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真相大明 刚从法国回来的程家驹来得太及时了! 程家驹又是画图,又是讲解,将前不久欧洲发生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释说了 个透彻。顿时,犹如拨云见日,上海棉纱市场的一片混沌局面,便豁然有了分晓。 在看巴克尔那张全世界大舆图时,孟洛川就有了个印象:欧、非、亚三洲的组 局,有如三“口”组成的一个“品”字。宝儿译解的,只是由欧洲至亚洲的既成航 线:由“上口”的欧洲出发,绕过“左下口”的非洲,而至“右下口”的亚洲。 现在,程家驹也在纸上草画了这个“品”字形组局,但他重点释讲的不是那条 绕了大半个圆的老航线,而是在那三个“口”字之间刚刚开通的一条新航线,这就 是苏伊士运河。 “难怪呢!”孟洛川眼盯着程家驹草画的那个“品”字形组局,自言自语道: “缩短了两万多公里航程,棉纱运到上海后,自然就不是原来的售价了。” “这是一层原因。”程家驹继续分析道,“上海洋纱出现低价竞争局面,还有 另外两层原因。其一,法国从英国引进蒸汽机后,有一个叫赫朗·可赛蒙的法国人 发明了一种连动式纺纱机,与蒸汽机传动配装,纺纱效率提高了两三倍。其二,法 国为和英国争夺远东殖民市场,制定了一套‘抵本倾销’政策,目前出现在上海和 广州的法国棉纱,正是这一政策的效物。” “如此说来,上海的洋纱纱价不会再有返升了?”孟洛川忧虑地问道。 “不会再有返升,甚至还会继续下跌。”程家驹的语气十分肯定。 孟洛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起头来,向程家驹征询道:“上述情形,巴克 尔一并探悉后,应当随行就市,及时调整价格才是正着。——如此猜度,程先生以 为如何?” “应当如此。”程家驹答道,“否则,银鹰洋行必然在上海被淘汰出局。” 又就几件事讨教一番,孟洛川诚恳地说道:“程先生今日一番解释,有如拨云 见日,令小弟豁然开朗。改日小弟略备薄酌,专事道谢吧。” “少东过奖了。”程家驹恳道,“上回与文峰兄结识,可谓一见倾心。多听他 言及少东俊才彦德,极为心仪,今日得见风采,果然誉言不虚。少东,程某有一请 求:如若不嫌,我们改为兄弟相称吧!” “程兄之言,小弟所望也!” 程家驹知道他今天听了这番情报后,必要有一番殚精竭虑,对症开方,谋求解 困良策,因此闲聊两句后,便起身告辞。 回到客房,孟洛川先自默坐沉思一晌,然后,对孟三和宝儿道:“你们俩过来, 咱一起拆析拆析眼前的局势。” 喝了口浓茶,孟洛川沉重地说道:“咱这一票棉纱生意,现在来说是栽了。究 其原因,主要出在知市通市一节上。《陶氏商经》有云:”坐贾行商,贵在知市; 熟探市价,逆料行情。涨跌先知,称为惯手;壅通预识,可谓智人。‘而我们恰恰 在这一点上,失了耳目。“ 见少东如此自责,孟三安慰道:“这也怨不得咱耳背目痴。想那西洋国,离咱 十万八千里,咱又没生着副顺风耳和千里眼,上哪儿先知预识去?就连巴克尔,不 是也始料未及么?” “不然。三哥,咱做的是通洋生意,自然就该对洋人洋事知根知底,了如指掌, 方能逆料行情,乐观时变,以利伸缩。然而我们呢?一直到见了巴克尔那张舆图, 听了程先生这番介绍,才算真正明白了点洋事,甚至才刚知道世界如此之大之广, 洋人如此之智之能,岂有不输局之理!‘商贵三通,曰通时通地通事;商贵三知, 曰知市知客知变。’想我们这一局做的,可有一通一知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