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布赖顿——犯罪大学 我扔掉职业后,家里认为我该去布赖顿重新开始一种新生活。那是在大海边, 远离被战争破坏成废墟的托特纳姆与哈灵杰,正是我父母亲所希望得到的治病良药。 而且让我远离那帮坏人。至少,父母认为符合他们的目的。 然而,布赖顿却是我们最不该去的地方。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在此很快迷上了赌 博,同一批骗子混在一起,这些人教他怎么把钱搞到手而不必靠自己的劳动去挣。 布赖顿可说是教人犯罪的牛津大学。 1946年,我们迁人不伦瑞克斜坡上一套可以俯瞰大海的相当漂亮的公寓。那是 个艰难时期。大勇的企业倒闭了,母亲因此失去她的股份。舅舅也不再信任我,不 替我找工作了。只有我父亲在伦敦还有一份工作。他在“莫斯兄弟大厦”当一个楼 层的经理。他们到达布赖顿后,母亲很快在康斯坦布尔服装店找到一份门市部经理 的工作。 我很快开始陷入假支票纠纷。我玩起老赌徒的支票诡计。我开出去假支票,然 后拿现金去赌,赢回钱来弥补上空头。但是我从未能赢回来,总还不清债务。我们 称之为“滚雪球”。我在星期一开出一张支票去,知道对方最早要在星期三或星期 四才去银行兑现,这样,我就有三天的空子可以去赌一番。但三天一过,我又不得 不签发出更多的空头支票,遇上越来越多的麻烦。 我被征凋去服兵役——空军。我不喜欢这种差使,因此就逃避。一大有人敲门, 家人去开门,发现“红帽子”——宪兵就在门口。他们说:“你家的儿子逃避兵役, 他该进空军服务”。因此我便去到兰开夏郡的帕特盖特,进皇家空军受训。 使我意外惊喜的是,我报到后,就让我去出纳室_我想我一定是死了,升大堂 了,可以拿到一笔抚恤金了。有个人唤我的姓名,让我填一张表格,签上名,就给 了我十六英镑,在1946年那已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看来供公职倒不坏。真不明白 我为什么不早几个月来。 报到的那天晚上,我就从铁丝网下钻出军营,去到沃灵顿赛狗场,钻回营房时 又身无分文了。对于我来说,赌博已是世上高于一切的头等大事。我在皇家空军呆 不多久,便被以健康不佳为名遣散回家。你也许会奇怪,一个十八岁的健壮小伙子 会有什么健康原因退出训练。回答很简单:身体根本没有问题。我在皇家空军呆了 三四个月。他们把我转到皇家空军在唐克斯特郡的林德霍姆,现在是一座监狱,那 时是归属轰炸机司令部的一个部门。 要说我很快就想离开那里倒也不是真的。但是我确实累累出错。我看出当兵没 有前途,于是便故意装出不快活,等他们把我轰出去。我到处玩,让他们以为我是 脑袋有毛病或者别的什么毛病。他们便把我送到剑桥郡伊利县的一个空军医疗单位。 中队长对我说:“听着斯用林,别同我兜圈子了。你对我们没用。我们对你也没用。 滚吧。” 我回到布赖顿后有一天,便堕入了情网。琼·布雷斯卡尔是个艳丽的黑发女人, 嫁给一个开外卖酒店(不许堂饮)的小老板,此人昼夜酗酒,每天清晨也要用威士 忌酒来刷牙。我同他老婆睡觉从未被他抓到过。琼给他生了两个子女,但他们俩同 父亲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同我倒有不少共同兴趣。琼和我年龄相近,而她丈夫比她 大一倍,并且无时无刻不在醉乡之中。布赖顿全镇的人都知道他醉得那么厉害,根 本不会发现我们的事,他也不关心这类事。 我从父母的家中搬出来,住进自己的一套公寓,因此可以同琼方便来往。她通 常在清晨七点钟溜进我房里,钻到我被窝里来。事后她冲一个澡,然后为我做早饭。 我对她着了迷,不愿离开她,别的地方哪儿也不想去。我只要有五英镑钱、十英镑 钱或二十个英镑,我就快活了。 琼走了之后,约十一点钟,我就去一家赌博俱乐部,一直呆到下午或傍晚。这 类俱乐部都设在地下室饮食店里面。我被这类俱乐部吸引住了,粘住了。 那时的布赖顿很适于居住。我住在霍夫,那是个高级住宅区。我必须再加一句 :如今它已大不一样了,如今它已成为毒品交易的心脏地区,我是不沾毒品的。 我渐渐结识一个名叫萨米·贝尔森的家伙,他拥有伯莱斯克俱乐部。他是个相 当不错的人,对我很友好,也是个狂热的赌徒。他在布赖顿很吃得开,他的口袋里 有好几个警察。 萨米涉足布赖顿所有的赌博业,但他自己搞得一塌糊涂,到头来身无分文,只 好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伦敦的森林门。布赖顿是个赌博集中地。萨米曾经有一家 名叫“铁肺”的俱乐部,从地面走到地下室都是些铁家伙。生活就是赌博、诈骗、 汽车、支票,这个那个。我在那里结识了许多人。 我一旦进入布赖顿的黑社会,生活就变得轻松起来。无所事事,白白浪费光阴, 但我总能挣到点钱。 我开始搞上拳击赌。我舅舅是赞助人,我老跟着他,学会了不少东西。我还记 得我当时真是胆大敢闯。伯爵府有一场拳击赛,一名拳击手叫乔伊·厄尔斯金,另 一名是古巴人尼诺·瓦尔德斯。我身无分文。下午三点钟左右,我接到一个电话, 是一个名叫艾迪·弗莱舍的人打来的,还有个名叫纳蒂·基基的人是个赌注登记商, 这两人在伦敦都很出名。 “我们给你找了个机会,莫里,可以赚点钱。” “什么事?” “来伦敦吧,我们在维多利亚火车站等你。” “我没钱。” 从布赖顿去伦敦的火车通常是下午五点二十五分开出,一个小时到伦敦。 “你去借一英镑,我们替你还。” “我一先令都借不来。” “借一英镑。” 他们把电话挂上了。 那时,布赖顿到伦敦的往返票价是七先令六便士。我还有两小时的时间去借钱, 最后总算借到了一英镑。我到了伦敦,他俩果然在那里,给我买了一杯茶,让我坐 下来。 “听着,莫里,我们替你买了一张拳击赛的头排票。” 他们在电话上已经告诉我要穿套服、皮靴,此时我确实穿戴整齐。 “然后呢?” “有上万的威尔士人支持厄尔斯金。” “你可以席卷威尔士人的全都赌注。” 我自忖:“啊,这倒是个机会。” 他们俩就坐在我身后,有意同我抬杠,猜谁能赢,我们吵吵嚷嚷声音很大,我 四周的威尔士人都能听到。我处于中心位置,这么多的威尔士人围在四周。他们都 要同我打赌,押在厄尔斯金身上,说他准能打败这个大块头古巴人尼诺·瓦尔德斯。 我握着数以百计的英镑的赌注。可是,我自己身无分文。 数秒钟后,铃响了,我听见计时员在数数:“一,二,三……”我已经混身麻 木。我只知道其中的一个人已被打倒在地。使我大松一口气的是,趴手趴脚躺在地 上的是厄尔斯金。看来(我未敢睁眼看到),瓦尔德斯一出手就把厄尔斯金一拳击 倒在地。我对自己说:“谢天谢地。”所有的赌注都归了我。我同这两个骗子弗莱 舍和基基一同走出赛场,把赢钱分作三份。我得了几百英镑。但是,如果结局是另 一种样子,今天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我很可能身上绑着地雷被扣为人质,等送钱来 赎。当时出现这类事情并不稀奇。 当我在布赖顿居住时,“秃头莫里”这个绰号就早早传开了。我很早开始脱发, 大约到二十岁就变秃了。 绰号粘住我了,于是我在头发掉光时就开始戴帽子,什么时光就买什么样的时 兴帽子。圣詹姆斯街上有家洛克帽店,货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