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栽倒在宝儿怀里 孟三知觉,少东是要借着与二人谈话,理清自己的思路,谋寻下一步的对策, 便引话道:“现在的情形是,洋纱的市价已不可能再有回升,原先的垄断市场,也 已无从谈起。那么,我们已经接货的这八万担棉纱,该如何处置才好?” “有一线生机,是巴克尔探明情况后,出于商义,为我们相应补调纱价。但纵 然如此,已不会出现我们最初设想的局面了。况且,这还是两头翘的事。眼下,我 们应该往至坏处着想:银鹰那边不给补调纱价,我们怎么办?” 孟三试探着建议道:“有句商谚说,‘有钱不置半年闲,货不停留利自生。’ 我们的这批棉纱,应当尽快出手才是。否则,滞压本钱不说,还要天天支付仓储费, 上海空气潮湿,日久恐怕使棉纱受潮变质。” “三哥所言,快刀斩乱麻,不失为一抽身脱困之计。然而,杀鸡取卵,竭泽而 渔,非久谋远虑也。鸿丰洋行,原不知我们这横插一手,意欲赶在银鹰立足未稳之 际,抢先将货面铺开,即使再与银鹰竞市,打的也是守关而非攻城之战了,所以才 一码押了十万担棉纱,在上海和广州抢滩铺货。然而,现在的症结是,鸿丰的棉纱 加上我们的棉纱,同时现市的竟是去年的三倍之多,而引用洋纱的织户却并未相应 增加。我们因有五万担低价棉花撑盘,所以大幅降到二十八两仍然有利可赚,但其 他纱商却万分难堪了:跟价则赔钱,不跟则滞货——而且,即使跟价竞市,也不会 完全脱销,因为我们一旦抢先一步将八万担棉纱脱手,市场饱和之余,甚至比去年 一年的售量还多出二万担。” “商谚道:”人情一匹马,买卖争分厘。‘既然看定押家码子大,吃家胃口小, 倒更应该放码抽局才是正理。’张店不管李店事,各自生意各自招。‘那么多的纱 商,我们管得过来么?“ “三哥,这是常理,也是小本生意的经营之道。做大生意,自然要有一番大道 理和大境界。” 良久,孟洛川抬起头来,神情凛然,竟与先前大不一样。“三哥,”孟洛川说 道,沉重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坚毅,“刚才与你们这番对拆,我想通了!照眼前的局 势,我们这一票生意是输定了,程先生说的那三条原因,自成鼎足,非我们所能干 预,也非我们所能改变得了的。横竖是一个屁了,与其臭憋在裤筒里,倒不如放出 个响来听!”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回肠荡气,听得孟三和宝儿肃然动容。孟三也霍地站起 来,激情地说道:“不错,既然认了这一跤,我们不妨跌出个响来!少东,您说吧, 我们下步棋如何走?” “我已初步有了个主意,但待巴克尔回来后,与他商量了才好议定。三哥,现 在我最担心的不是上海这票棉纱了,而是济南那一头。”说到这里,孟洛川的脸上 顿时忧云涌现,两道剑眉不由得又攒到一起,“如果我们陷局上海的消息传到济南, 瑞蚨祥襄饷债券,恐怕会有倒局之险!” “哎呀!”孟三失声叫道,脸色顿时煞白,“刚才只顾听程先生和您释局了, 我差点忘了件大事——适才我和程先生进旅馆大门时,一晃间发现了个人影,好像 是李中庆!” “李中庆!……” 孟洛川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宝儿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