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升平署慈禧赐名号 这升平署是在乾隆年间起的名号,取其“永庆升平”或“歌舞升平”之意,它 的地址在皇宫西华门外南长街。明代称它为“灰地”,又叫“咬春园”。据高王厅 的《金缕退食笔记》记载:臣子每到春日向皇宫进鲜萝卜,名曰“咬春”而得名, 到了清代乾隆年间,内府的戏班就住在这里,改名“升平署”。园内杂植花树,兼 种蔬菜。此外栽种从苏杭等地进来的盆景,也建有暖室,栽培牡丹、芍药及其它名 贵花卉,每到年初岁末,送进皇宫,供皇上、皇后、妃子、阿哥们享用,所以这里 又叫“南花园”。 升平署这个名字虽然是乾隆赐的,可是下边人嫌它叫起来不明快,干脆叫它为 “南府戏班”。这个名字一叫开,把“升平署”的名称倒盖过去了,除了王公大臣 届时对慈禧或光绪称它为“升平署”以外,下边人都叫它为“南府戏班”了。 这南府戏班从乾隆年间开始,到光绪末年,已有一百六七十年的历史,代代相 传,培养了不少的戏剧人才,里边的高手,差不多都是十来岁入宫的童监被选拔到 这儿来的,他们排演的戏,是专为皇太后、皇上、皇后和妃嫔们演出的。正是因为 这个戏班是专为最高统治者们观看的,所以比外边的戏班要求更为严格,表演上不 但要高水平,而且不能有半点儿差错。 这个戏班在以前是专为皇上们演出的,可是到了同治、光绪年间,就不过是个 名义了,实际上是专为慈禧太后演出了。在同治年间,慈安太后、同治皇帝还有空 就去看一会,不高兴就不去。可是光绪就不同了,尤其是在“戊戌变法”失败之后, 光绪连看这个戏班的戏的机会都很少了。 这位光绪皇帝载湉,是在4岁上由他叔父孚王抱着半夜进宫的,4岁的孩子知道 什么,还离不开嬷嬷呢,更不要说什么看戏了。在他亲政以后,内忧外患,国势日 蹙。这位光绪皇帝锐意变法维新,他既没工夫也没心思看戏,在“戊戌变法”失败 之后,这位光绪皇帝被囚禁在瀛台,一是他没看戏的分儿,就是偶然让他看,他也 没心观赏这些表演,坐上一会便推说有病,支持不住而早早离去,慈禧也嫌他不顺 眼,所以也不留他,因此这南府戏班的戏,实际上是为慈禧太后设的。 说起这位慈禧太后来,她的性格和她的徽号是大相径庭的,她的徽号是“慈禧 端祐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这14个字都是温良恭俭让的字眼,可以说都 是从好字眼中挑了又挑、拣了又拣的,可是她的性格却是凶狠残忍的,除了对安德 海、李莲英之外,她没有心疼的第三个人,不要说别人了,就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 同治皇帝载淳,患的明明是天花加梅毒,她也看出来了,也不让御医按梅毒来治。 养心殿的窗户纸破了,同治让人糊一糊,她还责备儿子没有效法祖宗;同治病 重,养心殿很冷,皇后说拢上个火盆,慈禧也不让,结果同治死了不到一百天,皇 后也绝食而死。 慈禧虽然为人残忍,但不可否认,她毕竟是一个颇有才华的女性。在同治、光 绪年间,北京的皮簧戏,也就是京戏,已进入了全盛时期,慈禧本人很喜欢皮簧, 据传说,“京戏”这个名称还是慈禧亲自起的。 由于她爱看京戏,久而久之,她对京剧就有了相当高的欣赏水平,对京剧中的 一些程式、技巧,都有了较为深厚的知识,她还下功夫研究过戏典,据传说,经过 她亲手改写过的,就有一百多出京戏的剧本。 在同治元年,慈禧太后给李莲英更名不久,曾派李莲英去升平署“内学”学戏。 当时流行的叫法,太监在升平署学戏为“内学”;民间在戏班内学戏为“外学”。 据《艺苑论丛》记载,李莲英演小生、刘寿峰演花脸、陈子田演老生。李莲英学唱 小生戏,还真下了功夫,具有相当深厚的功底,后来曾在宫中多次为慈禧演出。据 说他的嗓音洪高广亮,做戏的功夫也很好。慈禧太后看了非常高兴,曾和李莲英开 玩笑说: “你的唱、做都很好,就是嘴张的太大了一些,如果演个武生、大花脸什么的, 把嘴画得歪斜一些,那就更好看了,一张嘴像个大火盆,就像想吃人似的。” 由于慈禧好看戏,又懂戏,加上她那好胜心,她经常把南府戏班的戏,和从外 面传入宫中的戏班进行对比。甚至今天让外边戏班演什么戏,明天就点同样的戏, 让南府戏班来唱,如演不出来,全戏班的人都要挨打,如若南府戏班的人会演,但 是水平比不上外边的戏班,南府戏班唱戏的太监也要挨骂或者受罚。 有时候她点好的戏,外边戏班唱不了,而南府戏班里的太监们都能唱下来,慈 禧便大为高兴,觉得脸上有光,便会赏赐甚至提拔那些太监。前边提到过的那位常 莲忠常四老爷,就是因此而发迹的。 那是在八国联军人侵中国之前,有一天,慈禧太后兴致上来,命人传来了京剧 武生名角杨小楼,点戏要他唱花曲《七步向探》里的石秀。说来也巧,杨小楼没排 过这出戏,一时傻了眼。慈禧也大为扫兴,把脸一沉,正想发作,李莲英在旁边一 看不好,心说,老佛爷要发脾气。便凑过去笑嘻嘻地说: “老佛爷,这点小事儿还值得您老人家不高兴吗?杨小楼不会唱,南府戏班里 有个奴才会唱,把他传来不就成啦。” 一来是听说南府戏班里有人会唱;二来这话又是李莲英说的,慈禧的一肚子怒 气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她那脸上,立即又出现了笑容。骂道: “好你个猴儿崽子,升平署有人会唱,为什么不早点儿说,惹得老娘生气。还 不快点去传!” “嗻!这不就去传吗?”李莲英调皮地传了下去,引得慈禧笑了。 把那个太监传来,立即化装,立即出台,不但唱下来了,而且唱、念、做、打 都相当不错。慈禧看了之后,命人把那个演石秀的太监叫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还没有卸妆,忙跪下应道: “回老佛爷,奴才叫常莲忠。” “你在升平署几年了?” “奴才在升平署9年了。” 由于常莲忠口齿清楚,回答的得体,慈禧十分满意,眼角眉梢全是笑,立即吩 咐: “来人哪!这个奴才当差当得好,赏他10两银子,” “奴才叩谢老佛爷。” 从此以后,常莲忠的名字在慈禧的脑海里挂上了号,没用5年的工夫,便连连升 级,直升到御前首领太监的地位。 对常莲忠这件事,在南府戏班的太监里,引起很大的震动。可以说是从上到下 都知道了。不仅人人皆知,而且纷纷议论,唱不好老佛爷要罚;唱好了老佛爷还有 赏呢!这么一来,所以南府戏班的太监们,都以常莲忠为荣、为镜。 慈禧太后这一手名为赏罚分明,实际上是恩威并施。所有南府戏班的太监们, 谁还敢不卖力气呢?这一手就促成了南府戏班的太监们,个个都憋上一股子劲,勤 学苦练,只怕唱不好、做不好受到责罚,更怕的是因为唱不好丢了脸,失去升迁的 机会。 不过,也确实苦坏了南府戏班的小太监们,因为入宫当太监的,绝大多数是穷 苦人家的孩子,无论是自愿来的,还是被骗来的,多数目不识丁。像李莲英那样的 家庭条件,自愿入宫的,一千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所以演起戏来困难就大多了。 台词是由师父一字一句地灌,而这些学戏的小太监则全靠死记硬背,聪明一点的教 上几遍记个差不多了,然后自己熟悉去,可那脑子笨一点的教上几个月也练不好一 出戏,当师父的能不打吗? 师父打是一个,戏学不好,到了台上难免出错,慈禧一怒,全戏班的人都要挨 打挨罚。所以每个学戏的小太监,都咬着牙苦练过硬的功夫。 在戏上,慈禧不但对南府戏班要求很严格,就是对外边进宫唱戏的戏班也不宽 容。无论是谁,稍有半点儿不认真,或唱、念有错,或者做戏不好,轻者受到责备, 或者扣去赏银,重者要遭到打骂。俞文说过,责打太监的杖刑、板刑都是用竹子做 的,杖刑是长5尺、圆5分的实心青竹,板刑则是长4尺、宽5分的青毛竹板。行刑的 规则是:先将受刑者按伏在地,臀部突起,然后一人按头,二人按手,二人按腿, 一人掌刑,一人喊数。行刑时,一面打一面喊出数字。受刑的太监还一面受打,一 面叫喊:“饶恕奴才吧!下次不敢了。”否则就有不服训教的罪名,还要加倍重打 重罚;要是民籍的演员轻则不给赏银,重则再也不准进宫唱戏。 有一次,李莲英唱错了一句台词,这事若是别人犯了,慈禧太后至少也要罚站 或者罚跪,而对李莲英则比较宽容,只罚他演了一个跑龙套的角色。后来人们传说 李莲英虽然唱过戏,但是只会演跑龙套的角色,大概是从这件事演化而来的。 李莲英由于才艺双全,得到了慈禧太后对他的赏识;常莲忠因为唱戏唱得好, 被老佛爷提拔为御前首领太监。 在张祥斋进入升平署——南府戏班的时候,这个宫廷戏班已进入了鼎盛的时期, 成为一个文武昆乱不档的大戏班子,排练的戏目达三百多个。加上慈禧为戏班子舍 得花钱,制作了许多布景道具,天上的、地下的,华贵美丽,栩栩如生,和真景实 物差不多,大有以假乱真的气概,这是外边戏班所难以比拟的。 正因如此,外边戏班便在唱、念、打、做上下功夫,力图从这方面压过南府戏 班。当然南府戏班的首领太监常莲忠也不是傻子,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让南府戏班叫 外边戏班盖过去,自然也加紧排练。 双方这么一暗地里使劲,无疑对戏的唱、念、打、做来说,都起了促进和推动 作用。但是学戏的太监却更苦了,张祥斋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进入南府戏班的,你 说他能好受吗? 但是,经过在戏班半年的摔打的张祥斋,却不那么认识,他经过磕头认识之后, 因为是兰字辈,所以有了一个艺名,叫兰德。从此之后,张祥斋就叫张兰德了。 这时的张兰德看清了,他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把戏唱好了,加上有几次南府戏 班给慈禧太后唱戏时,张兰德是打旗跑龙套。说起打旗跑龙套来,这是一个极不重 要的角色,如若是二旗、四旗,只要跟着一旗、三旗走就行了,前边站下时就站下, 该向两边左右一分时,一三旗在左,二四旗在右,不一边一个一边仁,成了么蛾就 行了、因为观众,包括慈禧在内,主要看的是角儿,而对于龙套则无所谓了。 可是,张兰德却不这么认识,他想的是:我在茶坊待了一年,不要说我没见慈 禧老佛爷的影子,就是首领太监哈哈李,也只有在慈禧太后过寿辰之日,给太后老 佛爷拜寿时,见到过一次太后老佛爷。书中代言,哈哈李这是有品级的太监,那些 没有品级的太监,连给太后老佛爷磕头的机会也是十分难得的。 而张兰德来到南府戏班,不到半年的工夫,居然就看到太后老佛爷好几次,甚 至还和大总管李莲英说过两句话,这能让他不高兴吗?张兰德高兴的另一点是,他 并不以能见到慈禧为满足,而是认为有了研究慈禧和李莲英的机会。慈禧喜欢什么? 爱听什么?李莲英是怎么伺候慈禧,又是如何回话的?这些都成了张兰德研究的对 象,而打旗跑龙套是有这个工夫的,加上他除了练功之外,有工夫就向师父们打听 太后老佛爷喜欢什么?忌讳什么? 常莲忠不知道张兰德的动机与打算,还以为他这是想当好差,别给我捅娄子, 所以还对他加以夸奖,说他想的不错。 有一天唱戏,张兰德还是打旗跑龙套,很得慈禧太后的高兴,特意叫了去,夸 奖了两句。到了晚上,张兰德一个人在个僻静之处,这南府戏班的院子很大,花、 树很多,尤其在晚上,更是十分幽静,他面向东南跪倒在地,自己暗暗向死去的爹、 活着的娘,默默地祷告: “爹啊!娘啊!你儿子今后要在太后老佛爷跟前当差了,侍候太后老佛爷了。 儿子一定认真当差,向上爬,给你们露脸,给爹立碑,让娘享福。”他不停地反复 地叨念这几句话。 由于张兰德跑龙套受到了太后老佛爷的夸奖,使张兰德初步尝到了甜头,这给 他莫大的鼓舞,他向上爬的心劲更足了,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心更铁了,练习功夫的 劲头也就更大了,除了披星星戴月亮地练武功以外,还起大早吊嗓子,因为要演好 袍带武生戏,光靠武功是不行的,这仅仅是一步,还得要有一副好嗓子。他人戏班 晚,有不好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就是嗓子倒仓过去了。 演武生戏,身子僵硬、跟头不利索、落脚沉重,把台板端得咚咚山响、亮相不 美、动作不灵都不行。就是这些功夫都具备了,还得有清亮高亢的嗓音,咬字要清、 要准,唱调要圆、要润,这些都是武生必备的素质和条件。 演净角或者演老生,那是走场面端架子唱的,气好调,气息也匀,唱出来容易 字正音圆。而武生则不同了,有不少戏是在打了之后唱,或者是边打边唱的,这难 度就大多了。张兰德是从实践中体会到这一点的。不下苦功夫是不成的。 经过3年的苦练,经过多少次彩排,首领太监常莲忠满意了。这时,张兰德已能 演好一百多出戏了。说句老实话,这算熬出头来了,他开始正式登台主演,排的第 一出是《岳家庄》,他饰岳云。 当张兰德得知这出戏是慈禧老佛爷亲自点的、还要观看的时候,他那心里既是 高兴又是紧张。他熬星星,熬月亮,苦学苦练,直摔得界青脸肿,不就是为了这一 天,不就是为了让太后老佛爷看吗?可是他也想到,这出戏若演好了,自然在老佛 爷那儿挂上了号,对自己向上爬是大好良机;但是,如若演砸了,让慈禧老佛爷的 脑海里印上一个坏印象,这一辈子的前途就算断送了。所以这一场戏是只能演好, 不能演坏。 在化装的时候,尽管他的心咚咚地直跳,他还是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沉住气, 不要慌,不要忙,忙中就会有错,等前台锣鼓一响,张兰德脚踏着家伙点,循序而 出。 为了讨得慈禧老佛爷的欢心与夸奖,张兰德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把3年练的功夫 都使了出来。由于他做戏认真,加上他的扮相英俊,使得慈禧太后看了连连点头说 道: “不错,不错。”她转脸问李莲英: “这个奴才叫什么?” “回老佛爷,他本来叫张祥斋,也叫恒太,到了这南府戏班之后,又起了个艺 名叫兰德,因为他是兰字辈。” 戏演完了,慈禧很为满意,吩咐赏他50两银子。李莲英传了下去,常莲忠领着 张兰德等到慈禧太后这儿来谢赏。 由于慈禧对张兰德演的这出戏太满意了,便对李莲英说: “兰德的差当得好,会当差。” 慈禧说的这话恰好被前来谢恩、并一直注意慈禧太后反应的张兰德听到了,他 啪地一声跪倒在地,说道: “奴才张兰德,谢老佛爷的大恩。” 接着又给慈禧叩了一个响头,这下子慈禧更高兴了,说道: “张兰德这个名不难听,意思也不错,只是叫起来怪绕口的,不如叫小德张, 叫起来又明快又好叫。” “谢老佛爷赐名。” 张兰德叩了一个响头。 小德张从此迈开了第一步。他不但在慈禧太后那儿挂上了号,而且“小德张” 三个字是慈禧老佛爷金口亲封,自然而然地在南府戏班里红了起来。人从此说话也 站地位了,也值钱啦,就是南府戏班的首领太监常莲忠,对小德张也不像过去那样, 而是刮目相待、另眼相看了。 接着小德张又演了几出让慈禧满意的戏,慈禧把小德张叫过去问了几次,小德 张都回答得干脆明快,十分得体,这更取得了慈禧的欢喜,当下吩咐道: “莲英哪!今后升平署到宫里回事,就让小德张去吧!他能用简单的语言,把 事回清了。不那么啰啰嗦嗦地令人心烦。” “嗻!今后南府戏班向宫里回事,让小德张去。”李莲英复诵道。 慈禧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比皇上的话管用得多。这么一来,无形中使小德张更 比别人高出了一头。这样,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显得神气起来了。 由于不断地得赏,再加上他的月钱的增加,使他除还清了小刀刘的阎王债外, 还有了一些积蓄,在年底过年时,他让叔父张泰和给娘捎了10两银子,并把赏的一 些尺头也捎回家去。他娘董氏虽然没见到儿子,但是听小叔张泰和告诉,春喜唱戏 唱得很好,很得太后老佛爷的喜欢,将来一定能爬上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