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令人咋舌的“苏丝黄” 第二年我跟彼得同居的时候还没有和我丈夫离婚。我们的这种生活方式在戏剧 圈的朋友们眼里是蛮新潮的,可社会上大多数的人对我们的做法还是嗤之以鼻,尽 管有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这样做,当然如果放在十年以后就不会有人大惊小怪了。 我的离婚手续终于办好,我就和彼得结了婚并且期望着能有个孩子。我的第二 次婚礼和第一次同样滑稽。我们去了查尔斯婚姻登记处,注册员用洪亮的大嗓门高 声念着那些听上去很陈腐的公文,他那浓重的伦敦底层人士的口音在小小的登记处 回响不绝,逗得我忍不住笑个不停。 我和彼得把家安在国王路的一处公寓里,我真高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一夜之 间,我从一个对家务事一窍不通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切都自己动手的能干的家庭 主妇。我们不富裕,要努力工作才能过下去。可是我们年轻,前途看上去很光明。 我们两个都在挣扎中搞艺术,一个是崭露头角的导演,一个是前途看好的女演员。 当你把年轻和希望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忍受贫穷又不至于失掉自尊。 彼得对中国人情有独钟,他觉得我们的民族无懈可击。这对我是个沉重的负担, 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民族总不能一点毛病也没有吧?这也让我意识到,左派也会 和右派一样固执。右派有的是不可一世的优越感,而左派知识分子对第三世界的关 注使他们把从那里来的人都理想化了,这反而妨碍了他们真正地去了解这些人。 我和彼得都对各自的艺术才华深信不疑,彼此支持,相互扶携。可能世界上对 我最信任的人除了我妈妈就是彼得了。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不仅各有成就,而且还有 两人共享的成就。 我在艺术上的第一次突破是1959年11月在伦敦威尔士王子剧院演出《苏丝黄的 世界》。这出话剧是根据一部畅销书改编的,最初在美国百老汇上演。讲的是一位 英国青年和一位心地善良的中国妓女之间的爱情故事。 那是九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被叫到唐纳德。阿尔伯利的总部去见这个在伦 敦最有权势的节目制作人。我高兴极了。虽然剧中故事发生在香港,可主人公苏丝 黄却是个上海人,我觉得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 其实我当时并不是非要演“苏丝黄”不可,因为《花鼓歌》的美国监制人已经 决定了要让我担任伦敦的主演。那是一出表现美国旧金山唐人街生活的歌舞剧。当 时《苏丝黄的世界》和《花鼓歌》这两出戏都是百老汇的大热门,所有长得像中国 人的演员都很抢手,对少数族裔演员来说真是罕见。 唐纳德急于在他的剧院上演《苏丝黄的世界》。他刚在一天前和纽约的节目制 作人在电话中商议好,如果唐纳德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合适的演员和导演,《 苏丝黄的世界》就可以上演。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那个周末接到紧急电话的原因。 给唐纳德试过角色后,不用他开口我就知道,只要我愿意,这个角色就是我的 了。谈话时,我无意中跟唐纳德提出,当“美人鱼剧院”上演彼得执导的根据古典 戏剧改编的优秀话剧《锁起你的女儿来》时,我和彼得曾在开幕式上见过他。当时 唐纳德的反应之快让我吃了一惊,我要他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彼得问我试演的情况如何。我说:“唐纳德问我愿不愿 意在《苏丝黄的世界》里由我丈夫来导演我当主角。我说,这还用问牎”彼得脸上 的表情证实了我的决定没有错。 突然之间,我一下子从饥饿状态变成了吃不了。两个主演的角色都是在最好的 伦敦西区,然而我必须在二中取一。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选了“苏丝黄”还是正 确的。 对于《苏丝黄的世界》这么一出并没有什么深度的戏来说,它所造成的轰动令 人咋舌。“苏丝黄”很快就成了善良的东方妓女的代名词。真正的伦敦妓女甚至在 广告中称自己为“苏丝黄”。去香港的游客要专门到湾仔去看看苏丝黄的真面目, 然而根据作者所说,故事完全是虚构的。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出戏居然在时装界引发了一场轰动。这是我的春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