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运气与晦气 加米施一帕膝基兴是与奥地利相邻的德国城市,是世界上著名的滑雪胜地。它 位于慕尼黑的南面,相距约半小时路程。我在德国旅行期间到达这个富裕城市,正 值盛暑季节。我走进一家高档珠宝店,拿到一些,值不少钱,心清十分舒畅。 六个月以后,我到了慕尼黑,是在一月份。我想再去一趟加米施——帕滕基兴。 我知道,这个季节,那边准有金山银山。我在大雪中驾车过去,天气寒冷,认不清 路,竟错过了叉路口,因为同夏天的情形完全不同了。 我在冰天雪地里转来转去,寻找一家珠宝店,把名牌皮鞋都给毁了。 最后找到一家,我走了进去,心想:“这里有点儿眼熟。”原来正是我夏天得 手的那家商店而我还不知道。 我问那位穿戴讲究的德国女士:“你有好钻戒吗!”她看看我,按电钮唤她的 丈夫。 “您来过本店吗?我认识您。” 我开始用法语讲话,已感到有麻烦。必须离去,越快越好。 加米施一帕膝基兴的出口只有一条:往慕尼黑方向去。别的路都不通,除非你 滑雪出去。 我跑出去,跳进汽车,尽快逃走。车跑了约半个小时,我往天空一看,一架警 用直升飞机在追踪我。我不想后半辈子在德国监狱里吃酸白菜,所以我放慢速度, 等后面的汽车上来,混杂其间,以逃脱追踪。幸运的是,那天路上小车货车很多, 警察也许是失去了目标,也许认为不值得断绝交通来抓我。 我回到慕尼黑大松一口气,改天再去偷。回想起来,我竟会重去偷过的珠宝店, 真于了件傻事。 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在伦敦去到摄政街的加勒德珠宝店假装顾客偷了一个钻石与 绿宝石戒指,迅速装人口袋。但当时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我想是遇上了珠宝店内 的侦探了。我必须扔掉这枚戒指,把它放回。有些时候,要放回一样东西比偷出来 这样东西更难。于是我问一名店员能否用一下厕所,上星期我曾用过这个厕所。 “是的,先生,”他回答,“您要用就去用好了。” 我告诉他,我有一点儿腹泻,因此他带我去最近的一间厕所。 我决心摆脱掉这枚戒指,因此我先解了个小搜,然后怀着很遗憾的心情,把这 枚钻戒扔进了抽水马桶,拉了一下水,就走出去了。我实在不愿意冲走这么一枚贵 重的钻石戒。我从厕所出来,回到了店堂。我去选一两件首饰,讨价还价,说了几 句,心想:“赶紧溜吧。”我预计那个人一定会来阻住我的。我往外走的时候,他 确实跟上来了,我想:“啊,我的上帝,撒鸭子吧。”可是,使我大为惊讶、不敢 相信的是,原来他也是个顾客。他没有跟上来,只是去到窗口向外眺望。我走了出 来,心想,我笨得像头猪。我知道加勒德是下午一点钟关门的。我又身无分文,去 不了赌场,只好去一个朋友家里,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你真是笨蛋,”他说,“如果你把戒指扔进了马桶,它还会在那里。冲水是 冲不下去的。你要是扔个角币下去也一样。”我倒不清楚此理。于是我去找一个名 叫罗伊·格林的好朋友,他如今已经归天。他曾多次为我工作。我把经过跟他说了 一遍。 “听着,”我对罗伊说,“你我可以对半分。星期一上午你就去加勒德,要求 他们同意你用厕所。你把手伸进马桶的桶底,你就会摸出一枚很漂亮、很值钱的钻 石与绿宝石戒指。” 加勒德九点开门,他九点过一分就到了。 他在店里转了两圈,然后问一名店员:“我能用一下厕所吗?” “当然,先生。在楼上。”可是我对他说的厕所是在底层。 “有一个更近一点儿的吗!” “没有,先生。底层的是本店职员专用的。” 我估计是因为我说了腹泻,所以店员出于好心让我用了不供顾客使用的厕所。 后来怎么样了呢?也许有个什么人发现了那枚戒指,可能是清洁工,可能是上 厕所的某个女人,也许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在那里,有谁知道呢。 我在斯图尔特大厦居住的时候,从窗口望出去,可以见到一家银行,我在银行 里有存款,这就是克鲁普桑广场的米德兰银行。 你要是拉开窗帘,从窗子看出去,隔着埃奇威大道,就可以看见位于一座公寓 大楼底层的米德兰银行。我是经常身无分文、麻烦重重。欠债累累的。而每天早上, 我都要给银行打电话,查问我还有多少结余。这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我是莫里斯·斯珀林先生。你能否告诉我,我还有多少结余?” 银行职员一般这样回答:“是的,斯珀林先生,您还结存三英镑十先令。” 这位女职员逐渐成了我的朋友了。“哦,斯珀林先生,您还有六英镑挂零。” 有一天,竟多达十一英镑。我没有被银行赶出来,但我从不在银行存钱。我竟存了 十一英镑,那可就是一笔财产了。 一大上午,有个干古董行的朋友来找我。他也是个赌徒。他敲门进来问我: “你能为我办件事吗?” “听着,我需要一张七千或八千英镑的支票。你只要存着六英镑钱,一百万英 镑支票也能开。不过,那是他们所谓的贷款支票。” 他要我开一张七千或八千英镑的支票,他也给我开一张同样数目或更多一点儿 的支票,我们同时存进各自的银行。他就可以用来做生意。他拿我的支票向人亮一 下就可以。这两张支票,都要等两天以后,才会结到账上去。如果今天是星期三, 要到星期五才会入账。我们谁都知道,对方的账上根本没钱。 我把他的支票交给葆拉,此后就把这件事置诸脑后了。 好啦,葆拉——这个没脑子的金发女郎,竟把他的支票存进我的银行。 第二天上午,一切惯例如常。 我起了床,拉开窗帘,看看埃奇威大道那边克鲁普桑广场上的米德兰银行,煮 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给银行打电话。 “早上好,我是斯珀林先生。”这句话我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斯图尔特 大厦的斯珀林。能否请你告诉我还有多少存款。” “好的,先生。四英镑六先令。” 第二天早上,我还穿着睡衣和晨衣呢;拿起电话来又照例问了一遍。 “好的,先生。您账上有七千零四英镑六先令。” “我想您看错了,小姐,我是斯图尔特大厦的莫里斯·斯珀林。” “是啊,先生,您有七千零四英镑六先令。” 我举着话筒,从窗口望着对方话音所由来的银行。我说:“啊,能否请你把电 话接到主管先生那里去,因为我想你弄错了。” 主管来接电话了。 “早上好,斯伯林先生,您是在查询您的存款?” “是的……” “您有什么打算?” “请你不要挂断电话好吗?” 我撂下电话,乘电梯下去,跑到埃奇威大道,跑进银行。我还穿着晨衣和睡袍 呐,银行里的人都看着我。和我通电话的那人还举着话筒呢。 他看看电话,又看看我。“啊,斯珀林先生,你想怎么处置这笔存款?” “全部提出来,劳驾。” 我留下五英镑或十英镑,其余的都取出来,回到公寓,穿上衣服,就去赛马场, 把钱花光。 现在,我坐在公寓里等我朋友来电话。他没来电话,自己跑来了。门上“砰” 地一声:“你这个混蛋,你把我给毁了。” 当然会是这个结局。银行凭假支票付我钱了。两家银行同时向我们俩起诉。他 被他的银行开除出来,我被我的银行开除出来。我们欠着那笔钱,可是再无下文了。 安特卫普总给我最大的大奖。我在安特卫普发了财。这并不奇怪,因为它是全 世界钻石行业的中心。 我常常驾着车,驶上渡轮,再从加来驱车去安特卫普。安特卫普就像是一个放 大的加顿花园。一幢接一幢的大楼,每一幢大楼里都有数不清的钻石。我在那里做 过几次恶作剧,拿从伍尔沃思买来的几块玻璃去调换到几块钻石。 我的手段是调包、偷窃,以及其他命中注定的事情。上一次我在安特卫普的所 获价值二十五万英镑,出手后净得将近一万五千英镑。 有个同伙把我介绍给一家钻石批发商。办法很简单。我当着这个人的面拣起两 盒钻石,只还给他一盒。他盖上盖,就放回到保险箱里去了。大奖送上了门。这可 不是一块钻石,而是整整一盒,几乎有一盒雪茄的一半大小!我在保罗·丹尼斯也 干过一回,就像是在伍尔沃思卖糖果,拣起三盒,还回两盒,一盒留在我手心。 这只有半盒雪茄烟大小的小盒钻石卖了四万六千英镑。其结局是比利时警察亟 欲见我一面,而我在后半生中则竭力设法避而不见。同伙分得的两万三千英镑维持 了三天,我分得的两万三千英镑也许维持了三个星期。 我还是个十几岁小孩子的时候就是个玩台球的高手,那是虚掷年华的一种标志。 我表现出色,是拔尖的选手,曾获业余大奖。我自以为天下无敌,直到有一次一个 来自威尔士地区名叫马库斯·欧文的年轻人把我打得一败涂地。他原来是一名职业 高手。 说起那笔两万三千英镑,我仍按老规矩那样花销,钱库一无天缩小、再缩小。 在这期间,买了一辆奥斯丁.蒙特戈,用了一万九千英镑。德尔比每年都有一次台 球比赛。得了两万三千英镑不到几个星期,为了驾蒙特戈去德尔比,我就买了这辆 车,剩下的不足五千英镑了。赛事为一周。我头一天到德尔比,就开销了五千英镑。 我是台球比赛的鉴赏家。可是,除了这辆新买的蒙特戈,口袋里一个便士也不剩了。 我认识一个赌注登记商,正好来参加这场台球赛。 “帮我一个忙吧。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了。你想买辆蒙特戈吗?” “让我先看一眼。” 我只要破产了,什么事都敢干。 他当然要砍价。 “你想卖多少?” “一万六千英镑。” “给你一万四千英镑。” “一万五千英镑。” “一万四千英镑。” 走投无路。一万四千英镑卖了这辆蒙特戈。那是在德尔比,台球比赛的第二天。 溜之大吉吧。赶上一辆火车回家。车也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彻底破产。 这就是我在安特卫普拿到的两万三千英镑的故事。其余的钱上哪儿去了呢?赛 马、赛狗、台球,你还可以再加几样。 一名台球高手梦想拥有一辆蒙特戈。