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中央美术学院的小牛棚 车到学院附近,停下来,红卫兵点了一下名,指挥几个人先下去,各自回家。 只听得其中一人发出怨声:“我不是牛鬼蛇神,干吗把我送到学习班去!”这才使 我明白,为什么学习班里夹着一些左派;后来使我更明白,为什么在牛棚里有所谓 “红色牛鬼蛇神”——他们是执行任务,奉命向造反司令部打小报告的。 左派下车后,卡车直开学院。这时天已黑下来,学院大门里人声喧嚷,灯光明 亮,我们排队进入院门,一个个脖子挂上牛鬼蛇神牌子,戴上高帽子,鱼贯而行, 穿过群众,登上临时在操场上搭成的高台。排好队,点完名,红卫兵每人揪一名牛 鬼,主席领喊口号,领一句,群众应一句,喊完口号,会场移到大礼堂,主席宣布, 今晚斗争对象是美院走资派头子陈沛,其余的反动派低头听着。接着,各单位的代 表轮流登台揭发控诉。斗争完毕,已10点多,主席交待所有牛鬼蛇神明天起一律带 铺盖,带换洗衣服,带毛巾牙刷,带粮票,向牛棚报到,如不按时报到,当心你的 牛头! 今晚的斗争会,有点象戏曲舞台上的夜审场面,阴森森,凶狠狠,和几星期前 刚从四清前线调回的那次斗争会颇异其趣。对我个人来说,那次是突然袭击,当主 角,头脑迷迷糊糊;这次是心里有准备,当配角,虽然气氛恐怖,可不怎么紧张。 回到家里,孤独一人,老伴还在社教学院,她们单位的红卫兵不久也会把她拉回去。 今后命运如何,只能听天由命,自顾自了。有一点我心里比较明白,我的问题比她 严重复杂,我的日子比她难熬。好在此时已经到家,老阿姨看我平安归来,问我肚 子饿否,此时确实没想到肚子是否饿了,经她一提,胃酸立刻涌上来,才明白还没 吃晚饭。 红卫兵兴起后,工作组被迫退出革命阵容。红卫兵贴出大字报: “革命就是造反,毛泽东思想的灵魂就是造反!” “我们说要在‘用’字上下功夫,就是说要在‘造反’二字上下功夫,不造反 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修正主义。” “革命者就是孙猴子,因此要抢大棒,显神通,施法力,把旧世界打个天翻地 覆,打个人仰马翻,打个落花流水,打得乱乱的,越乱起好。” 美院红卫兵第一大棒,是火烧旧教具,把石膏模型统统砸碎,堆在操场中央; 又搜集旧讲义、旧画册作烧料,烧起熊熊大火,从牛棚里拉出来全体牛鬼蛇神,跪 在大火周围。红卫兵宣布,我们这些人是旧世界的渣滓,要为旧世界殉葬。我们背 后站着革命造反派,稍一挪动,后面的伸手就将你拨正,不许乱动。火越烧越旺, 脸上烤得发痛。我旁边跪着的是国画系副主任,他有风湿症,膝盖痛得不行,连声 叫饶,造反派哪管你死活,你越叫他越吼你骂你。我有股子硬劲,既叫殉葬,那就 殉吧,咬紧牙关熬一阵,实在熬不成,那就躺下装死,让造反派把你丢进火里去, 和旧世界一起毁灭;要么把你送到邻近的协和医院的太平间去,叫家属来收尸。我 心里这么盘算,可不敢向这位邻居建议,怕他心怀叵测,引出他的将功赎罪之意, 向造反派告我一状,真的将我丢进火里去。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火已渐渐熄灭,这 场喜剧也告闭幕。我们回到牛棚,管理牛棚的牧牛郎发出命令,要每只乖牛在《造 反日记》里写下今天殉葬的感想。 乖牛分成小组,包下全院的清洁卫生工作,原有的清洁工便是我们的监督指挥 员,除了这一日常工作,还要派临时劳务。每天劳动完毕,要写《改造日记》,检 查本人的灵魂,当然也欢迎触及别人的灵乱《改造日记海周交一次,由牧牛郎红卫 兵审批。日记既要交红卫兵审批,那就难免说假话,让造反派欣赏自己的改造效果, 表现自己的思想日益向工农兵接近。我在这场殉葬喜剧中的真情实感,既加上面所 述,当然不会在日记里如实反映。可喜的是,1966年到1967年两年中所交的《改造 日记》,已经由专案组于1981年退还给我,我一有机会便把这份历史档案翻出来, 顺藤摸瓜,看看自己在那个遭难的日子里到底怎么混过来的。不摸则已,一摸便摸 出我这个“不倒翁”“南霸天”“祖师爷”也真有蒙混过关的本领。日记写得真动 感情,假使我是红卫兵,也会欣赏这位“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改造自己的硬心肠。 请看我在1968年8月24日写的日记: 砸不砸外国石膏教具的问题,在大字报上讨论了几天,今天由于北京师范学院 革命派同学来我院造反,迅速促成了这件事。决定砸!凡是违背社会主义的,不论 中外古今都砸,牛鬼蛇神赖以欺骗青年毒害青年的工具和教条将一起宣告埋葬。 大会在操场上开,雕塑系一位同学控诉: “他们这些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依仗这些东西毒害了多少青年!今天要砸烂这 些东西,让中鬼蛇神永远不得翻身,永远害不了我们!” 接着是一位工人同志控诉:我们当模特儿,每天连续三四个小时,动也不能动; 有时候要我们穿着厚衣服在太阳底下晒,他们这些老爷们却躲在大洋伞底下画。文 化大革命,我们才得翻身。我们要斗臭他们,斗倒他们! 听了这些愤怒的控诉,头脑里立刻出现了上课的情景:我们对待模特儿像对待 石膏一样,不当人待。这和工厂主对工人们压迫剥削完全一样,我们把这套教给学 生,让学生跟我们一样对待模特儿。这就是阶级压迫!又是和平演变!我们这些牛 鬼蛇神在无产阶级的政权下面,居然实行资产阶级专政,这是什么原因?原来我们 有两件法宝:一件是业务上的“专家权威”地位,欺骗无产阶级文化低,得向我们 请教;又一件是组织上有靠山,党内的资产阶级当权派,利用我们作为和平演变的 工具。我们今天跪在石膏面前,是教我们向人民低头认罪,教我们老老实实接受无 产阶级专政。我们的丑恶灵魂,应该和石膏教具一样,一起被砸得稀巴烂! 跪在地上,膝盖骨很痛,痛得冒汗,这短暂的痛,抵不了我们长期的罪!这痛, 是彻底改造的一服良药! 这篇日记的记事相当真,体会也相当深,可惜和当时内心独白距离很大,这是 强迫改造的必然反应。那么,是不是内心毫无触动?回想起来,确实有所触动,这 触动可能是一刹那的灵感,并非理性的升华。写到《改造日记》上倒很合适,它可 以蒙骗管教人员,借以过关。那两本日记的内容,基本上属于过关性质。现在看来, 思想改造,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特别是钢刀搁在脖子上的时刻,叫冤枉喊救命 是人的本能,红卫兵以高压手段强迫牛鬼蛇神服罪,岂有不服之理。8 月24日那一 场斗争,今天看来,是一场驱神赶鬼的宗教仪式,红卫兵高踞祭坛,手执神剑,念 念有词,小鬼们畏畏缩编,伏地认罪,演得非常认真。那天即使不叫写感想,我也 会主动写这么一篇“改造八股”。 翻看了“文革”中的日记,使我记起了许多惊心动魄的往事,可也看清了我在 狂涛之中如何保全自己的曲线求生之道。刀把子捏在人家手里,只能软抗,不能硬 挺。住牛棚前后三年,这次殉葬,肉体稍稍受了点痛楚,当然能抗过去。那次黑画 展览中挨皮带抽打,才叫硬挺。日记对此事也有记录,日期大概在殉葬斗争前一天, 8月23日日记写道: 今天早晨我面临的这场风暴,对我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教育。我的罪行激怒了群 众,挨了打,但群众仍然是有分寸的。不然,即使把我打死,也解不恨。这一打, 更深一层认识我的罪行的严重性,使我的头脑更清醒些,对待运动的态度摆得更正 确些。我坚决相信党,相信群众,准备迎接任何考验,相信党和群众会给予我自新 的机会。 这天挨了打,挨得不轻,背上衬衣血迹斑斑,后脑勺打了个洞。日记上却不敢 如实描写。为什么?怕暴露不满情绪,引来更重的惩罚;日记后段又写得如此超脱, 如此光明磊落,标榜自己站在革命立场看待这场惩罚。假使我是一个精明的造反派, 一定会发觉叶浅予这个胆小鬼在要花招愚弄革命群众,千万不能上当受骗。叶浅予 真是在耍花招欺骗造反派吗?他哪敢!实际是他被打懵了,而当天的日记又不能不 有所反映,于是硬着头皮写了那么一段漂亮门面话。 那次挨打的一共三个人,一个罗工柳,一个黄永玉,一个叶浅予,都是在黑画 展览会场挨的打。 提起黑画展览,是中央美院革命造反派的拿手好戏。1964年社教运动演过一次, 规模不大, 黑画作者不点名, 给作者留点面子,展览也不公开,只限内部参观。 “文革”中又第二次上演,规模极大,U 字楼的教室占满了。重点牛鬼的作品及有 关的照片和资料,特辟专室陈列,叶浅予是重点中的重点。 23日那天上午,黑画展刚布置好,头一个被拉去的是罗工柳,因为他画了一幅 油画,画的是“独立寒秋,湘江北去一一一”那首诗的词意。造反派说他歪曲毛的 词意,让毛孤零零一人站在一只小艇上,漂泊在茫茫大水中。一面批,一面用皮带 抽他。等他从会场出来,把我叫去,红卫兵押着我走进一间教室,里面挂满我的画 稿和生活照片:正中是毛泽东的肖像草稿,四周挂着其他画稿和照片,那幅被指为 “空降特务”的《沈家门渔民》,那幅被指为“三仙姑”的《秦川麦收》比较显眼。 我一到,罚我面对那幅毛泽东肖像草稿下跪,由一个红卫兵发号令,喊口号。 “叶浅予丑化革命领袖罪该万死!” “叶浅予丑化劳动人民罪该万死!” “叶浅予毒害青年罪该万死!” “大混蛋叶浅予里通外国,该死该死!” 四五个身穿绿色军装的中学生红卫兵,手握皮腰带,站立两厢,随着口号声, 一阵一阵挨打。这时我被推翻在地,背上一阵一阵发烫,发麻,发辣。喊口号的那 位执刑官,喊到后来,没词儿了,便只顾喊:“打,打,打!”皮腰带的铜扣扣碰 到后脑勺,感到有点痛,不知道脑袋开了花。皮肉受罪,头脑还算清醒,心里在想, 不知是那个混蛋在喊口号,抬头瞄一眼,是个陌生险,拿皮腰带的也是陌生脸,自 己班上的学生一个也不露面,他们大概不好意思下此毒手。故意躲在暗里指挥。在 这生死关头,我心里明白,要有骨气,决不吭声,由你们这些小刽子手们行凶。 打着打着,大概看到我背上头上出血,怕真打出人命来,便住了手,一声令下, “滚蛋!”我挺起腰杆,走出刑场,几个红卫兵踢出来,来到操场,叫我躺在地上, 由一个红卫兵在我肚子上踏上一只脚,另一个红卫兵拿起照相机,昨噪一响,留下 一张珍贵的历史纪念照,体现《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那句话:打倒土豪劣绅并 且踏上一只脚。事后有人告诉我,这张照片在美国的画报上发表了。也好,叶浅予 活在这世界上,总算留下了一件大可纪念的历史文献。照完相,还罚我在操场上拔 草。 这时,国画系的学生出场了,拍拍我的肩说,你背上有血,后脑勺有血,到医 务室去上点药吧。由他领我到医务室去,脱下衬衣,擦洗伤疤,在背上和后脑勺上 敷上药,贴上纱布。不知是同情还是遮丑,他竟然叫我回家休息去。这个学生好面 熟,叫不出名字来,后来知道他是叶浅予专案组的头头。他有责任而且有权力指挥 我的行动,也许在暗里指挥行刑的就是他。 回到家里,老伴赶紧帮我洗脸、擦身、换衣,让我伏着身子躺下,还喂水喂饭, 问这问那,叫我松心躺着。这时正是8 月下旬,天气还热,又是正午,身上出汗, 全靠老伴忙着给我擦汗。我这时心潮起伏,早晨那一场判官和小鬼行刑作恶场景, 是真事还是梦境?是政治运动还是武装革命?实在弄不清。老伴说,你这点皮肉伤 痛算什么,这几天中学校里闹得更凶,西城一个中学的女校长给打死了,送去抢救, 医院不收,那才急死人呢。 挨打之后第二天,照常到牛棚报到,到大礼堂看大字报,碰到几个小将,看来 是昨天打过我的那几位,拦住了我,问我服不服?我说:“服!服!眼!”他们看 我表情不对,有抵触情绪,立刻叫我跪下,一齐解下腰间的皮带,向我背上再来几 下,然后扬长而去。这不是惩罚,而是侮辱! 有天晚上,牛棚开生活会,那个专打小报告的“红色牛鬼”,检举叶浅予挨打 之后,第二天还穿着那件血衣,不是有高叫人看吗?另一个牛鬼检举我在宿舍里让 李可染给我擦背上的红药水。我解释说天热出汗,背上红药水从纱布里渗出来,自 己擦不着,只好请人帮忙。这时牛棚里议论开了,说,明明亮伤疤给人看,还解释 什么!生活会的作用是“狗咬狗”,抓住效果追动机,追得你承认动机不良,才能 算完。为了表达我的豁达大度,这天的改造日记就这么写着: 关于李可染给我擦背上的红药水,记得还有一次是李苦禅,一次是文中信,都 是因为汗出得多,自己擦不着,叫他们帮我擦。当时曾考虑该不该这样做?自己的 回答是:反正他们都知道我挨过打,背上贴了好几块纱布,几天没擦汗,请人帮忙 擦一擦,一次这样做了,二次、三次也就认为没什么问题了。今天经人一检举,才 认识到影响极坏,的确像故意拿伤疤给人看。别人对我的怀疑是出于革命的警惕性, 对我这样一个严重的牛鬼蛇神,应该如此,我愿意接受大家的监督。 今晚又学习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现在记下一段话,提醒自己要这样 看问题: 所有一切所谓“过分”的举动,在第二时期都有革命的意义。质言之,每个农 村都必须造成一个短时期的恐怖现象,非如此决不能镇压农村反革命派的活动,决 不能打倒绅权。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关于劳动,牛鬼们分组分工包干全院的环境卫生工作。国画系四个老头叶浅予、 李可染、李苦禅、郭味菜为一组,四人中我的体力较强,其余三人较弱,干活我总 是抢在前头。劳动中间谈体会,三人有怨言,怪我干得太多,抢了他们的劳动份额。 这叫吃力不讨好,我心里也有怨气。 有一晚牛棚里作思想汇报,各人谈的都是些拥护运动愿意改造的表面话。国画 系派了造反派听我们小组汇报,他用两句话揭穿了我们四个人这星期以来的基本态 度。他说:“四人观点一致,你们团结得很好。”意思是说,我们没有把真实的思 想摆出来,灵魂深处的东西不愿意和革命群众见面,我们之间只有包庇,没有斗争, 谁也不斗谁,没有真正站到革命这边来。 以后在劳动中留点时间,交换意见,谈谈体会谈来谈去,还只那一套,怪我干 得太多,故意不让他们干,意思是我剥夺了他们的劳动权利,按革命派的观点说, 就是阻碍了他们的思想改造。到了思想汇报会上,大家还是说门面话。造反派怀疑 我们之间有攻守同盟,天晓得,在这样严厉的监督之下,谁敢有胆量订什么攻守同 盟!说老实话,我们各人肚里只有一本帐:好好劳动,好好改造,早点争取宽大, 摘掉强戴在头上的帽子。除此之外,我们思想上立场上的一个共同点,可能是反革 命阶级友爱,有这友爱,用不着什么攻守同盟,我们的行动就会一致,达到团结, 互相包庇。管牛棚的造反派,用尽各种手段,或硬或软,要在我们之间制造矛盾, 结果收效甚微。 我在日记中写道: 我们四人开了半小时会,首先谈谈对劳动的态度,彼此展开了一点批评,李苦 禅批评我打扫厕所时把主要的活都占了,一味照顾他,他认为是缺点。经他一提, 我立刻认识到,这是我参加劳动以来很不对头的态度。正确的态度应该对各人的劳 动应该互相严格监督,不能有一点点温情,我对李苦掸的照顾,不是真正帮助他, 而是在他改造道路上设置障碍。 从这段日记看来,我的自白是和革命立场一致的。这说明“狗咬狗”的策略, 在我们之间起了一点微妙作用。 在牛棚里制造“狗咬狗”的另一个策略是动员牛鬼蛇神写大字报。 我在牛棚里前后贴出十一张大字报,其中一张揭露那位专打小报告整人的红色 牛鬼,写得比较真实生动,可惜造词用语,学造反派的口气,近乎矫揉造作,不合 我的身份。除此而外,其具体内容都符合其人其事。现在抄在这里,算是改造中的 一点贡献。这是一篇正面文章,是黑牛造红牛的反。 伪君子XX (一)对群众是党,对党是专家。 XX是个一本正经、道貌岸然、高人一等的人物。在国画系里,既是青年教师的 班头,也是老年教师敬而远之的权威。他认为自己“自来红”,天生革命,别人都 是他改造的对象。他常常捧着一本线装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装出一 副毛主席信徒的神气。他的马列主义用来唬人整人,用来保护自己,其实是个伪君 子。他有一段非常强烈的自我优越感,只要别人有不同意见,非得把人说服,才肯 罢休。在群众面前他是党,在党面前他是专家。他是陈沛的六大台柱之一,是陈沛 反党的重要参谋人员。他要陈沛咬咬牙,维持学院派,错就错到底。做党的工作, 他认为妨碍当画家,又说“披着马列主义外衣,做一个党员画家很舒服,有名有利 之外,还有权”。这权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权。 (二)一个可怕的聪敏人。 XX是个可怕的聪敏人,很会利用机会,利用人,打击人,给自己制造特权。他 以一种特别的嗅觉,去发现别人的缺点和毛病,加以夸大,给人戴帽子。1958年向 党交心运动中,有位教师XX交出他过去对党不满的一些言论,他马上抓住辫子,给 XX戴上反党帽子,整了他,使XX长期抬不起头来。后来党发现整错了,向XX道了歉。 1958年他当支部书记时,故意在群众中抬高叶浅予的威信,说什么业务上应该听叶 的。其实那个时期,系的一切工作,事先都在他的宿舍里开了会,听他的指示,然 后交叶去布置,让叶做他的驯服工具,他站在后台发号施令。 自从黄铸夫来系当副主任以后,XX就利用机会,专心致志搞业务,故意拿不懂 传统、不懂基本练习作借口,推脱教学任务,但不放弃高年级创作课,可也常常借 口有病不到班上课。这个时期,XX好像一个玩票的票友,爱唱不唱,谁也管不着他。 (三)宁肯反党反社会主义,不该犯生活错误。 XX在假整风时说,宁可如钟涵、艾中信犯方针路线错误,不应犯个人生活的错 误。个人生活的错误最糟!在XX的心眼里,不认为反党反社会主义是犯大罪,只有 个人犯了生活上的错误,即他那次被人揭发出来的流氓行为才是最糟的。他为什么 这么羡慕钟涵、艾中信?原来黑帮工作组已经对美院的做整风定了调子:凡是反党 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罪行,都当作执行方针路线的错误,只要检查,不加处 分,一切由工作组包着,而XX的流氓行为则早在党内受到处分。XX是个极端的利己 主义者,在犯罪问题上,也搞个人突出,真是反动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