楷,所以略加辨认,便默默念了 出来:三迁辛苦傍书堂,谁信慈亲有义方。 一断机丝延圣绪,丈夫空自谈纲常。 再看两边的对联,端庄厚重的颜体书道:母贤子圣流寓千秋继往开来荣显百世 两厢挂有条屏书画,欲待细看时,孟洛川起身说道:“你们俩先坐一会儿,我去给 母亲请安。” 出了东客厅,孟洛川穿过穿堂,径直来到母亲的上房。高夫人已在等他,待跪 礼拜安毕,将儿召到膝前,双手抚摸着儿的脸颊,仔细打量了半天,不觉泪水涌上 眼眶:“我儿,你瘦了……” 只这一句,顿时使孟洛川软了身子,千般亲情,万般温暖,在这个十九岁的大 孩子心中涌动。在外面,无论什么样的情势下,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一个孩子,他完 全把自己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推向社会,抛给了惊涛骇浪、腥风血雨的商场。在那 里,没有温情,没有眼泪,而只有坚韧、冷酷,甚至是残忍。然而此时此刻,母亲 的一句“我儿,你瘦了”,却突然一下子唤起了他做孩子的全部情感,他跪在地上, 双手抱住母亲的双膝,将脸平放在母亲的膝盖上,静静地让泪水尽情地流淌…… 良久,高夫人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将他扶起来,坐于自己的身畔,慰语一番 后,开始询问三个月来的商务。孟洛川便将赴京殡丧王世元、新立瑞蚨祥新衣店、 谋筹瑞蚨祥布店以及回济后建立瑞蚨祥总局等一应诸事,言简意赅地向母亲作了禀 报。 过了一会,孟洛川说起师傅和师母“归隐天柱山居”的事,高夫人连叹了几口 气,说道:“世外高人归隐世外,说起来倒是个正果。只是,他的那个叫贤玉的闺 女,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十一岁了吧?在那个什么书院里寄养,诸多不便,也不是 个久计。不如把她接了来,我认贤玉做闺女。” 听了这句话,孟洛川不由得狡黠一笑,说道:“娘亲,您既然想认闺女,倒不 如大大方方的,多认几个才好。” 高夫人是何等心思?只这一句,就听出了奥妙。 高夫人说道:“川儿,你已经十九岁了,也好成家了。上个月,县太爷范大人 前来保媒,女方是县城缙绅世族王家的二小姐,据说长得端庄清丽,知书达理,命 相八字也配得合。娘觉着也还说得过去,就先替你应了。待你有了空闲,查个日子, 换了媒帖,先把亲定了吧。” “娘!……” 惊叫一声,孟洛川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