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摄政王计杀袁世凯 为什么小德张要除掉监国摄政王载沣呢?看起来事挺大,实际上很简单,就是 有监国摄政王在,他小德张就不能为所欲为。 隆裕太后当国和慈禧太后当国不一样吗?有监国摄政王在就不一样。为什么呢? 同治也好,光绪也好,虽然也和宣统一样,都是几岁的娃娃登基,但当时恭亲王奕 欣只是议政王,对国家大事只能拿出处理意见来,却不能拍板定案说了算,还需要 和慈禧商量。 而载沣则不同了,他是监国摄政王,除了有重大的事情外,他说了就算,无需 和隆裕太后商量,这么一来,小德张就没有实权了,他想再像李莲英那样说一不二 是不行的,所以他不愿意载沣在台上执政。加上载沣又不同于庆亲王奕劻,奕劻贪 财,只要有钱就可以打得动,比如在荣禄一命呜乎之后,袁世凯获悉慈禧将要任命 庆亲王奕劻入军机任领班大臣。袁世凯为实现其野心,便派他的亲信杨士倚,携带 10万两一张的银号票子给奕劻送去,奕劻一见票,立即垂涎三尺,开始怀疑是自己 眼花了,他定睛细看果然不假,便佯装不好意思地说: “慰亭(袁世凯字)太费事了,这玩艺儿我怎能收下啊!”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杨士传赶忙说: “宫保(指袁世凯)知道王爷不久必人军机,在军机处办事的人,每天都得进 宫伺候老佛爷,那些内监们必定向王爷道喜讨赏,宫保的这个微数,就是作为王爷 到任时零用的,以后还有特别报效呢!” 奕劻听后,十分得意,觉得袁世凯很够意思,也不再客气,便收了起来。 而摄政王载沣却是洁身自好的人,循规蹈矩,用钱是买不动的。 那么,小德张鼓动隆裕太后,_把摄政王撤了行不行呢?宣统刚刚登基,摄政 王刚刚就职,还没有处理国家大事,没有小辫子可抓,如若把监国摄政王给罢了, 必然在皇室宗族之中引起轩然大波,隆裕不敢做。 可是小德张又迫不及待,偏巧李莲英怕摄政王载沣和他算光绪和珍妃的账,来 找小德张拿主意,小德张便想出了这么条计策,让李莲英派人去行刺摄政王,事成 之后,便来一个杀人灭口;如若事情败露,就说公冶寿长为了救他的狗命,而胡攀 乱咬,把公冶寿长治死。 他们这个计划,可谓安排得天衣无缝,但他们没有料到公冶寿长被擒,而司马 延光又识破了天机,以致他们的计划落空。 不过,摄政王载沣怕引起王公大臣人人自危,在国丧期间宣扬出去,对国事不 利,于是来了个若无其事,并嘱咐阖府上下人等,一概不许声张此事,违者重责。 所以这事虽然不小,但除了摄政王府的人知道王府闹刺客之外,外边只有李莲英、 小德张、朱洪彦、高惠田四个人知道了。 为了让事情不败露,李莲英又把朱洪彦、高惠田叫去,每人赏了1000两银子, 并敬每人三杯酒,并嘱咐他二人要守口如瓶。 这两条忠实的走狗,万万没有料到他们的主子对待他们像对待公冶寿长一样, 三杯美酒下肚,便双眼一瞪,两脚一蹬,连骂都没骂得一句,便到丰都城阎老五那 儿报到去了,这2000两白银,他们只看了一眼,并没能带走半分。 与此同时,李莲英又派人把乐桓请来,赏了他1000两银子,并劝了他几杯酒, 乐桓回到紫云观,也呜呼哀哉了。 再说京中一庆一吊,实在热闹得很。摄政王载沣因记着光绪皇帝临死的遗恨, 一个是李莲英,一个是袁世凯。如今因隆裕太后的包庇,杀不成李莲英,便把目标 转移到袁世凯身上。 当下,密召诸亲王、郡王、贝勒会议。庆亲王奕劻等,都齐集到摄政王的府第 之中。众宗室料是有机密大事,因为一个外臣也没有,一个汉员也没有,见全是宗 室的王爷、贝勒,连贝子也没有。当众人正在猜测之时,忽见摄政王掩面放声痛哭, 众人更不知为了何事,都面面相觑。 还是庆亲王奕劻首先开口道: “王爷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讲来,这儿一个外人也没有,完全是宗室的王爷、 贝勒,是一荣俱荣、一枯俱枯、与国家休戚与共之人。” 庆亲王一开口,别人也顺着庆亲王的话说了下去。在众人的劝说下,摄政王才 停止了哭声,擦去了眼泪。 从柏中取出了一个朱谕,让众亲王观看,众亲王、贝勒都认得这确是光绪皇帝 的亲笔,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因为这事太大了。 那光绪皇帝的朱笔手谕,字儿并不多,只五个大字,谁一看也明白,但不敢开 口,大家沉默了半晌,还是军机大臣领班、庆亲王奕劻首先开口,说道: “王爷,遵谕行事,本是正理,但这件事恐怕行不得。” 摄政王载沣含泪道: “大行皇帝自戊戌变法以后,幽居瀛台,困苦得了不得,不用本邸来说,王爷 想必也知道,现在先帝驾崩瀛台,遗恨终身,在天之灵,亦难瞑目。” 摄政王说罢,又是泪流满面。 恭亲王溥伟,这些年来,也是饱受李莲英和袁世凯的气的,当年老恭王奕欣在 世之时,李莲英、袁世凯还怕他几分,因为慈禧太后的第一个宠监安德海,就是死 在这位恭王奕欣手中的,就是慈禧太后也忌怕他三分。 可是,这一代恭王就不同了,李莲英、袁世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今天有 了说话的机会,为何不说,便说道: “既然有大行皇帝的朱笔手谕,就应按谕旨而行。” 庆亲王奕劻见大事不妙,如若再有一位亲王出来说话,自己便不好再拦,就是 拦怕也拦不住了,当下接着说道: “大行皇帝遗恨终天,这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的,可是事贵从权,大家不妨想 一想,畿辅兵权,现在他的手中,倘若操之过急,必欲把他惩办,以致把禁军激变, 那时如何是好?由谁来收拾这个局面?况且两宫梓宫尚未奉安,使两宫在天之灵, 也为之不安,岂不是我等的罪过。” 庆亲王奕劻这话一出口,把大厅中议论纷纷的人全给镇住了。尤其那些主张杀 袁世凯的人,他们不能不想到这一点,直隶的陆军、北洋的水师,都操纵在那人手 里,真的把那个人逼急了,他统兵杀入北京,光用王爷的牌子是压不倒那些荷枪实 弹的大兵的,人认得人,枪子可不认得人,无论打在谁的脑袋上,或者心窝里,吃 什么也不香啦,死了就活不了啦。别看这些人坐下来说话夸夸其谈,可是到了生死 关头,谁也不敢开口啦,有的嘬牙花、有的眼观于鼻、鼻扣于心,像一尊尊纸菩萨 塑在那里。 摄政王载沣一时也没了主意。还是溥伦说道: “难道先帝的手谕,就不了了之不成?” 溥伦这话虽然不多,也没说怎么办,但谁也明白,溥伦是主张惩办袁世凯的。 这是一件什么事呢?惹得各个王爷、贝勒们如此为难,原来光绪皇帝得知自己 的胞弟载沣,当了监国摄政王时,精神为之一振,便勉强打起精神,写了这个手谕, 趁载沣入内问安之机,把这个手谕交给了载沣,那手谕是五个什么字呢?乃是: “袁世凯处死。” 庆亲王奕劻多次收受袁世凯贿赂,怕有人再出来附合溥伟的意见,便说道: “闻听他现有足疾,行动不便,不如先给假数,再作计议如何?” 载沣一是为人忠厚老实,再则自己虽是摄政王,但庆亲王奕劻乃是军机大臣领 班,他这摄政王终究不是皇上,说出话来也不是圣旨,庆亲王是军机大臣领班,有 很大的发言权,所以摄政王载沣虽然从心里不赞成庆亲王奕劻的话,但也不便硬性 驳斥,当下点点头说道: “王爷,这件事是太后交办的,咱们也不好做主,待我进宫,向太后面奏此意, 请太后圣裁如何?” 摄政王载沣的想法是:这袁世凯是光绪皇帝深恨之人,无论如何隆裕太后和光 绪皇帝他们是夫妻,如今慈禧已崩,荣禄已死,隆裕太后也得给死去的丈夫报仇, 才想出既不得罪奕劻又能杀袁世凯的托词。 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摄政王载沣自以为聪明,可是奕劻 比他刁得多,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当下也点头道: “王爷之言甚为有理,这等大事正应请示太后。孝钦显皇后的遗诏上不是说, 如有大事让摄政王禀奏太后裁夺吗?” 众王爷、贝勒见这件大事已转移到了隆裕太后那儿,他们在这里也没用了,便 一齐说道: “二位王爷之言甚是,这等大事,理应奏请太后裁夺,我等告辞了。” 众人一齐告辞而去。庆亲王奕劻在轿中写了一个条子,派人火速进宫,送到大 总管小德张那里。后文自有交待,这儿不做多表。 那光绪皇帝为何这样恨袁世凯,直到咽气为止,尚且一直记恨在心呢?原来戊 戌变法的时候,光绪皇帝曾密嘱袁世凯,叫他去天津先杀荣禄,然后带兵进京,国 太后于西苑。 结果袁世凯到了天津,即把这一消息告知荣禄,荣禄立即进京禀奏慈禧太后, 慈禧便再次临朝训政,把光绪帝囚于瀛台,幽禁终身,不能出头。李莲英也经常对 光绪帝冷讽热嘲,以致含恨而终。 这10年幽禁之愁苦,在光绪的心中,该是如何难过,能够不引为深恨吗? 荣禄是慈禧太后的亲戚,也是慈禧的心腹,故而光绪帝还原谅他三分,加上这 时荣禄已死,账也无法算了。 只是那袁世凯即已奉旨杀荣禄,他不杀荣禄倒也罢了,反泄密于荣禄,让荣禄 当日进京,使自己被囚,岂不气煞恨煞?哪知荣禄死后,袁世凯复受重托,统辖畿 内各军,权势更大了,太后对袁世凯格外宠遇,因此光绪帝更加愤闷。 他在临危之时,听庆亲王奕劻说出胞弟载沣已任摄政王,心中不由一喜,又料 得慈禧已经年迈,不过是风中之烛,瓦上之霜,挨不得多少时候,将来摄政王总有 得志的一天,所以特地密诏乃弟,一定要为他雪了此恨。 摄政王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如趁大权在手,早日施行,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什 么变化。 他万万没有想到庆亲王奕劻出面阻止,无奈摄政王载沣才推到了隆裕太后身上。 当下摄政王入宫,见了隆裕太后,行礼已毕,隆裕太后命赐座,这时小德张侍 立在侧。 隆裕太后首先问道: “你进宫有事吗?” “启奏太后,奴才根据大行皇帝的手谕,召集了诸位王爷、贝勒,商量杀袁世 凯之事,多数人都赞成杀了袁世凯,为大行皇帝雪恨,只有奕劻不肯,故而启奏太 后,请示圣裁。” 隆裕太后问道: “奕劻如何说?” “奕劻言道,畿辅的兵权,统统掌握在袁世凯手中,倘若惩办他,恐激起禁军 哗变,不是耍的。” 隆裕太后听了,想了想说: “奕劻说的也有道理,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摄政王一听,好像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本来把希望押在隆裕太后这一宝上, 不想太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能让他不寒心吗? 这皇家比不得平民百姓人家,若是平民百姓人家,当小叔子的,可以对着嫂子 吼叫,责备嫂子忘记了夫妻之情,不替丈夫报仇。 可皇家不行啊!摄政王载沣虽然和隆裕太后也是叔嫂,可他不敢说一句过分的 话,因为那叫犯上。不过摄政王也不愿就此罢休,依然争辩道: “太后,话虽如此,但如不是袁世凯这个老贼忘恩负义,丧尽天良,大行皇帝 也不会愁困终身,中年而崩疽的。” 说罢又泪满两眶,他强行忍住,不敢使自己哭出声来,因为在宫中放声痛哭是 犯讳的。 隆裕太后见载沣这个模样,不由也想起了光绪在瀛台受苦之事,妇女的心是很 软的,也是很硬的,当下眼圈儿就红了,她正想改口说一声:“要不就把袁世凯处 死罢了。”可是她刚一张口,那话音还没说出来,小德张在一旁就看出隆裕太后的 神色不对,急忙向隆裕的身旁一靠,把大拇指一伸,并把手摇了一摇。 隆裕太后见小德张这个做法,便不言语了。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道: “先帝的苦楚我是知道的,这事儿的原因很多,也不完全在袁世凯身上,况且 现在正处于国丧期间,人心思乱,安徽的革命党又闹起来了,别处也不平静,就是 这北京还算平稳一点,倘若激变禁军,咱们还朝哪儿跑,还是奕劻想得周到一些。 “大行皇帝久居瀛台,不大处理政务,对天下大事不太清楚,他下这个手谕是 可以理解的。 “以我之见,为了稳定政局,姑且从权,让袁世凯请长假好了。” 隆裕太后这话一出口,摄政王载沣等于孙猴子丢了金箍棒——没抓没挠啦,只 有应了一个“是”字,退了出去。 就是庆亲王奕劻这一手,就把光绪皇帝的最后一道手谕,一阵风吹了。 奕劻为什么对杀袁世凯一事,横拦竖挡地卖这么大的力气,替袁世凯说话?没 有别的奥妙,就是银子在说话,小德张也是这么回子事。 1901年,直隶总督李鸿章死后,由王文韶继任。不久,袁世凯花钱运动李莲英, 由他当上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为什么袁世凯能买得慈禧的欢心呢?一是袁世凯 攻于心计,巧于逢迎。比如慈禧70整寿时,袁世凯特意制了70枚金币,每枚重4两, 图案为吉祥如意,并铸上太后老佛爷七旬诞辰纪念字样。袁世凯献的这玩艺儿独出 心裁,慈禧大为高兴;再就是买通了李莲英掌握慈禧的心意,比如日俄在中国东北 交战之时,慈禧对这件事很是忧愁。管吧,日俄双方谁也惹不起;不表态吧,一是 太祖、太宗的陵寝所在之地,二是怕国际嘲笑其无能,面子上实在不好看。 所以便召对王公大臣和外省督抚商讨对策,但由于慈禧的心情不好,差不多的 王公大臣都被慈禧骂得狗血喷头。 这一天又召对袁世凯,袁世凯先向李莲英求教,因为无论多大的官儿,在召对 之时,只能低着头回话,不能仰视御容。 李莲英便教给袁世凯,你看我的双脚,如若太后爱听,我的双脚便在一起靠拢, 如若太后不爱听,我的双脚便分开。 有了李莲英的教导,所以袁世凯的回答应对称旨,而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 自1900年,也就是光绪二十六年,庚子之乱时,庆亲王奕劻与李莲英勾结在一 起,袁世凯便借机与庆亲王奕劻拉上了关系,十万二十万的白银、珠宝玉器、古玩 字画,送到奕劻的手中。他二人好得如胶似漆,现在袁世凯有难,奕劻能不竭力相 救吗?这就是在摄政王载沣要杀袁世凯时,奕劻横挡竖拦的原因。 在载沣要请示隆裕之时,奕劻便提前派人给小德张送去了条子,要他在隆裕太 后那儿,把关系打通了,不准摄政王所请。 那么小德张就肯听庆亲王奕劻的,为搭救袁世凯出力吗?肯!为什么呢?袁世 凯老奸巨猾,猾就猾在这里。 袁世凯早就看清了,只要慈禧这棵大树一倒,李莲英这个猢狲便无依无靠了, 不仅要成为丧家之犬,能保身家性命就是万幸了,代之而起的,必然是小德张,所 以在小德张权势还不大的时候,便拉拢小德张,并与之称兄道弟。 说起来李莲英与袁世凯换帖,称兄道弟,小德张是李莲英的徒弟,袁世凯应是 小德张的叔父行,小德张应呼袁为叙。 可是,这位野心勃勃的袁世凯袁总督,看清了小德张是个用得着的人物,所以 便竭力拉拢,也和小德张呼兄唤弟起来。除了一次送给小德张10万两白银外,还在 隆裕称太后的当时,又通过小德张送给了隆裕太后10万两白银。 隆裕太后认为她虽然双重重孝在身,丧夫、丧姑母兼国母是两大不幸,可是日 得双喜,也令她认为是大吉大利之兆,哪双喜呢?一是晋升为皇太后,今后再也不 受制于人了;二是一日就得了10万两白银,她才三十多岁,若照此下去,当她活到 她姑母慈禧太后的年龄时,她所积蓄的黄金白银,就是顶不着北斗星,也和泰山差 不多了,有了这二喜,她的悲哀也就不那么大了。 所以,当载沣要杀袁世凯的时候,小德张用大拇指示出10万两银子的时候,她 便断然拒绝了摄政王的请求,而支持了庆亲王奕劻的意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