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奉旨监视光绪动恻隐 由于小德张侍候太后老佛爷尽职尽责,很得慈禧的欢心,常夸奖说: “小德张很会当差。莲英啊!你可真是慧眼识英才哪!” “这是老佛爷对待下人好,再者奴才伺候好老佛爷这也是应该的。”李莲英说。 小德张忙跪下道: “奴才当的差还不够好,这都是老佛爷的恩典,就是做好了一件两件的,也是 李大总管对奴才教导的。” 别看小德张的话说的不多,可是这个马屁拍得对慈禧和李莲英都恰到好处,慈 禧听了心里很受用,李莲英听了心里也挺舒服,心说:行,这小子还没忘本。 小德张暗自高兴,心中想道,有了慈禧和李莲英给我撑腰,还怕他不提拔吗? 这时已是光绪二十三年了,小德张入宫已是整整的6年了。按下小德张暂且慢表, 这里插上李莲英的一段。 本来李莲英跟醇亲王奕囗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为醇亲王的福晋是慈禧太后的 亲妹子,而光绪是醉王的儿子,光绪的皇后是慈禧娘家的侄女,由于这些关系,所 以在前几年,李莲英对光绪还没什么,为什么后来李莲英挟制起光绪来了呢? 原来,李莲英有个妹子,甚为美貌,性尤慧黠,并识得几个文字。李莲英想, 自己的权势再大,终究是太监,在人前并不光彩,如若把妹子献与光绪为妃,将来 生得一子,作为慈禧太后第二,自己便是国舅爷了。那时自己的后半生,比自己的 前半生还要显赫几倍。所以挈妹入宫,慈禧太后一见她俊秀伶俐,极力赞美,便留 在宫中,称为李大姑娘。 这位李大姑娘遵照乃兄李莲英的授意,在光绪入园向慈禧请安时,这位李大姑 娘对光绪皇帝很献殷勤,眉挑国语,故弄风骚,哪知偏偏这位假病假呆的光绪皇帝, 对于李大姑娘的这种柔情蜜意,却好像受了佛诫一样,“无眼、耳、鼻、舌、身意”, 凭她如何美貌,甚么挑逗,总是有施无报。 虽然如此,但李莲英并不灰心,他请慈禧太后出面,要光绪纳那李大姑娘为妃, 对李莲英的请求,慈禧当然是无不照准的,自然把这件事亲自向光绪皇帝面谈了。 李莲英哪里料到,这个对慈禧太后的话一向是百依百顺的光绪皇帝,却偏偏执 拗起来,并且抬出了祖宗的家法,说这是祖训,汉女不得入宫。 光绪搬的这顶帽子太大啦,不但支持慈禧的王公大臣不敢说什么,就是那一向 独断专行、拢断大清朝政的慈禧太后,对这“祖训”二字也无可奈何,只好对李莲 英说: “小李子呀!既然皇上不同意这门亲事,也就算啦!我给她另选一家也就是了。” 后来由慈禧做主,把这位李大姑娘嫁给了一个姓白的旗人将军之家,慈禧赏了 她很多值钱的东西,其中有翡翠碟、玛瑙碗,这里不做多说。 李莲英因为自己的目的未能达到,便对光绪怀恨在心,他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不过这一计跟上一计大不相同,而是经常在慈禧面前说光绪的坏话。这李莲英乃是 慈禧太后的心上之人,对李莲英的话,起初倒明白,还不十分听,后来天长日久, 这位慈禧太后架不住李大总管百般进谗言,甚至无中生有,添校加叶,增添了慈禧 对光绪的恶感,为慈禧太后的怒意一再推波助澜。 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光绪皇帝一是鉴于国势日弱,受到列强的侵略和 压迫;二是事事受到慈禧太后的压抑,便想摆脱这双重困境。 他师傅翁同和是南方人,思想开化,素主维新,深得光绪的器重,便保荐了一 个人材,这个人便是南海康有为康先生,做了二部主事,这位康先生喜新恶旧,好 谈变法,下笔洋洋数千言,使光绪帝深信不疑,组成了维新党,并用这位康主事的 密谋,命袁世凯去天津,先杀荣禄,再带兵人都围执太后。 不想袁世凯向荣禄告了密,维新党人死的死,逃的逃,光绪也被囚于瀛台,被 李莲英严密监视,在这期间,李莲英又添油加醋地制造了一些谎言,去告诉慈禧太 后,这就更加重了慈禧太后对光绪的憎恨。 据说,有一次光绪皇帝在瀛台中喃喃自语,恰好被李莲英的一个心腹小太监听 见,就告诉给李莲英,说皇上自己说话了,但没有听清说些什么。 李莲英小眼珠一转,来了词啦,他向慈禧禀告说: “启奏太后,皇上在暗中咒骂老佛爷了。” “他骂些什么?” “奴才不敢回。” “让你回你就回嘛。” “嘀!皇上在暗中咒骂老佛爷,乞求神灵睁眼,早拿太后归天。” “他真敢这么说?” “奴才不敢撒谎。” 本来慈禧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听了这话,更是火上浇油,立即命人把光绪叫来, 不由分说,便是一顿痛打,竟打掉门牙两个,血流不止,疼得光绪连饭都不能吃。 有一个姓王的小太监,见光绪吃不下饭,实在痛苦,就偷偷地给光绪找了个医生诊 治,但这件事又被李莲英的心腹泄露了,第二天,慈禧太后就命令李莲英,把那个 小太监用竹杖活活打死。 把光绪四起来,而且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李莲英的气算是出了,可是日子一 长,他也有点嫌麻烦了,因为他还从王公大臣、封疆大吏手中捞东西,不派人盯着 光绪吧,慈禧太后问时,自己说不出个长短来,是个麻烦;让人天天报告,也是麻 烦。况且还要临时编造瞎话,也得动脑筋现编,还是个麻烦。 李莲英这时在北京有了7处宅子,七八处买卖,各地封疆大吏,托他送人情的又 多,他也过了50岁了,总想着轻松一点,便想找个人代替自己监视光绪,用谁呢?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小德张身上。于是跟慈禧太后说道: “老佛爷,伺候皇上的那些奴才们都是笨蛋,动不动鸡毛蒜皮的事也来嘟囔, 给老佛爷添了许多麻烦,耳根子也不清净,不如另选个机灵明白点儿的,大事让他 来禀奏,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算了,老佛爷您说怎样?” 一则慈禧这时对李莲英是言听计从,二来她也看出了光绪是跳不出她的手掌心 了,便点了点头说道: “好是好,可得选个可靠点的,别让他把咱娘儿们骗了,来一个纵龙入海,放 虎归山,到那个时候,咱娘儿们就是想哭也来不及了。” “嗻!老佛爷说得很是,奴才想,莫如让小德张去,保险坏不了事,出不了错。” “好,就让他去,你跟他说,这件事办好了有赏。” 就这样,小德张又添了一件差使,就是监视光绪的行动;不过也少了一件差使, 就是不用向光绪送奏折了,下边有奏折,由奏事处直接向慈禧太后送达。 小德张监视光绪,虽然是在监视,但他想的比李莲英多,李莲英只是为了讨得 慈禧的欢心,巩固自己的权势,发泄对光绪不肯纳自己的妹妹为妃、以及打过自己 一巴掌之恨,所以处处要挟和逼迫光绪。 而小德张呢?他想的是,皇上才三十来岁,而慈禧已六十多岁了,从年龄上讲 慈禧是熬不过光绪的,这是一;慈禧虽然立了溥亻隽为大阿哥,可是慈禧的兄弟桂 祥就反对这件事,因为他是光绪的舅舅,也是岳父,慈禧在世他是国舅爷,慈禧不 在了,光绪依然正位,他就是国丈承恩公了。这是第二件;光绪的皇后、慈禧的侄 女——皇后那拉氏,因为光绪宠爱珍妃,不喜欢她,而嫉恨光绪,时常在慈禧那儿 说光绪的坏话,把光绪囚在瀛宫,她也不当回事,因为把珍妃囚在了三所,还觉得 出了气。可是,慈禧一有意废黜光绪,立溥亻隽为皇上,她才慌了神。 因为溥亻隽是端王载漪的儿子,假如溥亻隽当了皇上,那么载漪便是实际上的 太上皇了,把她这个皇后放到哪儿,所以她才通过她父亲桂祥,外边买通了荣禄, 里边买通了李莲英,这才缓了一步,把溥亻隽立为大阿哥,这是三。 小德张想到这些,他比李莲英圆滑得多,表面上对光绪管得很严,而实际上, 却不像从前那样,连光绪放个屁也要报告了。 对光绪吃的午饭,慈禧是经常检查的,给得很不好,可在半路上,小德张总给 换上几样光绪爱吃的菜,让光绪吃得好一点,吃得饱一点。本来皇后那拉氏对光绪 是不满意的,但后来见慈禧把光绪的牙都打掉了,又想另立皇上,她才有点怕了, 不过她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这个词是没能耐的别名,她不敢说自己的姑姑——慈禧 太后,但是见到光绪的吃食那样恶劣,也觉得恹心,可是她既不敢说,又不敢劝, 后来见到小德张给光绪换上几样可口的菜,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感激这 个小太监,因而对小德张渐渐有了好感。 说来也巧,光绪于二十四年八月初六日被囚于瀛台,到了二十六年春,义和团 在山东起事,蔓及直隶、天津、北京等地,慈禧听了端王载漪的主意,轻信山东巡 抚毓贤之言,召义和团入天津、北京,与外国宣战,光这些事就忙得慈禧昏头涨脑, 也无心看戏了。 以端王载漪为首,主张重用拳民打外国人,而荣禄、许景澄、袁昶则反对与外 国宣战,慈禧虽然重责荣禄,但没有杀他,因为他曾多次立功,只把许景澄、袁昶 杀了。 这时恭王奕欣、醇王奕囗都已病故,朝中没有能挑起大梁之人,就在朝中主战 主和不定的时候,败报一个接一个送到北京紫禁城,天津失陷、聂士成战死、廊坊 失守、杨村失守、通州失守、李秉衡自杀、外国兵已到了天坛了…… 当然,这雪片也似的告急文书,飞入皇宫紫禁城,把个太后老佛爷吓得六神无 主,一天开了五次军机会议,也商量不出个办法来。荣禄主张留守,刚毅、王文韶 等劝驾暂离京师,光绪在侧也不敢说话。慈禧听刚毅说,外国兵有绿气炮,不用炮 弹,只要炮火一燃,这种绿气喷出,人一触着。便要僵毙,所以我兵不敌。 慈禧一听再也沉不住气了,便决定要走,让李莲英给她改梳了汉装,在7月21日 清晨5时,杀了珍妃,从神武门逃出,经地安门人景山西街,从西直门逃往颐和园, 稍事休息又向西北逃去。 这几个月来,由于慈禧的心只放在对外国人如何办上,李莲英也把精力放在如 何把自己的金银珠宝怎样埋藏上,所以都放松了对光绪的监视,小德张便借这个机 会给光绪多送一些好吃的,所以光绪在随慈禧西逃时,身体还是可以的,不过慈禧 让他装病,他不敢不说有病罢了。 慈禧太后这次出逃,跑得很仓促,比不得当年咸丰皇帝逃往热河时那样从容, 把三宫六院、四春娘娘都带走了。而慈禧这次逃走时,只带了光绪皇帝、皇后那拉 氏、瑾妃、大阿哥溥亻隽几个人,其他大妃、嫔、贵人、太监、宫女一个也没带, 不过慈禧临走还没忘了李莲英,她上了车还嘱咐李莲英道: “我知道你不会骑马,便在后边慢慢赶吧!” 故而大总管李莲英、二总管崔玉贵,都是在后边赶去的。 小德张这时虽然也在慈禧的身边,但他还不是慈禧眼中的大红人,所以没让他 跟去,李莲英、崔玉贵他们也像慈禧一样,急急如丧家之犬,泄泄同漏网之鱼,只 顾了自己逃命啦,那里还顾得上别人。 不过慈禧在逃走之前,把不带走的妃嫔以及各宫的首领太监都叫了去,吩咐道: “你们都不必随去,管住宫内要紧。” 由于有了慈禧这句话,所以宫中从妃嫔到首领太监,以及一般太监、宫女,谁 也不敢轻离这个牢狱式的皇宫。当然南府戏班也停止了活动,因为英、法、德、俄、 美、奥、意、日八国联军攻占北京之后,除了一些土匪、流氓趁机抢劫之外,更主 要的还是外国的军队,不过日本兵略好一点,最狠鸷的要数德国兵了。德帅瓦德西 占据仪銮殿,虽然把宫中珍宝抢去不少,幸未杀人放火。 到了辛丑年八月,也就是光绪二十七年八月,慈禧带了光绪由西安回銮,取道 河南入直隶,这回銮与去年逃跑的景象大不相同,除了大批的武装军队护驾之外, 在慈禧的八抬亮轿前边,还有24面黄龙旗开道,一路走了两个多月,慈禧和李莲英 刮地皮和卖官落了几十万两银子和珍宝,到十一月底回到了北京。 话说慈禧太后经过这场风波,雄心顿落,就是日本和俄国在东三省交战,不但 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而且也是清太祖、太宗的陵寝所在,可是清廷只说保 持中立,作壁上观,不敢说半个不字。 慈禧仍是令南府戏班和外班粉墨登场,歌舞升平。外班中,这时人材荟萃,生、 旦、净、末、丑,都有名角出露头角,一次,谭鑫培唱《天雷报》时,天空中竟然 响起了一个炸雷,故而有“谭叫天”之称。 有一天,谭叫天饰《战太平》中的花云,当他唱到花云被擒那一段时,小德张 这时已不是监视光绪的太监,而是成了光绪皇后那拉氏坤宁宫的首领太监了。 他这时也在一旁,当他听到谭叫天唱到这段时,小德张突然低声惊呼了一声: “不好!” 为什么小德张如此吃惊呢?原来他记得那段唱词中有一段台词是“大将难免阵 前亡”。这个“亡”字,在宫中是犯忌讳的。 如若唱了出来,不但没有赏银,还可能受到责罚,小德张能不吃惊吗? “啊呀不好!”小德张虽然十分惊惧,但他在宫中十多年了,对宫中的规矩已 经习惯了,他不敢大声叫喊,即使叫喊,谭叫天也不会听到,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 在了自己的唱、念、打、做和听那锣鼓及板眼上,只急得小德张一个劲儿地用手掐 自己大腿上的肉。小德张耳听着谭叫天就要唱那一句了,急得小德张恨不得自己能 像孙悟空那样,变只苍蝇,飞到谭叫天的耳边,告诉他赶紧改唱词。 小德张哪知道,当谭叫天唱到这一句的时候,他也猛地想起了那句台词的唱词 是犯忌讳的,也自暗暗叫了一声: “啊呀不好!这句台词是犯忌的呀!”他不免有些心里发慌。 聪明人毕竟是聪明人,虽慌而不乱,他利用舞蹈做戏的间隙,灵机一动,想出 了唱词,当唱到那一句“大将难免阵前亡”时,把舌尖一转,唱出了一句:“大将 临阵也风光!” 这时小德张闻着眼睛,一边担心,一边准备挨嘴巴子。因为这时,他还兼着南 府戏班的提调,就是外班唱出了岔子,他这提调也有责任,能不担心吗?可是当谭 叫天的唱词一出口,他立即睁开了眼,抬起头来,身子里像过了电一样,从头舒展 到脚后跟。 因为唱腔仍然是原来的唱腔,板眼还是原来的板眼,不留心、不懂戏、不会唱 词的人是听不出毛病来的。 这唱词改了,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慈禧太后,她对这出戏的唱词完全清楚,唱 词是怎么改的,慈禧嘴里不说,心里也是完全明白,因为这戏她不只看过一次了, 还看过这个戏的戏本子,谭叫天的用心,使她非常高兴。 戏一完,慈禧太后就把小德张叫到她跟前去,说道: “叫天这奴才真聪明,会当差,差使当得好,给他把赏单改了,改成500两银子, 从今日起,封他为‘御戏子’。” 谭叫天临时灵机一动,一改台词,立即名利双收。当小德张一宣布: “太后老佛爷有旨,叫天这奴才真聪明,会当差,差使当得好,把赏银成500两, 从今日起,封他为‘御戏子’!” 小德张一宣布慈禧的这一口谕,谭叫天立即带了全班子人员,到前台叩头谢恩。 到了晚上,谭叫天邀了小德张到一个当时著名的酒楼,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 小德张为什么不再监视光绪,而成为坤宁宫的首领太监了呢?说来也是一个偶 然的机会,不过与他的聪明机智也是分不开的,如若与李莲英比较起来,不在李莲 英之下。 从他入宫到南府戏班时候起,李莲英就成了小德张研究的对象。李莲英是怎样 在慈禧太后那儿说一不二的,他把李莲英的行动、说话、做事,甚至连一些小动作, 都精心刻划,一切都和李莲英相像,尤其在做了李莲英的徒弟之后更是如此。这么 一来,不但李莲英高兴,就是慈禧太后也大为赞赏。 这天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欲知这是什么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